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避暑的旺季,黛瓦鎮的客棧住房供不應求,文遠這邊剛走了兩個,房間立馬又訂出去了。

房客是隔日下午到的,是一對年輕情侶,男的帥女的靚,般配不說,兩人更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有錢人的氣質。

彼時文遠正翹著二郎腿給陸邀發消息,叫他過來拿從山上新鮮收回來的艾草,見有客上門,連忙放下腿站直:“歡迎光臨,是訂了房嗎?”

“是。”男人拿出兩人的身份證遞過去。

“好嘞!稍等!”文遠照著身份證上的信息在鍵盤上劈裏啪啦快速一陣敲,敲完把證件還回去:“好啦,這邊跟我來,我帶二位上樓。”

女人從剛才起就滿臉新鮮地看著文遠,這會兒更是忍俊不禁:“老板,你真有意思。”

文遠了嗬嗬的:“我就當誇獎了哈。”

女人笑得更開心了。

“抱歉,我想問一下。”走過後院上到二樓時,一直麵帶微笑卻很沉默的男人忽然開口:“這鎮上有沒有哪家客棧的老板姓陸?”

“有啊。”文宣不假思索:“這鎮上就陸哥一個人姓陸,他客棧開在街尾,要過去的話還要往前走一段距離,你們是想去陸哥那兒住?不過他那兒沒房了誒,都住滿了。”

“不是。”男人和煦笑笑:“隻是一個朋友住在那兒。”

“喔,好朋友約好一起來度假的吧,沒事兒,這鎮子就這麽大,除了睡覺時候,你們隨時能見能聚,隔得不遠,也就幾步路的功夫。”

文遠推開一間房門:“來,這間,還有往前走相鄰的那間,退房之後都打掃幹淨了,二位放心入住,有什麽問題或者什麽需要的隨時找我。”

男人:“好的,麻煩了。”

女人:“謝謝。”

“不謝不謝,應該的。”文遠咧著嘴衝他們擺擺手:“那我就先下去了,二位長途跋涉過來辛苦,好好休息吧。”

下樓第一件事摸出手機想給陸邀發消息,字還沒打完,就見人已經在往裏邊走了。

“這麽早就收,別到日子全焉了。”陸邀指的是艾草。

“沒事兒給灑灑水就行,再說焉就焉吧,反正氣味兒又不會散,意思到了就行。”

文遠帶著他往後院走,邊走邊說:“對了,我這兒剛來了倆客人,他們還問起你來著。”

陸邀蹲下撿紮成捆的艾草:“問我做什麽?”

文遠:“說是有朋友住在你那兒,我記得你好幾個客人都是大學生吧?我看他們挺年輕的,估計是他們同學。”

是不是都與陸邀無關,他撿了幾捆就準備回去了:“雄黃酒你是要自己去我那兒拿,還是我抽空給你送過來?”

“嗯……我自己去吧!正好現在有空。”

文遠樂顛顛跟著陸邀往外走:“正好讓我看看張姨今晚上又做什麽好吃的了,蹭蹭更健康~”

-

陸邀隔日起了個早,有條有理地先將花園裏的花澆了一遍,然後去到廳堂開了客棧大門,再是喂魚,掃地,等到全忙完了,才回到櫃台後邊打開筆記本電腦,處理郵件。

外麵人進來時先禮貌地敲了敲門,陸邀先站起身應了聲“有人”,敲下回車後抬頭看過去——

完全意料之外的客人,陸邀落在鍵盤上的指尖無意識敲了敲,神色微動。

程西梧邁入大門,蘇慧挽著他也進來了,兩位來了這山裏度假卻依舊打扮精致得體,甚至稱得上一句講究,好看是好看,卻和整個黛瓦鎮顯得格格不入。

“你好。”程西梧率先跟他打招呼,沒有故作熟稔,也沒有過分疏離,是很客氣友好的態度:“陸老板是吧?我叫程西梧,這是我未婚妻蘇慧,我們,前兩天應該有過一麵之緣。”

“陸邀。”陸邀禮尚往來自報姓名,然後才問:“程先生來,是有事?”

程西梧點點頭:“了了是住在這裏地敲了敲門,陸邀先站起身應了聲“有人”,敲下回車後抬頭看過去——

完全意料之外的客人,陸邀落在鍵盤上的指尖無意識敲了敲,神色微動。

程西梧邁入大門,蘇慧挽著他也進來了,兩位來了這山裏度假卻依舊打扮精致得體,甚至稱得上一句講究,好看是好看,卻和整個黛瓦鎮顯得格格不入。

“你好。”程西梧率先跟他打招呼,沒有故作熟稔,也沒有過分疏離,是很客氣友好的態度:“陸老板是吧?我叫程西梧,這是我未婚妻蘇慧,我們,前兩天應該有過一麵之緣。”

“陸邀。”陸邀禮尚往來自報姓名,然後才問:“程先生來,是有事?”

程西梧點點頭:“了了是住在這裏吧?”

他臂彎裏尚且挽著未婚妻的手,口中卻又用一種很強調親密的方式稱呼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生,有種很違和,又刻意的感覺。

未婚妻卻一無所覺。

陸邀眉心幾不可見蹙了蹙,或許……他之前對這位程先生的認知有著了不小的偏差。

前天在視頻裏跟他打了照麵,今天就不遠萬裏直接找了過來,看來事情貌似不隻是虞了單戀那麽簡單。

至少苗頭不對。

陸邀不動聲色合上電腦,音色和神情都很淡:“嗯,他是在我這兒。”

程西梧笑道:“看來我運氣不錯,沒有問錯地方,他應該還沒起吧,他的房間在哪兒,我去看看,順便叫他起床。”

陸邀視線掃過他身邊的未婚妻:“你——”

“師哥?”虞了帶著驚訝的聲音在後院門口響起,也正好打斷了陸邀即將出口的話:“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好了,不用他特意上樓去叫了。

“了了。”程西梧一見虞了,笑容就從官方的客套迅速轉為發自內心的溫暖燦爛:“以為你沒醒,正說上去找你,我休了個年假,萱城太熱,趁這個時間出來避避暑。”

陸邀沒什麽表情地將目光從程西梧身上收回,低頭給文遠發消息:

陸邀:【搞錯了,不是什麽萱大的學生。】

文遠:【啊???】

文遠:【哦哦,你說我那兩個新客人是吧?不是嗎?我看著像還以為是呢,不過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是?他們真過去找你了?】

陸邀:【。】

文遠:【???發個句號什麽意思?】

陸邀:【下次旺季訂房,記得挑挑客人,不該放的別放。】

文遠:【……啊?】誇張來著呢,一見到你才知道他誇得還是太保守了。”

虞了樂了:“是開始了嗎,商業互吹?”

蘇慧笑眯眯:“不會哦,這叫真情實感,禮尚往來~”

虞了和蘇慧第一次見麵的氣氛融洽得過分了,程西梧眉頭忍不住地皺了皺,不著痕跡地企圖從虞了臉上找到哪怕一絲一毫強裝的淡定,結果卻都是以失敗告終。

張姨端了麵上來,色香味俱全,噴香盈滿廚房,程西梧卻忽然失了胃口。

虞了:“你們這次來準備待多久?要在這裏過完夏天嗎?”

蘇慧:“我倒是想,可是西梧的年假沒有那麽長,估計最多半個月,我們就要回去了。”

她昨天下午才到,隻是住了一晚,就已經愛上了這個連風都帶著野花香起的小鎮,如果可以,她真想看看這兒的秋天是什麽樣,嗯…還有冬天。

虞了:“也是,師哥可是個大忙人,恨不得把時間都花在工作耗在辦公室,能騰出空出來走走已經讓我很驚訝了。”

蘇慧:“誰不是呢,那天我去公司找他,他忽然問我想不想去山裏走走,我都嚇一跳,他怎麽會這麽突發奇想——”

“除了鎮子上,附近還有其他可以走走嗎?”程西梧忽然問。

虞了點點頭:“有啊,這山上有個山神寺,從進山到那兒都是青石板搭好的路,幹淨好走,也陰涼,挺適合散步的,正好這幾天天晴,師哥你可以帶嫂子去轉轉。”

程西梧:“山神寺,你去過嗎?”

虞了:“嗯,之前陸老板就帶我去過。”說到這個,他忽然想起件事,嘶地一聲,低聲自語:“不對,上次他幫我揣的樹葉都沒給我,不會是自己扔了吧……”

程西梧聽見了,垂下眼擱了筷子。

蘇慧聽著倒是很感興趣:“好像很有意思啊,西梧,要不我們一會兒吃晚飯去轉轉嗎?”

程西梧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虞了:“了了,你一會兒有空嗎?”

虞了:“師哥不會是想讓我做向導吧?”

程西梧笑了笑:“這是打算拒絕我的意思了麽?”

“別了別了。”

虞了趕緊擺手,笑道:“真的,你們小情侶出來散心帶我一個電燈泡算什麽,放心吧,上山就一條路通往寺廟,用不著向導,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到,你們可以慢慢走,路上風景很好看。”

虞了話擺在這裏,程西梧也不好繼續說什麽,而想要出去走走的話已經撂下了,蘇慧也表現得很期待,程西梧沒有繼續留下的合理借口,吃完早飯便帶著蘇慧離開了。

張姨收拾完他們的餐碗後也回家了,虞了暫時沒想到要幹些什麽,就坐在原位沒挪步,拿出手機刷最近發生的新聞。

“怎麽,難過了?”陸邀拿著一捆草過來,繞到灶台後整理東西。

虞了茫然抬起頭:“啊?什麽難過?”說完才恍然大悟:“哦對,差點忘了你知道我師哥,那天晚上你還見過他。”

陸邀嗯了一聲,手上在收拾櫃架。

這種暗戀史被提溜出來說終歸有些不好意思,虞了看著陸邀的背影:“我說我一點也不難過你信嗎?”

陸邀回頭看了他,尾音略略上揚:“一點也不?”

“真的,一點也不。”虞了認真強調:“你要是不提起,我都不會往這邊兒想。”

陸邀視線在他臉上停留幾秒,閑閑收回:“怎麽說?”

“怎麽說……我也不知道。”虞了放下手機。

或許是因為陸邀早就陰差陽錯知道了一切,也見過他最丟臉時候的模樣,又或許是陸邀本身總能給人強烈的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所以在對陸邀說起這些時,除了一點羞赧,虞了沒有顧忌,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和感受直白分享給他。

他說:“我之前也一直以為看見他和別的女孩兒在一起我會很難以接受,但是今天我發現不是這樣的。”

“就是,他來了我很高興,但似乎隻是基於好友之間久別後在他鄉偶遇的高興,我沒有覺得欣喜若狂,更也沒有嫉妒蘇慧,我隻覺得他們郎才女貌,很相配。”

“哎陸邀,你知道嗎。”他忽然心血**回憶起從前,笑起來:“以前,尤其是在國外那會兒,我總是盼著能和他見麵,或者一起吃飯,或者一起去圖書館,也不用有特別的,就是呆在一起隨便做點什麽,我就覺得心情特別好。”

陸邀:“現在呢?”

他語氣隨意,放下酒壇的動作卻放得特別輕,像是生怕聲音大一些,就會將虞了的話蓋過去。

“現在不了,至少今天不了。”

虞了說:“他剛剛讓我陪他們上山我都沒去,感覺沒什麽意思,我寧願留在客棧陪大黃水財。”

“陸邀。”他叫他,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輕鬆:“我現在,好像已經不期待和他一起做什麽了。”

輕鬆的心情很容易感染他人,甚至於感同身受。

“嗯。”陸邀勾著唇角,手一伸,一把艾草就被穩穩掛在櫃架上:“挺好的。”

虞了視線追著他的手,落在那捆青色的植物上,注意力被轉移,好奇心又出現了:“這是什麽?”

“艾草。”陸邀回答。

虞了起身走過去,仔細打量:“這不是茼蒿嗎?我吃火鍋時候見過他它。”

陸邀:“茼蒿是菜,艾草是中藥,不一樣,至少氣味不一樣。”

虞了想聞聞,但是陸邀把他掛得太高了,他隻能退而求其次,拉著陸邀手嗅了嗅:“好吧,是它,我在我媽一個小枕頭上聞到過這個味道,原來它還是草的時候長這樣。”

陸邀看他鼻尖輕輕聳動得可愛,眼底笑意閃過,忍不住屈著手指劃了下,又很快收回:“嗯,艾草性寒,能理氣血除濕氣,可以溫補身體,家裏放一些艾草製的東西挺好。”

虞了勉強聽說過這個,喔了一聲:“可是為什麽掛廚房不掛房間?”

“因為端午到了。”

陸邀轉身將一小壇雄黃酒放在虞了懷裏,噙著淡笑:“虞了了同學,喜歡吃甜粽還是鹹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