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省長與局長
聖皇曆二百七十九年燃魔月八日。
距離貝格烈帝國的皇都伊阿烏爾，隻有短短半天的行程了。
黎軒早早地醒來，在客棧的房間裏回顧要注意的事項。
首先要明確的，這不是到伊阿烏爾的外皇都遊玩，而是要到裏皇都見魔物省長。
既然是要到內皇都的話，一切的報告都要以帝國紀元，而不是聖皇紀元為標準了。
不過好在無論是貝格烈的帝國紀元，還是銳斯聯盟的新紀元，在月份和日期上都是一致的。
這也是側麵像各自的群眾表明，他們並沒有背離永生之皇，以此穩固民心。
帝國紀元是以永生之皇統一大陸的第一年為元年；聖皇紀元是以永生之皇隕落之年為初始；新紀元則是以卡偌凱門建國開始的。
換算的話，現在應該是帝國曆六百二十六年，新曆二百七十六年。
雖然說用聖皇曆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因為這事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得不償失了。
本來魔物省方麵是沒有義務參與抓捕大魔法師的行動的，但由於造成了四十九人陣亡，黎軒不得不到皇都稟報。
再就是外來人口一枚皇之銀的入城費，黎軒和於東水不一樣，帶著足夠的盤纏，完全不成問題。
接下來，他又整理了一番要上交的關於於東水的資料，確認無誤後，才退了房間。
單騎趕向皇都。
一路上他已經提醒了諸多郡城，但最關心的還是羅克郡裏情況。
不知道是真的沒問題，還是自己趕路太快信使追不上，總之局勢穩定地讓他有些不自然。
還不到中午，黎軒就來到了皇都伊阿烏爾南麵關隘，寒鼇關。
世人皆知，伊阿烏爾在六百多年以來，一直是世界的首府。
最原先，也就是永生之皇之前時代的名字，已經沒人記得了。
但在大魔法師和永生之皇運用魔法的力量，經曆無數個日日夜夜建造起來恢弘都市之後，伊阿烏爾的前身，有【閃耀】之意的【格林城】，深深地印在了所有人類與非人類物種的腦海裏。
永生之皇隕落後，貝格烈帝國將之改名為【伊阿烏爾】，意思為【古老的】。
但皇都邊上的格林河，依舊承載著世界上所有生命的願望，在遼闊的東方奔湧，將人世間的願望帶給已然逝去的永生之皇。
而伊阿烏爾的四麵分別修築了以大魔法師記憶裏的神獸命名的關隘。
北為炎鳥關，南為寒鼇關，東為龍皇關，西為蒼虎關。
當時沒有人見過這所謂的四大神獸，連大魔法師都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隻是大魔法師的印象深處，每每提到守護一詞時，會自然而然地湧現出這四隻神獸模糊的影像。
當時永生之皇開玩笑說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大魔法師沒有反駁，隻是點點頭道可能吧。
過了四關，實際上就已經進入皇都的領域了。
從四關到外皇都之間的土地，也有很多人慕名前來定居。
這塊地方就被稱為外城；而習慣上所說的外皇都和裏皇都，都統稱為內城。
至於伊阿烏爾的麵積，和羅克郡城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大到一個人可能在皇都生活一輩子都沒見過全貌。
這就是魔法的威力。
而如今，黎軒就是為了這座城市的締造者，踏入了這古老的閃耀之地。
對外城和外皇都沒有一絲留戀，黎軒手持【緝魔令】，一路來到了裏皇都內。
在裏皇都是不允許騎馬的。
黎軒說明來意後，在一位禁衛兵的帶領下，來到魔物省所在的地方。
此時，已經接近日落。
雖然趕了一天的路，身體已經疲憊不堪，可他沒有選擇休息，直接進入。
上次來這裏，還是被魔物局內亂後重新複命的時候。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沒有機會複出的，但在魔物省省長陶欣平的調查下，還了黎軒一個清白。
當時是對省長很感激，但又對前路有些迷茫的。
如今再次踏入其間，心情遠比當時複雜。
還不到省長所在的辦公廳，在路上就遇見了一位熟人。
“黎軒？”
他叫公孫文，是羅克郡前任局長的孫子。由於不尚武力，但對魔物頗有研究，被安排在伊阿烏爾魔物省工作。
“公孫大人。”黎軒敬禮示意。
“哦，黎局長，你來這不會是因為那件事吧？”
黎軒點點頭。
之前已經把行動報告上交給了魔物省，公孫文知道也並不奇怪。
“任務失敗了嗎？”
公孫文注意到黎軒的神情。
“獵魔協會方麵沒有告訴你們？”
“沒有。”
可能是忙於部署追捕，或者認為魔物省沒必要參與抓捕大魔法師的行動吧。
“說來話長。”
黎軒歎了口氣，道：“帶我去見陶大人吧，一起說清楚。”
看來不僅僅是失敗了這麽簡單。
公孫文這樣想著，為黎軒引路，走向省長所在的辦公大廳。
省長見到黎軒的表情和公孫文一樣，第一反應都是任務失敗了。
不是聽說獵魔協會的副會長，曾經顯赫一時的恭長虹都加入抓捕行動了嗎？
對方的實力達到了如此地步？
“不，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黎軒麵對魔物省核心的幾個人，說出了這個驚人的真相。
“於東水，並不是什麽魔族。他是大魔法師，大魔法師的轉世。”
造成獵魔協會團滅，魔物局四十九人全部遇難的人，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露出了馬腳，被獵魔協會偵查到。
“大魔法師嗎。”
省長獨自思忖著，其他人亦陷入沉默。
“黎軒，羅克郡現在是什麽情況？”
“所有陸路和港口全部進入一級警戒狀態，對所謂魔術師的他的易容等手段都會額外去篩查。”
“同時，我還沿著格林河一路北上，叮囑所有港口城市都不要掉以輕心。”
省長表示讚同，又問道：“那麽，我想聽聽你的想法，相信你已經思考了很久。”
“魔物省和地方魔物局，應不應該加入這次抓捕計劃？”
獵魔協會除了告訴黎軒這個當事人關於大魔法師的情報外，再沒有向魔物省通告。
這是不是表明獵魔協會不希望將更多的人牽扯入這一極其危險的行動中？
省長看得出來，黎軒此行來皇都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報告這麽簡單。
“我想要親手揭開大魔法師的真相。”
黎軒在思考了一陣後，回答到。
“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大魔法師在人們眼裏，既是極善的存在，又是極惡的化身。”
“此次事件中，雖然造成了我方人員的重大傷亡，可也是建立在我們貿然行動，誤殺其未婚妻為前提的。”
“他對於無幹的士兵，也並沒有下死手。”
“我想弄清楚他的秉性，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同他溝通一番。”
省長看著黎軒的眼神，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胡說八道！”
一位年老的前輩嗬斥道：“那個世界的汙穢怎麽可能抱有憐憫之心？可能隻是在後來已經虛弱到無法殺死士兵而已！”
“身為一個郡城的魔物局局長，怎麽可以這麽幼稚！”
黎軒沒有反駁，因為他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公孫文見勢，為黎軒開脫道：“黎局長可能隻是想借此加入抓捕大魔法師的行列吧！畢竟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公孫大人。”黎軒開口阻止，而後轉向老人。
“我並沒有認同大魔法師，我對遇難的幾十位同胞也感到遺憾。但我是想給他們一個交代，給世人一個交代。”
“大魔法師的轉世，被稱為世界汙穢的那個人，為什麽會出手救下一個個被魔物襲擊的村子，為什麽會幫助百姓生存，為什麽他要不斷的轉世降臨，到底是為了什麽。”
老者還要開口，但被陶欣平製止。
省長直視黎軒堅毅的眼睛，說：“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嗎？”
黎軒深吸一口氣：“沒錯。”
看著省長若有所思的表情，一開始的那個老者開口道：“省長，難道魔物省要介入嗎？”
省長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隻是象征性地看了看天色。
“時候不早了，這件事情我也不能斷絕，明天我會去麵聖，與陛下探討此事。”
“省長！”
還有人想要勸說，但被陶欣平打斷，並宣布離開。
無疑，省長是更傾向於黎軒這一邊的。
但礙於其他人的阻攔，隻有借助陛下來堵住他們的嘴。
可是陛下會同意嗎？
陶欣平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但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可以想想明天的說辭。
同時，他對黎軒說到：“今天先住我家的別院裏吧，明天你也去陛下麵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
黎軒立刻明白了省長的用心，當即答應下來。
這也讓黎軒受到的敵視增多了一些。
走在路上，隻有省長與局長二人。
陶欣平問：“黎軒，我一直有一個問題。不是關於大魔法師的，而是關於你的。”
黎軒沉默片刻，說：“大人盡管問吧。”
“我想知道，這幾年你對魔物局的看法。在被反對派罷職之後，你有什麽想法。”
陶欣平和羅克郡的前局長一樣，很欣賞這個譽損參半的年輕人。
不僅僅是在戰鬥的天賦上，還有他的心境。
黎軒道：“我的命，是公孫局長救下了的。我所做的，不過是報答他的恩情。”
“到底是魔物局對你有恩，還是公孫局長對你有恩呢？”
黎軒內心一震。
當年的情況黎軒是清楚的，魔物局的主張是快速撤離，而最終留下來尋找幸存者的則是公孫局長。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保全公孫局長的心血，不讓他白流。”
陶欣平暗歎道：還是被所謂的恩情所束縛，內心依舊不夠堅定。
黎軒啊，你手中的劍，到底是為誰而揮？
被這樣的感情束縛，隻會拖累你。
魔物局終究是一個存在權利與政治的地方，如果這樣繼續下去，誰也無法保證你的未來。
作為魔物省的省長，又不可能勸裏退出魔物局。
希望哪一天，會有一個人撥開你心中的迷霧，指明你前行的方向。
因為這個對話，兩個人的腳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在影子不斷拉長的餘暉下對視。
省長看到的，是堅韌之下還藏有柔弱的眼神。
陶欣平露出和藹的笑容。
“那麽，加油吧。黎局長，我是很看好你的。”
他轉身繼續走向前方。
年輕人小跑追上。
“陶大人，明天你有把握說服陛下嗎？”
“哈哈，魔物省的事，連皇帝都不能輕易插手——越重要的事越不行。”
黎軒一臉詫異。
陶欣平轉過臉，嚴肅的說到：“記住，黎軒。就算是在魔物省，也毫不例外的會落入權謀的漩渦，所有人，所有事，都必須小心腳下的陷阱。”
黎軒似懂非懂地一點頭：“記住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