人看待世界的方式,和自身的認知有關,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下雪。

這份在不少人眼中的美麗和快樂,卻也是部分人眼中,足以致命的劇烈痛苦。

同理,安靜的夜晚,也會在不同人眼裏呈現出不同的相貌。

好在早阪愛近況不錯,有幸成為覺得夜晚很美好的一員。

拖著疲憊的身軀,她在夜色中打開家門,對著裏麵說道:“我回來了。”

換鞋進屋,她在客廳遇到了走出房間來迎接的七海,聽到了一句:“歡迎回來。”

總有些普通到繁瑣的話語,會讓人怎麽都聽不膩。

七海是個擅長照顧人的性子,何況因為現實和心理的雙重原因,現在的早阪愛已經卸下越來越多的偽裝。

於是剛一見麵,七海就察覺到了早阪愛的疲憊,有些在意的問道:“早阪小姐今天很累?”

早阪愛活動著肩膀,若無其事的說道:“嗯,確實有點。”

“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不,隻是和朋友去銀座玩了一圈而已,但是自從離職之後,大概是因為心態問題,我的體力好像變差了不少。”

這番話不是謊言,在從繃緊神經的工作中解脫,得到輕鬆的生活後,早阪愛發現,自己對疲勞的抵抗力發生了大幅度的下降。

但還沒墮落到去銀座玩一圈就會很累的程度。

疲憊的主要原因,是昨晚很累。

因為聽到了“不一定去,不用等著,去的話夜襲”這些話,在聽到開門聲時,早阪愛突發奇想的玩了一次裝睡,結果產生了很好的效果。

缺點就是睡得有些晚,非常累,早晨差點沒起來床。

這樣的解釋或許不夠充足,但在七海那裏卻已經綽綽有餘,她立刻理解的說道:“啊,這個我明白,生活突然輕鬆下來之後,人就會變得怠惰不少,稍微活動一下就想躺在**休息,體重也會……呃。”

這是女孩子之間一個非常禁忌的話題。

然而在較為私密的環境下,人總喜歡探討禁忌。

剛在沙發坐下來的早阪愛目光微動,仔細打量著七海的身體:“胖了?”

“……嗯。”七海苦著臉說道,“雖然已經很注意的控製飲食了,不過剛來那陣增上去的體重,卻一直減下不來……”

這個話題自己說是很有壓力的,於是在回答之後,七海順著問道:“早阪小姐呢?”

“其實也增重了,好在已經減回去了。”

“誒!?怎麽做到的?”

“也有控製飲食,然後是……運動。”

聽到這個人人都知道的解決方案,七海露出了愁容。

畢竟知道歸知道,實際去做的人終究還是少數,不然這個世界上,也基本沒有發胖這個問題了。

“運動嗎,還是早阪小姐有毅力呢……”七海用力捏了捏拳頭,“好!我也要把運動加入日程了,早阪小姐做的是什麽運動?”

**運動。

這不是在開玩笑,雖然確實製訂了晨跑計劃,但在準備實行的這幾日裏,她先是和岩永琴子“一起”渡過了非常缺乏收斂的周末,又在僅僅休息一天後的周二,也就是昨天晚上繼續操勞了一下。

結果今早上秤的時候,就發現體重已經降回去了。

如此美好的結果,讓她感覺自己又往深淵滑了一步。

……不行了,聊不下去了。

某種深沉的罪惡感,讓早阪愛開始試圖轉移話題,而不是給出一個欺騙性的答案。

她看似無意的回避著七海的視線,快速想了一下,擺擺手道:“我記得最初入職的時候,青山小姐剛因過度疲勞生過病,營養也不是很充足,因此你所謂的胖了,應該隻是在合理的飲食休息下,恢複到了正常該有的體重。”

七海摸了摸沒什麽贅肉的肚子,不確定的說道:“是這樣嗎……?”

“想知道是不是的辦法很簡單,隻要讓我檢查一下就好。”早阪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正好我準備去泡澡,青山小姐也一起來吧。”

這突如其來的提議,讓七海淩亂了一下:“誒?等,等等,這樣不太好吧早阪小姐……”

“有什麽關係呢,反正都是女生,在我申請使用浴缸的時候,荻原先生不是也說可以一起泡麽?”

“可,可是……”

“走了,讓我好好檢查一下你到底是胖了還是健康,根據結果,我也好為你製定鍛煉計劃,對吧?”

“嗚……等、再等等,至少讓我拿一下浴巾……”

因為之前和岩永琴子互相在受傷時照料過,幫助洗過澡,七海對女生一起洗澡倒也沒過於害臊,更說不上什麽抵觸,隻是因為對方是七海心中崇敬程度僅次於荻原明的早阪愛,她的反應才大了點。

在有些害羞的抵抗聲中,七海還是拿上了浴巾和洗浴用品,被早阪愛推進了荻原明房間的浴室。

不得不說,當初剛掙到大筆錢的荻原明,難免有一些暴發戶心態,包括在買房子時,買下了這棟自己住顯然過大的二層獨棟,以及給自己整了個高檔的雙人浴缸。

後者在購買時,顯然包含著點不純潔因素,隻不過直到近期,才稍微派上了點用場,和詩羽或岩永琴子一起泡了幾回。

而在這個荻原明外出了的日子裏,“剩下”兩人撒好早阪愛特意帶來的浴鹽,也終於躺進了這個浴缸,以互相不會影響對方舒展的形式,麵對麵坐在了兩邊。

“呼——自從辭職之後,很久沒在這麽寬敞的浴缸裏泡著了。”

在這充滿了幸福感的歎息聲中,七海見到了一個與平日不同的早阪愛。

泡進浴缸的早阪愛,以一個飛快的速度失去了平日的沉穩與精幹,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包括臉部的線條,她很自然的微張著嘴,呼出了愜意而悠長的呼吸,漸漸迷蒙的眼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愉快之情。

怎麽說呢,感覺有些……可愛?

可愛是一種傾向於弱勢的詞語,和蘊含著強勢的可靠,是某種意義上的反義詞,於是此時早阪愛的樣子,對於一直崇敬著她的七海而言,顯然構成了反差萌。

殺傷力有點大。

七海少見的被女生可愛到了,忍不住找了些話說:“早阪小姐很喜歡泡澡嗎?”

早阪愛以一種微微變了調,仿佛有些呼吸困難的聲音回道:“是啊,如果沒有這份享受,過去的日子簡直撐不下來啊,離職之後我唯一在懷念的,就是別院那個浴池了……”

嗯,輝夜每天還能見到,倒是用不著懷念。

想著這個,早阪愛頗有些昏昏欲睡的說道:“身材檢查什麽的就等一會吧,我先,睡上一覺……”

“不能在浴缸睡覺啊早阪小姐!”

“沒關係,不是還有你在呢……”

這過於放鬆的樣子,讓七海在刷新了對早阪愛印象的同時,也有點小高興——共情能力高的人,總是容易被身邊人的情緒影響到,關係越近,影響也就越大。

帶著笑意,七海無奈說道:“好吧,早阪小姐先睡一會,唔……真的沒問題嗎,總覺得泡完之後,需要把早阪小姐從浴缸拖出去呢。”

“那就麻煩啦~”

這話顯然是開玩笑的,但七海總覺得,至少在說出這句話的現在,早阪愛多少有點認真的意思……

原來早阪小姐也有需要操心的時候啊,但這也說明,現在的她真的輕鬆下來了吧。

不僅是生活,還有心態。

如此想著,七海也慢慢放鬆下來,躺在了設計合理的浴缸裏,感受著從渾身上下傳來的溫熱與浮力,沉浸在愜意的享受之中。

放了浴鹽的水,好像確實會有些不一樣呢。

“說起來,早阪小姐以前,沒怎麽和朋友一起玩過吧。”

“是啊,這段時間剛開始的,算是一種很新鮮的體驗了。”

“玩起來會很開心嗎?”

“當然,不過這麽問……你之前也沒和朋友出去玩過?”

“啊哈哈,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但確實挺少的。”

七海往水裏縮了一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個周末,我也準備和同學去玩了。”

早阪愛能輕易意識到,以前阻礙七海去玩的是打工,但打工姑且是一件比較零散,稍微能自由選擇的事情。

結合她現在有些羞愧的樣子,主要阻礙七海的,應該就是她不去自我放縱的自製力了。

想到此處,早阪愛啞著嗓子感慨道:“你也是真不容易呢……適當放鬆一點吧,我會幫你分擔一些的,這也是我能向荻原先生表達感謝的方式了。”

這件事之前就說過,早阪愛也確實已經幫著做了點家務,在多少能夠麵對了內心的現在,七海也沒有過於客氣,點點頭小聲道:“謝謝,那就麻煩早阪小姐了。”

兩人就這麽舒服的泡在浴缸裏,時不時的閑聊著,話題從周末娛樂的安排,到一些家務事的分配,再到一些女孩子之間,比如皮膚保養的話題。

這個話題,早阪愛其實早在培訓的時候就說過,還是重點講述,因為真正的女仆可不是一個擺在那看的花瓶,而是充滿了辛勤的勞作,不論是廚房的油煙還是打掃時的灰塵,亦或是由此帶來的疲勞,都會帶來一些令人蹉跎的損傷。

倘若仗著年輕不去關注,等到出現問題的時候,就為時已晚了。

女仆裝上不論冬夏款都配備的柔軟手套,可不止是用來裝飾的,更重要的是保護手部少受磨損,以免變得粗糙。

每一個美好的表麵,都需要極為細心的維護,哪怕再天生麗質,也經不住工作的糟蹋啊。

這一晚,兩個辛勤到令人落淚的女孩子,一起陷入了惺惺相惜的怠惰。

直到某個話題的出現。

“說起來,我有個不知道該不該屬於女仆方麵,比較……隱私的問題,想請教早阪小姐。”

“唔?”

“就是我發現,荻原先生昨晚出去了……”

“噗嚕嚕咕嚕嚕嚕咳!咳咳咳咳咳!”

正把鼻子以下埋進水裏享受沉浸感的早阪愛,頓時灌了整整一大口水,嗆的是異常狼狽。

七海嚇了一跳,趕緊去輕拍著趴在浴缸邊咳水的早阪愛後背,尷尬的連聲道:“抱歉抱歉,我好像不該什麽都問的。”

早阪愛在各種意義上都說不出話來,隻能努力咳出水,狠狠的喘了幾口氣,感受著嘴裏發鹹的味道,第一次覺得自己往水裏加的浴鹽是有點多。

她爬出了浴缸,去洗手池漱了漱口,以一個近乎僵硬的姿態,回來麵對著一臉尷尬的七海,那叫一個欲言又止。

七海連忙擺著手說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確實不該連這種問題都問早阪小姐的……”

早阪愛咬著下唇,默默坐回了浴缸裏。

水很熱,但她的心卻有點涼。

早該想到的,就算荻原先生出來的晚,也從鞋櫃裏換了其他的鞋,但同住一個屋簷下這麽久,七海怎麽可能什麽都沒察覺。

是試探嗎?不,看態度應該真的隻是在糾結,而不是某種陰陽怪氣的試探,這也不符合青山小姐的性格。

早阪愛又一次回避著七海的目光,用盡可能平常的音調問道:“然後呢,你覺得荻原先生去哪了?”

“早阪小姐……”

“沒事,說吧,工作中確實有些令人糾結的問題,隻是自己糾結的話,可能容易出些差錯。”早阪愛抬起一隻手說道,“我會保密的。”

這一舉動,顯然重塑了七海腦中的可信印象,隨之回來的,自然還有作為學生的依賴感。

她點點頭,小聲說道:“荻原先生說過,他也是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偶爾會出去,所以我想,應該是去風俗店一類的地方了吧……”

早阪愛的嘴角很隱蔽的抽搐了一下。

要不是堅定認為七海不是那種人,她幾乎以為七海是在借著不挑明來罵她。

不過情人和風俗店的小姐……

後者放在霓虹,其實也是一份正式合法的工作,從這個角度來看,見不得光的情人,反倒更加的糟糕吧……

早阪愛的心裏轉著沉重的念頭,表麵上不動聲色的問道:“這方麵應該沒什麽問題吧,不如說沒有**才令人奇怪。”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所以你在糾結什麽?”

“我在想……外麵晚上蠻冷的吧?讓荻原先生在那種時候還得出門什麽的……”七海頓了頓,艱難的問道,“身為女仆,這算不算是一種……失職,是對主人的照顧不周?”

早阪愛噎住了。

因為以女仆思維,她的第一反應是,七海說的很有道理。

然後覺得哪裏不對。

直到換成正常人的思維想想,才發現真的不對。

“這個問題……”

早阪愛趴在浴缸邊沿,背對著浴缸內側的七海,猶豫了半晌後才慢慢說道:“我認為這個問題,要看主人和女仆的私人關係,如果已經跨過了那一步,就確實是一個……應當負責的範疇。”

七海抱著腿坐在水裏,紅紅的臉幾乎貼著熱氣蒸騰的水麵:“唔,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如果真的想要盡責的話,我是不是就該主動跨過,那、那一步呀?”

如此說著,七海的聲音變得更加羞愧了起來:“反過來說,如果不願意跨過那一步,是不是就說明我不願盡心照顧荻原先生……”

早阪愛嘩啦回過身,揮著手攔住了開始鑽牛角尖的七海:“等等!不要這樣想!變成那種關係是一件有特殊意義的事,不能從女仆職責的角度簡單粗暴的一概而論!”

“可是……”

“荻原先生在雇你的時候,也沒有要求你這個,對吧?也就是說,這並不屬於你的工作範疇,而是一件‘額外’的事情。”

為了將其從感覺上單獨區分開,早阪愛將額外兩字咬的很重,很清晰。

但這並不能讓七海釋然,在片刻的沉默後,她輕聲問道:“那,以後呢?隻要一直這樣就可以了嗎?”

對於以後這個詞,早阪愛有些敏感。

因為她現在感到的幸福完美,是建立在絲毫不顧未來的基礎上,倘若去想以後,她的心裏,反而會有極為強烈的不安。

越喜歡就越害怕,這句話不僅僅適用於告白前,也會適用於已經建立起的關係中,前者是害怕失敗,而後者是害怕失去。

但早阪愛也沒有為此迷茫,因為她已經不斷的糾結掙紮過了,掙紮的結果,是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把毫無防備的心交了出去。

從一開始,她就沒給自己留下後退的路,也沒有留下前進的路,於是到了現在,自然也不存在什麽瞻前顧後。

該說是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嗎,本應是個膽小鬼,又在最需要慎重的環境中長大的她,卻在人生的重大事情上,做出了這種缺乏顧慮的莽撞的決定。

幸運的是到現在為止,她還沒有後悔過,也沒能後悔過。

但是七海不同。

早阪愛扶著額頭,認真的思索了片刻,又很慎重的詢問道:“關於以後,青山小姐是怎麽想的?”

“我……”

七海微微吸了口氣,以很認真的態度說道:“我想,隻要荻原先生不趕我走的話,我就想一直留下。”

在早阪愛說話之前,她先一步繼續道:“這不是腦子一熱的決定,而是想了很久,不僅是因為荻原先生對我的恩情和照顧,說的功利點,還有我這輩子做任何工作都可能拿不到的高額薪水,如果能一直擁有這些,不論怎麽樣,我都沒有理由離開吧?”

“不,不是沒有理由離開,而是哪怕我用一生來回報,都還遠遠不夠吧……”

早阪愛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聽著,因為這是七海自己的看法想法,不需要她說什麽。

七海也沒等待回應,隻是緩慢的深呼吸了一次,聲音愈發堅定了起來。

“所以我想,我至少也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傾盡全力去回報吧?雖然那種……確實有著很特殊的意義,但就算把這份意義一起算上,就算我自大的將這份意義的分量看的很高,比荻原先生帶給我的一切都高,但既然是回報,高一點也是應該的吧?”

說到這裏,七海的聲音又低了下去:“而且我也沒那麽自大,要把自己看得很珍貴的東西,要求別人也看得很珍貴……”

早阪愛的心情很複雜,畢竟在知道荻原明為她成為情人所衡定的對等價值時,她曾經有過“我怎麽這麽值錢”的困惑,雖說和七海現在的情況不同,卻都是在付出,收獲,回報,價值的方麵陷入迷茫。

並且認為,自己是得到了太多的那一方,不論實際利益,還是現實和精神上的支持。

有著自己的前車之鑒,早阪愛也更容易幫七海考慮一下,並很快抓住了一個關鍵中的關鍵問題。

“在決定這一切之前,青山小姐你應該先想清楚另一個問題——”

麵對想要說話的七海,早阪愛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止住了她的話語,有所預料的說道:“我不是想說如果荻原先生不要你了,你會不會為此後悔,也不是想問你有沒有‘上進’的打算,我想問的是——如果荻原先生還想出去找別的女人,你該怎麽辦?”

“誒?那個……”

從七海的反應來看,她確實沒考慮到這個地步。

但七海也沒有陷入多大的疑慮,隻是普通的想了一下,就釋然一笑道:“那有什麽關係呢,我隻是荻原先生的女仆,也隻想是荻原先生的女仆,我想做的是盡我所能的去回應荻原先生給我的一切,當好荻原先生的女仆,而不是別的什麽。”

這話聽起來可能有些奇怪,有些假。

但早阪愛並不覺得是假的。

女仆之所以是女仆,不僅僅是因為工作內容,還因為其特有視角,責任,以及思維模式,在之前的對話裏,七海已經通過這些要素,表現了她確實站在了女仆的角度。

那麽此刻有著這樣的想法,確實稱不上奇怪,而是理所當然。

隻不過……

早阪愛鄭重的問道:“在這樣的決定裏,你真的一點其他情緒,其他感覺都沒有嗎?”

七海怔了怔,麵對著早阪愛沒有絲毫偏斜的直視,麵對那雙仿佛要從自己眼中看到心底的眼睛,在片刻的對視之後,稍稍苦笑了一下。

“唔……早阪小姐說的沒錯,果然還是會……有一點的……”

早阪愛沒有說話,靜待著七海的後續,連那樣的事情都能自己說出個結果了,剩下的,大概也不是問題。

果然,在一陣略顯漫長的沉默之後,七海抬起頭來,重新對上了早阪愛的目光。

“但人生,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如意的吧?我已經得到很多了,雖然不是說沒有追求更多的資格了,但什麽都要自己滿意,也有點貪心過頭了吧。”

如此說著,七海的神情再一次輕鬆了起來,帶著一絲笑意說道:“而且我的人生,也不是在完全專注著私人感情,還有很多其他想追求的東西,除了繼續挑戰聲優這條道路外,我還和荻原先生申請,想要經常去做義工,做好福利院支持方麵的事,還想看更多的書,學習更多的東西,做一個像早阪小姐一樣優秀的女仆,哦,還有我本身的學業,馬上就要升上高三,我已經在麵對升學的事了。”

“我想做的事情,已經多的不得了,每一件都很有意義,每一件都值得我投入全力,相比起來,一份令我滿意的完美感情,也不是那麽重要了吧。”

在短暫的停頓後,七海苦惱的抓了抓頭發,有些抱怨的說道:“啊,被早阪小姐帶歪了,本來隻是在想要將女仆職責盡到什麽程度,怎麽害得我想了那麽多。”

早阪愛笑了笑,接受了這樣的抱怨:“現在多想想,以後才不會後悔啊。”

“本來就不會後悔,我很早就想清楚了,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麽,我隻想好好當荻原先生的女仆,再做一些自己想做的,感覺有意義的事情而已,唔……說到這個,就會想起早阪小姐那個‘不想當女主人的女仆不是好女仆’的玩笑。”

七海氣鼓鼓的說道:“現在想來,早阪小姐真是有點惡劣。”

早阪愛不自覺的扭開了臉,雖然那話是有幾分認真的意思,但她也沒法否認自己在其中的惡趣味。

“那個,嗯……都過去了。”早阪愛意圖蒙混過關。

但七海顯然沒有輕易放過的意思,繼續抱怨般的說道:“誰說過去了啊,前段時間您要幫我分擔工作的時候,我還在想,您會不會想從女仆為起始,做一個‘很有上進心的好女仆’呢。”

“咳咳!咳咳咳咳!”

這一次,早阪愛是讓自己的口水嗆著了,之後第一時間轉過臉來,用力的擺著手說道:“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在想這個!真的隻是因為荻原先生也想讓你輕鬆點,我就想以幫你的方式來回報荻原先生,也想讓你有時間休息休息,做點別的……”

“我知道我知道,早阪小姐不用緊張的,該緊張的是我才對。”七海不太正式的低下頭行了一禮,“很抱歉,當時對您有過很糟糕的猜疑。”

借著氣氛和話題,七海將這番原以為會永遠憋在心裏的話,就這麽順勢說了出來,連著想要的道歉一起。

意外的很順暢,說出來後的感覺,更是十分輕鬆,輕鬆到回頭看去,覺得當初為了這個來回糾結,陷入自責的自己,確實看起來有些好笑。

早阪愛再次擺了擺手:“啊,不,沒關係,也是我欠考慮了,其實我想到了‘女仆的私人領域’這個問題,隻是以為青山小姐對女仆身份沒那麽敏感,也沒想到你記得我當時開的玩笑……”

七海不好意思的說道:“唔,確實有點敏感過頭了吧。”

對此,早阪愛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不,一個真正的女仆,會擁有其獨特的女仆美學和不可侵犯的領域,確實應該非常在意,所以主要的過錯,還是出在我有些看輕你了。”

帶著歉意,早阪愛鄭重的說道:“如果早點見到今天的你,知道你已經真正走上女仆道路,我肯定會多解釋幾句的。”

“真正走上女仆道路嗎……”七海對這個說法有些在意。

“是啊。”早阪愛的眼中漸漸出現了柔和的笑意,“在女仆理念的方麵,哪怕以最嚴格的角度考量,你也已經真正出師了,恭喜你,青山小姐。”

七海捧起熱水拍了拍臉蛋,也忍不住的笑著:“啊哈哈,有些難為情呢,但是聽早阪小姐這麽說,我真的很開心。”

“這是你應得的評價。”

“早阪小姐不要說了,感覺更難為情了……”

這段有些深刻的話題,至此終於告一段落,兩人也從牽動心緒的對話,一起漸漸放鬆了下來。

早阪愛慢慢後仰著,重新靠在了適合躺坐的浴缸邊,語氣十分的感慨:“呼,應該感謝一起泡澡嗎,真沒想到今天會聊到這種程度。”

七海同樣慢慢躺回水裏,很是感激說道:“我也沒想到今天會說這麽多呢,說出來之後,很多事情也都想明白了,真的很謝謝早阪小姐,都現在了,還在給您添麻煩。”

“如果是這樣的麻煩,我倒是很願意聽,而且我也沒做什麽,基本不都是你自己想清楚的嗎……唔。”

感受著泡在水裏的陣陣暈眩感,早阪愛突然意識到了不妙。

這樣的浴缸是會自動循環保溫的,不存在水涼下來的問題,而在本就有點睡眠不足和疲勞的狀態下,又在浴缸裏動了動腦子,承受著七海的坦誠與信賴,以及偷吃了對方主人的罪惡感。

等到這一放鬆下來,才驀然發現,自己的狀態似乎已經不是太好。

早阪愛有些費勁的抬起手,向對麵的七海求援道:“糟糕,沒注意泡了太久,好像泡暈了,青山小姐你……”

“唔……”七海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其實我也……”

在這溫熱的水裏,七海的心緒波動和精神的繃緊度,同樣算不上小,結果在放鬆下來時,她也產生了極為糟糕的感受。

“撐……撐住,快點出來。”

“嗯,早阪小姐也…小心點……”

在這樣的危機下,兩人互相關注著抓上浴巾,出了浴室。

房間裏有一個電腦椅,和一個書案後的太師椅,正好讓兩人一個一個坐下休息,長時間開著的暖氣,也讓身上蓋著浴巾的兩人不至於凍著,至少在身體裏過多的熱量散去之前,暫時不用擔心受涼。

在不算冷的涼爽空氣中,早阪愛休息了良久,慢慢緩過了勁來。

她想問問七海的情況,結果在準備開口時,聽到了一聲極為難堪的悲鳴。

“嗚……等等,我今天都說了些什麽?”

對於這樣的變化,早阪愛倒不覺得意外。

因為之前在浴室中,以還算冷靜的態度談論的七海,顯然是完全的女仆思維,在那種完全考慮著奉獻,責任與回報的思維模式下,與奉獻所掛鉤的性,就會變得仿佛理所當然,光明正大。

那種談論正事的嚴肅感,也能一定程度壓下性話題那令人回避的羞恥。

但等從女仆思維脫離出來,回歸正常的思考角度後,七海這種相對純潔的女孩子,就需要麵對一個“天大”的問題了。

這才是正常的“門檻”嘛,之前那種仿佛想一想就決定了的樣子,反倒是不太正常的。

早阪愛歪著腦袋,用浴巾擦著身上殘餘的水珠,輕飄飄的說道:“啊,那種事情你就自己考慮吧,反正也不是什麽著急事,我先上床休息一會,不介意我這幅樣子去荻原先生**吧。”

“啊!嗯!當然沒問題!”

得到回應,早阪愛在床邊最後擦了擦,放下浴巾爬上了床。

這可是你讓我不穿衣服上這張床的,等以後發現的多了,就不要責怪我了……

早阪愛鑽進被窩,看著椅子上雙手捂臉的七海,心底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完全打算站在女仆位置的青山小姐,似乎真的不會在意別的什麽,毫無疑問,這就是今天最好的消息。

這個消息表示,自己大概不用擔心哪天事情暴露,被青山小姐拖出去打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