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原明也是個有正常三觀的人。

說這話的意思是,最初那陣大家主要是肉體關係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關係沒那麽純粹了,他就會出現一點正常人該有的心理。

比如在一張**濃情蜜意完,打算去另一張床時,心裏多少會有點對不起前一張**人的愧疚感。

在這種時候,男人就會比平日表現的更好,更溫柔一些。

比如送詩羽回家。

也是因為剛剛辛苦了她,不好讓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腳步發飄的走回去。

如同約定成俗一般,荻原明將車開到了詩羽家附近那個小公園處。

詩羽有點疑惑,不是因為荻原明開車送她,而是因為說話聲音,關注度,等地方的細微不同,這些東西會塑造出不同的氛圍,也容易被內心纖細敏感的她察覺到。

所以在下車時,詩羽問到:“你今天怎麽這麽好。”

荻原明叼上一根煙:“我平時對你很差嗎?”

“嗯……雖然偶爾不當人,不過一般的時候,確實還不錯。”

“所以?”

“……沒什麽,多謝,我回家了。”

走了兩步,詩羽又想起了什麽,回頭道:“升學的事已經定下,再過幾天我就不準備去學校了,工作方麵也告一段落,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找我。”

剛點著煙的荻原明笑了出來:“不是說好留在東京上學嗎,怎麽搞得像快走了一樣。”

“差不多吧。”詩羽的嘴角上翹著,如同開一個帶有小小惡意的玩笑,“或者說,像是快要分手了一樣?”

嗯,換成這個說法,倒是更帶感了。

帶著這種感覺,荻原明問出了兩個算是關切,又關切的有點普通的問題:“冷不冷,累不累。”

“冷倒是不會,累的話……也還好,感謝荻原先生今天比較溫柔。”詩羽微皺著眉頭,“你想做什麽?”

“要不要一起走走?”

“好啊。”

答應的很快,但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或者確實沒有什麽額外情緒。

荻原明找地方停下車,看了看手裏剛點著的煙,有些惋惜的抽了一口,又將其掐滅了。

詩羽家不是什麽偏僻的地方,在這剛過了每日堵車的高峰期,氣溫也稍稍回暖的時候,明亮的路燈下有著不少行人。

兩人沒有刻意往人少的地方走,反倒很自然的走向了燈光明亮的商業街,但也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街邊門店上,沒有什麽進店的打算。

哦當然,喝的除外。

詩羽在一家臨街的奶茶店前駐留,片刻之後,將一杯溫熱的奶茶塞進了荻原明手裏。

荻原明手不冷,但也不會在寒冷的空氣中,拒絕這種充分提供熱量的東西,何況是在一起的漂亮妹子遞過來的。

很暖,很甜,喝起來會有一種幸福感。

不過在這種時候到來的幸福感,除了讓準備去“金屋”的荻原明更加羞愧外……

荻原明吸了口奶茶,滿懷情緒的感慨道:“嘖,那種快分手的感覺更足了。”

詩羽眯著眼睛,壞笑著,讓荻原明理解到,她搞不好是有意為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共情能力,和詩羽在一起的時候,荻原明的感性成分總會比較充足。

亦或是他主動的,想要沉入更加感性的氛圍裏。

誰知道呢。

“過幾天,除了理所當然的‘義理’巧克力外,荻原先生還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

在情人節這天,霓虹女性還會對並非戀愛或者心儀對象的男性朋友,送出表示感謝對方往日對自己照顧的義理巧克力,算是一種展現女性溫婉友善的禮節之舉,因為霓虹對禮節的極度重視,這一舉動當然大為盛行。

至於送給戀人或心儀之人的,則叫做本命巧克力。

聽著那刻意咬重的義理二字,以及得到其他禮物的機會,荻原明想了想,回答道:“再來塊本命?”

“荻原先生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得寸進尺呢……”

詩羽無奈的歎著氣,又如平日那般略顯困倦的平淡著,無所謂的說道:“也可以,不管怎麽說,都做了那麽久的情人,又是這種時候,送一塊本命也是應該的,所以您是要……兩塊?”

“不,那義理就不用了。”荻原明如她所言一般得寸進尺的說道,“再來本你的新書吧,麻煩帶上親筆簽名。”

詩羽的臉色有些怪:“……你知道我新書第一卷發售了啊。”

“嗯,本來打算去京都的時候買一本,當做閑餘時間的消遣,現在免費的機會送上門了,總沒有不抓住的道理。”

如此說著,荻原明聳了聳肩:“畢竟我現在挺窮的,去京都的車費還得找七海要一下。”

正吸著奶茶的詩羽,突然就嗆著了。

在荻原明的輕拍下,她難受的咳嗽了幾聲,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嘴,終於一臉怪異的抬起頭,看著這個她眼裏無所不能的男人:“你……沒錢了?”

她可是清楚記得,荻原明當初以完全不把錢當錢的架勢,和讓人崩潰的數額,讓她留住貓娘身份的瘋狂舉措。

而短時間內把那麽多錢清空的方法……

詩羽突然臉色一冷:“你又買貓娘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荻原明好笑的說道,“沒有買什麽,隻是做了點事,又投了一筆有長遠意義的投資。”

“什麽投資需要那麽多錢,你真的不是被騙了?”

“且不說有沒有人敢騙我,關鍵是有沒有人能騙我,放心吧,不是一般的金融投資,是買了個方便。”

確認應該不是被騙,詩羽就放下心了,不過看著這個說自己沒人敢騙和沒人能騙的男人,詩羽又覺得他大言不慚。

明明下午剛被自己騙到,以為自己要跑到遠處去上大學,現在又被一杯奶茶哄得笑成那樣,怎麽就能說出那種話呢……

詩羽在心裏犯著低估,想了想又說道:“青山小姐不知道你沒錢了,對吧。”

荻原明有點奇怪:“你怎麽知道?”

“以青山小姐的性格,要是知道你連去京都的車費都沒了,怕不是要把她所有的存款都塞到你手裏,生怕委屈著你。”

“……嗯,她確實可能這麽幹。”

因為連煙都有七海幫忙買,又不怎麽出門,荻原明日常用錢的機會其實少之又少,加上考慮到七海這種反應的可能性,他確實一直沒告訴七海,自己手頭就剩了個外賣錢。

聽著這份回答,詩羽歎著氣翻了翻包,從裏麵拿出錢包,又從錢包裏拿出了銀行卡,遞給荻原明說道:“找青山小姐要錢,難免有些不太好看,也會讓青山小姐擔心,所以先用我的吧。”

詩羽說的情況確實存在,雖說荻原明不看重大多數麵子,但在麵對很崇敬自己的七海和早阪愛時,也難免會有些端著。

從有些自鳴得意的角度去想,七海搞不好會因“自己考慮不周,一直委屈了主人”而羞憤欲死,如果有別的辦法,荻原明確實不太想吭聲。

但對產生過不少衝突糾葛的詩羽,他就沒有這種顧慮感,其放鬆程度,僅次於“哥們”關係的侑子小姐麵前。

該說是反差萌,還是詩羽本就如此,隻是缺乏顯露出來的時機呢,總之這突然的體貼與信任,確實讓荻原明心頭發軟。

誰不喜歡真正體貼到了心底的溫柔呢,

荻原明接過了卡,沒有露出太多表情,隻是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詩羽也沒有多話,同樣簡單的說道:“密碼是003131。”

荻原明想了一下,意識到這可能是詩羽的生日,隻是少了開頭那個2,又算了一下日子,恍然道:“你上個月末剛過十八歲生日?”

詩羽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怎麽不說一聲。”

“沒必要,我已經過了想被一群人圍著過生日的年齡,也不是什麽特別的歲數,在家裏吃塊蛋糕就可以了。”

在荻原明心裏,十八歲的生日還是很重要的,不過霓虹的成年和成人禮在二十歲,所以在詩羽心裏,這確實沒什麽特別的。

荻原明在心底歎了口氣:“算了,隨你吧。”

詩羽突然歪過了臉:“說起來,荻原先生的生日是哪天?”

荻原明想了一會,拿出錢包把卡放好,又抽出駕照,看著上麵的年月說道:“2月7號。”

“剛過去幾天?”

“好像是這樣。”

看荻原明這反應,詩羽臉色很微妙的皺著眉頭:“你不會連日期都不記得吧?”

“我又沒有過生日的習慣。”

實際上,這到底是不是生日還不好說,雖然年份和他出生那年對上了,但荻原明並不知道自己是具體哪天出生的。

霓虹沒有身份證,最通用的身份證明一般是學生證或駕照一類東西,而這張駕照,是荻原明到這個世界後,身上除了衣服外唯一的物品。

至於2月7日這個日子,又是24年前的春節,就讓荻原明覺得,是按照年份隨便給了個日子。

詩羽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眼神看起來有些不高興:“連自己生日都不記得的人,跟我提什麽生日呢。”

荻原明手一攤:“算扯平了好不好?”

詩羽別過臉去:“……隨你吧。”

這是荻原明剛剛給她說過的話。

也不知在什麽時候,兩人已經走出了燈光明亮的商業街,手裏的奶茶也喝完了,在找個垃圾桶丟掉奶茶杯後,詩羽回過身問道:“荻原先生還想走走嗎,如果差不多了的話,我就回家了。”

頓了一下,詩羽補充道:“書,周二去的時候帶給你。”

荻原明往四周看了看,有點迷茫的說道:“這是哪啊。”

今天的荻原明有些安心,也有些走神,沒太看路。

詩羽微微歎著氣,指著一個方向說道:“那邊是你停車的地方,從後麵的路口拐回去,再過了咱們剛才走的商業街就到了,順便一提,旁邊這裏就是我家,你來過的。”

如此說著,詩羽指向了附近可以看見的一棟樓。

有了一些大致定位點,荻原明差不多搞清了位置,其實搞不清也沒關係,隻要開著電子地圖看看周圍,一樣可以走回去。

看了一眼已經很近的那棟樓,荻原明示意著說道:“走吧,先把你送回去。”

這是作為一名男士,以及有感情的情人的基本風度。

詩羽沒有拒絕,走向了家的方向。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什麽話,但也並不尷尬,因為路程很短,短到在感覺尷尬之前,就已經到了終點。

站在樓下,詩羽有些遲疑的左右看了看,抓住荻原明的手,把他帶進了樓道裏。

“別多想,隻是出於送我回來的感謝和身份關係,應該有個吻別。”

如此說著,她在沒有吵醒聲控燈的黑暗中踮起腳尖,吻了上來。

但荻原明可沒法不多想。

一直送到家樓下,又拽進漆黑的樓道來個躲躲藏藏的吻別,實在太像不舍得分別的戀人了。

互相都在珍惜著時光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可能因為時間有點晚,在黑暗中纏綿的男女好運的沒有受到打擾,也沒人提出結束,分開的唇在短暫喘息後,又自然的觸碰在一起,愈發的縱情,也花掉了長到令人意外的時間。

直到詩羽纏著荻原明的脖子,氣喘籲籲的靠在他的懷裏,好像連再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

休息了一陣,她又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的吻了一下,嗓音軟到有些沙啞:“我上樓了。”

“嗯,慢一點。”

隨著清脆的拍手聲,樓道中的聲控燈終於醒來,盡職盡責的執行著照明的工作,也讓荻原明看清了詩羽迷離的雙眼,和近乎柔媚的俏臉。

荻原明深深的呼吸了一次,但還是有點不太冷靜,很上頭的提議道:“要不你明天再回去吧。”

詩羽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我都給父母說過要回了,而且今晚,荻原先生也不該花在我身上吧。”

……她是確定了今晚自己有約啊。

荻原明閉了下眼睛,又重新睜開,看著詩羽說道:“也可以,如果你願意不回家的話。”

詩羽俏皮的笑了笑:“算了吧,我可不想搶走什麽,那種事挺讓我討厭的,荻原先生也是,既然收養了新的流浪貓,就要好好負責才是。”

說著話,她輕盈的後退了兩步,轉過了身,又回過頭揮了揮手:“那麽,晚安了。”

“嗯,晚安。”

目送她上了樓,荻原明走出樓道,點了一根煙。

詩羽如常回到家中,和父母打了個招呼,之後回到房間關好門,放下包,脫下外套,輕飄飄的倒在了**。

“還有一個月……”

輕輕念著這句話,詩羽把臉埋進被子裏,慢慢地,蜷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