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事沒什麽好說的,要說比較喜感的,就是兩人因為身高差和年齡差,雖不至於被誤認為父女,但也比較容易被視為兄妹。

這讓岩永琴子比較糟心,但那完全沒有定義的關係,又不能讓她底氣十足的喊出我們是戀人,隻能鼓起一張包子臉,憋屈的像個寶寶。

這一次,荻原明的心理活動倒是不用收斂,不用假惺惺的想什麽“可愛,想捏”,而是直接可愛想日,畢竟按照之前說的,等會回家就能有一發。

而這一發出現了意外。

在返回的計程車車上,快到家的時候,荻原明拿出手機看了看,結果看到了一條消息。

【荻原先生,今天大小姐要外出,我也有了一個休息時間,可以去您那裏嗎?】

荻原明的心情特別複雜。

倘若岩永琴子不在身邊,荻原明簡直是舉雙手歡迎,畢竟這段日子過得實在有點憋屈,早阪愛又是最為聽話和讓他盡興的一個,在這個時候到來,簡直稱得上雪中送炭。

更重要的是,今天七海不在家。

說來也是慘,作為早阪愛同行的詩羽,有跟荻原明在酒店來過,也有過七海不在家的時候,而剛剛“入行”的岩永琴子,姑且也是個比較自由放肆的狀態。

唯獨早阪愛,不論是在四宮別院還是荻原明家,都因為家裏有人又見不得光的緣故,需要極力控製著聲音,很多時候還需要荻原明去幫她控製,尤其是在所謂縱情瘋狂的那一晚,她大半時間都在自己捂著嘴,或者被荻原明捂著嘴。

這種樣子,荻原明最初顯然是當一種情趣去看,但看的多了,難免覺得她有些可憐。

她貌似是很習慣的——這就更可憐了。

而今天終於有了機會,讓這別人家的小女仆一點都不需要顧忌了,結果卻不太合適。

畢竟岩永琴子剛剛完成身份的轉變,正處於一個心理上的敏感脆弱期,哪怕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但真實情況顯然並非如此。

如果荻原明在這個時候讓她離開,去找另一個情人,加上她的獻身是以感情為動機的付出,顯然非常的過分。

哦,當麵就更過分了。

念及此處,荻原明雖然很是不舍,但姑且打算用有事來拒絕。

結果岩永琴子毫不顧忌的湊過來看了一眼手機,表情頓時變得有些恐怖。

“我說……”岩永琴子木著個小臉,瞪大了眼睛,“她和你,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關於這個問題,荻原明不會主動說,但要被問了,倒也不會刻意欺瞞,很普通的點了點頭。

“你還真……”

岩永琴子一副不知道要說什麽的淩亂樣,突然抬起手來,飛快的拍幾下自己的額頭,一臉震撼的問道:“她不是……她不應該沒時間嗎?你倆怎麽搞上的?你大晚上跑去她家?”

因為有計程車司機在前座,岩永琴子說的比較含糊,但也足夠荻原明聽懂,很驚奇的反問道:“你怎麽知道?”

岩永琴子動了動合不攏的嘴,呆呆的說道:“我曾經……這樣推理過。”

她與早阪愛在荻原明家見過一麵,當時的早阪愛有一個在她和七海看來很奇怪的擔憂,就是怕荻原明生氣,而在早阪愛跟著荻原明上了樓後,她就發揮腦洞,在樓下跟七海balabala閑扯了一陣。

說樓上說不定在忙著啪啪啪。

結果被抱枕按進了沙發。

為了得到七海的饒恕,她否定了自己的假設,說出了“她哪有時間給人當情人啊,總不能是荻原先生晚上偷偷去四宮家偷人吧”這種話,自己也沒當回事。

結果就應了那句名言——當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那個就是唯一的真相,不管它多麽的荒誕。

這是岩永琴子第一次在自己身上,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力量。

現在的她就是委屈,非常的委屈。

因為她在將推理說出口的那天,被七海以“笑話講的不好聽”為名義,在沙發裏按了半天,差點連晚飯都沒了,結果除了荻原明可能會拿早阪愛發泄某些見不得人的肮髒欲望外,她卻句句都是真話,隻是都被當成了笑話。

誰能受住了這委屈啊?

何況玩的這麽隱蔽,說拿早阪愛發泄某些肮髒欲望,也不見得一定是笑話……吧?

荻原明雖不知道具體,但從岩永琴子那一臉生無可戀的灰暗,也看得出她的心情一定很草,動動手指給早阪愛回了消息,同時也對她說道:“不用在意,我沒準備讓她來。”

岩永琴子低下頭,看到荻原明已經把消息發了出去,聲音有點飄忽的說道:“這樣好嗎,荻原先生應該挺需要她的吧,既然會這樣找到機會就主動來,說明她大概也……挺想你的?”

荻原明看了一眼:“還不是因為你嗎,話說這種時候,你應該是得意才對吧,怎麽還一副為他人考慮的樣子呢。”

“誒,荻原先生意外的了解我啊……”

就如荻原明所言,在正常情況下,岩永琴子對此的反應確實會是滿意和得意。

隻不過經過昨晚,她出現了一個很在意的問題。

而關於那個問題,荻原明的回答就和現在拒絕了早阪愛一樣,是“不用在意”。

這是一種寬慰與表態,或者說就仿佛是一種保護,讓岩永琴子不用為其他事情所困擾,保持一個無憂無慮的狀態。

但岩永琴子做不到不在意,畢竟她本來就是一個思慮較多,責任感較強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傻”上這麽久。

既然是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麽會隨隨便便的放棄思考和糾結。

岩永琴子按著腦袋上的貝雷帽,有些出神的看著前麵,輕飄飄的說道:“雖然我很高興荻原先生的這份了解,以及會好好在意我的心情,不過這次,還是讓她來吧。”

荻原明很奇怪的看著她:“你怎麽突然轉性子了?”

“嘛,畢竟看您衝涼水澡的樣子,我或多或少還是會有些罪惡感的。”岩永琴子往前指了指,“而她那個像是被丟棄了的樣子,又把我的罪惡感加劇了。”

順著岩永琴子所指,荻原明在家門口的路邊人行道上,看到了穿著淺灰色的大衣,低著頭,漫步離開的早阪愛。

計程車與早阪愛擦身而過,向來敏銳的她,卻沒察覺荻原明就在車上。

就像當初在天橋下見到一樣,以一種幾乎無視周圍環境的狀態,完全漫無目的的走著,單純的走著。

車停在了荻原明家門口。

荻原明隨手遞出幾張肯定足夠的紙幣,說了句“不用找了”,隨後立刻拎著超市買的東西下了車。

他看著稍遠處獨自走遠的早阪愛,又看了一眼岩永琴子:“你確定?”

跟下車來的岩永琴子半閉著眼睛,拄著手杖狠狠的說道:“說這種話也會讓我心情不好,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了,如果荻原先生根本不在意她,那就讓她走好了。”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倘若知道早阪愛已經到了,之前荻原明在車上,就要和岩永琴子談談讓她來家裏呆會的問題了。

而現在,看著那完全找不到目標的落寞身影,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荻原明撥通了早阪愛的號碼。

早阪愛的身影停在路邊,拿出手機很明顯的愣了一下,隨後很快放在了耳邊:“荻原先生……?”

“嗯,回來。”

早阪愛回過頭,看到了站在家門口的荻原,看到了他身邊的岩永琴子,更是注意到了離去的計程車,在短暫的停頓後,以如常的聲音說道:“沒關係,如果今天不方便的話,就改天吧。”

“我說,回來。”

這並不帶有商量餘地的口吻,讓早阪愛再無猶豫,掛掉電話飛快的跑了過來。

又在近前慢下腳步,站定之後行禮道:“荻原先生,岩永大小姐……失禮了。”

她在跑來的過程中,就已經想了該怎麽打招呼,發現無論是若無其事大大咧咧的“下午好”,還是仿佛已經確定自己要留下的“打擾了”,都顯得不太合適。

因此最終結果,就是這樣一句用作打招呼會有些奇怪,但又以非常合適的程度表達歉意,將話語權交給對方的簡單道歉。

荻原明歎氣般的笑了一下,問道:“過年那天,七海沒給你發消息嗎。”

“發了!”

早阪愛立刻回答,也立刻明白了荻原明的意思,想要道歉,但又因荻原明話語中的含義及時收住,搞得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今天,她就是帶著當初收到那張照片,在四宮輝夜麵前哭的不成樣子時的心情,在找到空閑的第一時間打車過來,又在路上發出消息後,反複的回憶著,等待著。

想要在見麵的第一時間,像在那個聖誕夜一樣,狠狠的撲進荻原明的懷裏。

因為這是唯一對她說「願你不再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並將此作為了新年願望的人,又是被她視為倚靠,已經徹底放開了怕受傷害這條警惕線的人。

那句疑問是稍稍的苛責,但苛責的本意,卻是在說她想的太多,擔心太多。

早阪愛是很感動的,本來也不想那樣,隻不過今天的情況太過特殊。

她詢問能否過來的第一個消息並非發給荻原明,而是發給了七海,畢竟這是白天,想要拜訪最好是由七海轉告,結果意外得到了七海在老家的回複,這才帶著更加激動的心情,將消息發給了荻原明。

本以為荻原明是自己一人,結果先是被“今天有事”所拒絕,失落離開時又被叫回,發現荻原明身邊還跟著身為名門的岩永家大小姐,實在給她意外的夠嗆。

如此,她意識到荻原明大概正在“約會”,意識到自己很突兀的打擾了兩人,也當然會湧起擔憂,根本不可能保持之前輕鬆的心態。

“我明白您的意思。”早阪愛看著兩人,無意間對上了荻原明的視線,又迅速的將視線移開一點,低聲解釋道,“不過畢竟是打擾到了兩位,情況比較特殊,我……”

荻原明依然是歎氣般的笑著,反問道:“那又怎麽樣?”

那又……怎麽樣?

早阪愛理解荻原明讓她放輕鬆,不要有什麽害怕擔憂的意圖,但這種程度的無法無天,對她而言還是太過超出了。

抿了抿嘴,早阪愛再一次回答道:“但畢竟是打擾了,最基本的禮儀和歉意還是要有的。”

“行吧,算你過關。”

荻原明也不會去過分糾結這種問題,打開了院門,揮手道:“進來了,別在外麵凍著。”

早阪愛跟了上去,順便想著怎麽和岩永琴子搭話——因為話題不能從“你怎麽在這”這種基本詢問開始,也不好從“在和荻原先生約會嗎”這種打探般的方式開始,著實讓早阪愛也為難了一下。

不過在她想好之前,岩永琴子反倒主動開口道:“你家那位大小姐,今天是出籠子了麽?”

早阪愛回應道:“現在的話,大小姐已經沒有太多的管束,姑且不用以出籠子來形容了。”

“那還真是恭喜了,無論是以同齡人的身份,還是以類似位置的身份,雖說我家的情況比較特殊,倒是沒有給我什麽束縛。”

“一直聽說岩永大小姐的父母是很開明的人,並未將家族責任過多的壓在女兒肩上,也沒讓您踏入社交場。”

“是這樣,除了有些過分擔心我的安全問題外,其他還是很放鬆的,通常來說,我也不以名門之女的身份活動。”

岩永琴子點了點手杖,看著早阪愛的眼睛說道:“所以在這裏,就不要叫我大小姐了,我也沒擺什麽架子吧。”

早阪愛沒想到岩永琴子繞了一圈,居然是為了說這個,稍一遲疑後回應道:“我明白了。”

“關於這點,你倒是應該和你的學生學一下。”岩永琴子抬頭看著房簷,以一種往事不堪回首的語氣說道,“她可是能把我從屋子裏拖出去的女仆……”

這聽起來簡直傻大膽的行徑,讓早阪愛有些感慨:“這種……我想我還是不要學了。”

岩永琴子沉默了一下,點點頭:“……嗯,這個確實不要學,我隻是在表示,你用不著在意什麽身份問題,也不用擔心什麽失禮問題,反正最沒禮貌的是這個男人。”

荻原明回頭瞟了一眼,看在岩永琴子意圖正確,且說的是實話的份上,沒有跟她計較。

“嗯,我明白了,多謝岩永小姐。”

早阪愛按了按額頭,沉了沉心,在荻原明和岩永琴子都有所表示的情況下,她也安心的將過多的擔憂丟去一邊,伸出手道:“購物袋給我拿吧,荻原先生。”

之前她就很在意這個普通的超市購物袋,畢竟是荻原明在拎著,她的手在閑著,會讓她從本能上很不自在。

正要開門的荻原明也沒客氣,說了一句“有點沉”,便隨手遞給了她,騰出手拿了鑰匙。

袋子確實很沉,畢竟裏麵除了零食還有不少飲料,早阪愛是一手拎一手抱的接過來的,不過這一抱到麵前,她從開著的袋子口裏,看到了點讓她非常意外的東西。

她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紅豆?荻原先生要自己做飯嗎。”

荻原明開門的手停了一下,又繼續打開門,若無其事的答應了一聲:“嗯。”

倒不是要瞞著早阪愛,而是決定說不說的權力,不該在他這裏。

他回頭看了岩永琴子一眼,隨後推開門,進了屋。

紅豆確實是很常見的食材,隻是在某些時候具有特別的意義,早阪愛又很清楚荻原明是從來不做飯的,就算偶然間心血**想下個廚,單買一袋紅豆而無其他食材,也顯得過於異常了。

她隱約猜到了什麽,開始後悔自己剛才那一問,並下意識的看了岩永琴子一眼,剛剛放平的心態又提了起來。

倒不是因為擔心,而是單純的尷尬。

看來今天,自己來的確實不是時候……

話雖如此,這種時候要走顯然是“明白了”的意思,在不確定對方是否在意被知道的情況下,最好的選擇當然是裝傻。

她沒露出任何異色,跟進門的同時隨口問道:“是缺夜宵了嗎,聽說青山小姐這幾天回老家了,荻原先生的生活上會不會有些不方便?”

岩永琴子在玄關換著鞋,聞言撇了撇嘴:“不愧是四宮家出身的女仆,這反應確實比我家女仆機靈多了,行了,不用裝了,就是給我吃的。”

一聽這話,荻原明和早阪愛都微微鬆了口氣。

裝傻姑且是件比較累人的事,不光早阪愛要演,荻原明也得陪著演,還得趕緊上樓收拾東西。

雖說沾了血跡的被罩已經換掉了,但岩永琴子的睡衣還在他**扔著,之前被脫下的胖次也在休閑房間的榻榻米上扔著……好吧,就算不用演,這個也得收拾一下。

總之,既然岩永琴子並不在意,大家也不用都傻著了。

早阪愛抱著那一袋東西進了客廳,倒是沒太不知所措,畢竟之前來了幾次,也跟著七海忙了點事,這個家裏的東西放哪,她心裏大致還是有數的。

不過在那之前……

早阪愛暫時將東西放在桌子上,神色微妙的看著購物袋裏的那一袋紅豆,喃喃說道:“紅豆飯啊……”

岩永琴子脫下外套,以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說道:“是啊,畢竟是習俗嘛。”

在欺負不了七海,也欺負不過詩羽的前提下,岩永小姐既然發現了一個貌似很好欺負的新情敵,自然要將紅豆飯這個大招砸過去,立一立身份。

讓她進門是岩永小姐能接受的極限,但倘若再被踩到頭上,就不是衝著結婚來的岩永小姐能接受的了。

但讓岩永琴子沒想到的是,早阪愛被砸了這個大後,並未露出一副“比不過”的受氣樣子,也沒表現出進攻性,而是帶著一種很微妙的,隱含著憐憫與擔憂的神情回過頭,打量著她的身材。

然後來了一句既表示了很懂,又表示了擔心的:“岩永小姐的話……應該很辛苦吧。”

氣氛突然尷尬。

岩永琴子的眼神一瞬間空洞的可怕,帶著稍稍有點發甜的笑容問道:“你想說什麽?”

荻原明忍不住摸出了煙盒,心想早阪愛一直挺機敏的,就算放鬆了心態,社交等級也在那擺著,按理說不該唐突進入這種話題,並精準的踩上個雷吧。

而早阪愛接下來的解釋,解開了他的疑惑,卻讓他陷入了更大的震撼。

“您誤會了,岩永小姐。”早阪愛站直身體,雙手疊在小腹,以一種很利落的職業態度問道,“我的意思是,需要幫忙嗎?”

荻原明剛剛叼在嘴裏的煙,掉在了地上。

而岩永琴子的臉色,更是精彩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