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間,岩永琴子家的傭人給她送來了一個旅行箱——當然,是她拿著家裏鑰匙自己出去收的。

在那之後,她就忙著在七海隔壁房間收拾東西。

雖然是位大小姐,但因為她在外人眼中堪稱悲慘的遭遇,以及更多不為人知的奔波與險境,即便自理能力算不上好,也絕對稱不上嬌生慣養手腳不勤。

等她收拾完東西出房間的時候,就看到在客廳的沙發裏,七海穿著她幫忙換上的居家睡衣,枕在荻原明腿上,像是睡著一般閉著眼睛,微微蜷縮著。

荻原明也根本沒玩遊戲,而是一手翻著手機,一手覆在七海臉上,輕輕撫摸著她的下巴。

看起來很自然。

自然到絕對不是第一次。

而這主仆二人的距離變得如此之近,和上一次岩永琴子“幫助兩人走到了一個世界”,是絕對脫不了關係的。

還被分別道謝了呢。

岩永琴子神情飄忽的走到單人沙發坐下,盯著仿佛毫無所覺的兩人看了十來秒,才終於迎來了荻原明抬頭的反應。

“隨意一點,別等招呼。”荻原明指了指桌上的外賣單,“看看吃什麽吧。”

岩永琴子撈過外賣單,沒好氣的嘀咕道:“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變成幽靈了。”

荻原明聳了聳肩:“並沒有,我也不是看不到幽靈的人,如果真有幽靈能闖入我家,我反而很有興趣聊上幾句。”

“……所以在荻原先生眼裏,我連個幽靈都不如?”

“當然不是,好吧……”荻原明也覺得自己太隨意了點,姑且擺出了一副問候的樣子,“岩永小姐餓了嗎,要不要看看晚餐?”

岩永琴子嘴角抽了抽:“我已經在看了。”

“哦,那……”荻原明想了想,又說道,“晚上幫七海洗澡的時候小心一點。”

岩永琴子翻著外賣,以平淡的語調頭也不抬的說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一定會把您家女兒照顧好的。”

這話讓七海小小的“噗”了一聲。

荻原明想了想,然後不敢想了。

發現荻原明沒吭聲,七海心裏出現了一陣胡思亂想,然後也不敢想了。

岩永琴子並未意識到自己這隨口一句差點雙殺,確定要點的晚餐之後便遞還了外賣單,開口問道:“那隻妖怪的事情青山小姐說過了嗎。”

“說了,我給了她兩張清心符,除非是腦子已經被破壞了,應該能讓那玩意清醒過來,後續怎麽處理由你看著辦。”荻原明沒當回事的說道,“另外,下次這種事情記得叫上我。”

在聽七海說今天遇到的事情時,荻原明也問了兩句岩永琴子的狀況,聽七海抱怨了兩句岩永琴子那不要命的“理性”,即想將自己這次機會用在更大的事情上,多少有點頭疼。

活了那麽多年,碰到一個“笨蛋”,荻原明好不容易願意也笨那麽一點,拿出善心讓人利用一下,結果對方還不好好用。

這感覺就很微妙。

明明是個“因為男人的臉和實力倒貼上來的女人”,出場時間還在後期,扔女頻文裏就是個無端登場跳臉男女主,又因為男主的“不屑一顧”三章以內飛速黯然退場,用來表現“男主專情”工具人,卻連明擺著的機會都不用,一點都不專業。

雖說用上莫名其妙的機會,見縫插針一套完美操作住了進來,卻也暫時沒有矯揉造作,好好的將注意力放在照顧七海的事情上,隻是因為過分冷遇而抱怨了一下——總之都不是什麽正常發展。

給你用你倒是用啊,還能追著你保護不成……

荻原明在心裏暗歎了口氣,感覺最近能影響自己心情的事情當真越來越多了,還都挺奇怪的。

而在聽到荻原明說叫上他之後,岩永琴子眼中多出了一份認真,像是一個談合同的商人一般“計較”了起來。

“如果是一般有理智的妖怪還好,但如果是像這樣失去理智的,我在發現無法處理而逃跑時,混亂的將目標轉成了你,又被你鎮壓,應該怎麽算。”

荻原明想都不想的說道:“不算。”

“如果你不在場,我不一定能跑掉。”

“也不算。”

這個回答讓岩永琴子很是意外:“這麽好的條件?”

荻原明挺無奈的歎著氣:“我說了,隻要不是我判斷你會死,或者你主動求救,這一次就一直有效,而達成這個的前提,當然是我在場。”

岩永琴子原本因為受到冷落而產生的不滿,在這一刻如同潮水般退散,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得意的心情。

她愉快的晃著小腿,飛快得出了一個結論:“原來荻原先生這麽喜歡我啊。”

荻原明手一抖,以一個較輕的力度撓過了七海的脖子,讓她癢的一個哆嗦,發出了“唔”的一聲。

荻原明首先關注的是七海那一個發癢所帶來的牽動,低下頭問道:“疼到沒有?”

七海睜開有點犯困的眼睛:“我沒事,不過……建議您給岩永小姐說清楚點吧。”

“嗯,那是當然。”

荻原明輕輕撫摸著七海的頭發,向著岩永琴子說道:“岩永小姐,我很喜歡你這樣的笨蛋,就像在毫無好處甚至有所壞處的情況下,依然去伸張正義的警察與律師,去拚命救人的消防員,正因為有你們這種笨蛋在對抗著利益至上,彰顯著道德二字,這個世界才不至於變得太糟,才讓人類一直謹守著底線。”

“我和侑子小姐雖然維護著秩序,但除去一些早有苗頭的大事,也隻能像遲到的正義一般,給予一些懲戒作為震懾,卻無法挽回已經發生的悲劇。而被妖怪信賴著,求助著的你,則是在盡可能預防悲劇,從最基本的角度降低矛盾的存在。在我個人眼裏,你與侑子小姐其實不分高下,隻是能力與側重有所不同。”

岩永琴子聽的雙眼發光,滿臉寫著“繼續吹,我喜歡聽”。

但有一個詞,叫做但是。

“但是這種喜歡,和你說的奔著結婚去的喜歡,不是一個東西啊。”

岩永琴子笑容消失,扭過臉輕輕的“嘁”了一聲。

“也就是說,願意那樣幫我,隻是對於一個笨蛋的憐憫?”

“不是憐憫,而是覺得像這樣的笨蛋,也應該被世界溫柔以待,應該活的久一點,不要死的那麽快——所以麻煩岩永小姐抓好向你伸出的援手,少自己去趕著送死,可以嗎?”

“……我知道啦。”

岩永琴子摘下帽子放在胸口,低頭行了一禮。

“那麽今後的很長時間,就請多指教了,荻原先生。”

荻原明同樣點頭回了一禮:“長一點也沒關係,請多指教,岩永小姐。”

結果,岩永琴子又找到了讓荻原明猝不及防的來勁之處。

“誒,剛才那兩句像不像是新婚夫妻剛舉行完結婚典禮的對話?”

七海又輕輕的“噗”了一聲,跟著荻原明一起頭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