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應下池苑後直直的將他送去了盛世娛樂。

她親自點名送去的人, 那頭並不敢怠慢,飛快的讓他進了最新的一檔綜藝刷臉。

陳北漫不經心的往他身上砸錢,幾乎短短幾天就讓池苑的生活翻天覆地。

而與此同時, 木呈科技。

周呈自從處理完中元節的祭拜之後就回了公司,沒日沒夜的工作,哪怕李木子都有些擔心他身體要撐不下去,還打了電話給陳北問她什麽時候來子公司查賬,但隻收獲那頭的秘書官方的陳總很忙的回複。

從前陳北兩天來一次木呈, 幾乎天天和周呈粘在一起, 現在陳北半個月都不來一趟,誰都能看出兩人之間出了問題。

李木子是普通人打拚出來的基業, 但他在上層圈子裏不是沒有朋友,想了想最近的傳言, 他越發覺得頭疼。

周呈心情不好向來話少, 但此刻他眼底已經熬出了烏青,高強度的工作令他臉色都蒼白得不像話, 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李木子隨時都在懷疑他會不會猝死在工作崗位上, 因此終於挑了個周末斥巨資拉他去城郊的戲莊看戲。

李木子是不懂戲的,但是他知道周呈懂,這人對看電影什麽的事都沒什麽熱情, 平常的興趣愛好近乎一片空白, 也就說起看戲時稍微動容幾分。

“聽說這劇院最近來了個漂亮的角兒, 歌聲嘹亮,身段優美, 演楊玉環演得可好了”, 李木子坐在二樓的包間裏往下看, 第一次來還有點興奮:“你瞧瞧,真的好看!這一看就是個美人啊!”

可周呈卻隻淺淡的看了一眼下頭的楊玉環,緩緩說:“那花旦是個反串。”

他的聲音是因為長時間沒有說過話的沙啞,說完之後忍不住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半垂的眉眼這麽看過去竟然多了些懨懨和冷漠。

哪怕透過窗戶,幾乎發亮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也像是照不暖他,整個人既顯得難以觸碰又帶著股奇異的破碎感。

“啊?真的嗎?”李木子震驚起來。

周呈卻沒有回話。

他並沒有什麽心思去看戲,也沒什麽力氣,要不是為了讓李木子安心,他甚至不想過來這裏。

隻有工作能讓他想不起來陳北。

這段時間他除了在公司待著不會難受,無論去哪裏都會忍不住控製不住自己,有些陰暗的想法幾乎要從腦子裏湧出來。

那天陳北絕情的說他放他離開的畫麵總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重演,攪得他腦子發昏。

再一次被陳北拋棄,他是真的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也短暫的失去了冷靜思考的能力。

但他不會想到陳北就跟他一牆之隔,在他身旁的包間裏。

這段時間陳北來戲莊來得勤,連帶著劉兆宇也來得勤了許多。

他們同樣在看台下的長生殿。

劉兆宇看著中間盡態極妍的楊玉環,摩挲著下巴看一眼手裏的演職員表。

“北姐,你這是真把池苑當個金絲雀捧?”他笑起來,“前些天還隻能當個沒什麽戲份的青衣,如今都能挑大梁了?砸了不少錢吧?”

陳北今天穿了身滄浪青的旗袍,倒大袖的設計,長發辮成一股放去一側,整個人都透著股明昳迤邐。

她扯了扯唇角,眸光掃過下麵的戲台上的池苑時,說出口的話卻晦暗不明,“他不是金絲雀。”

劉兆宇覺得奇了,他旁觀過不少人養過金絲雀,可是如陳北這樣砸資源、寵愛有加、千依百順還沒有將他當金絲雀的,實在是第一個。

這樣的金主爸爸,估計不少人都恨不得來一打。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小祖宗遇著真愛了呢。

可話還沒有出口,陳北的手機裏來了個電話。

是個她沒有存的本地號碼,陳北接起,那頭畢恭畢敬的對她說:“陳小姐,您猜測的一點都沒錯,已經調查清楚了。”

陳北聞言唇角微勾,沒有多說什麽便掛掉了電話。

劉兆宇坐的近聽了個囫圇,有些好奇起來:“你在調查什麽?”

陳北握著手機笑得玩味,隻緩緩說:“在調查池苑能不能跟我玩一場遊戲而已。”

“謔,你別告訴我你又給人砸資源又捧人當角兒是想和他玩場什麽遊戲。”

“是啊。”

“如果這樣,樂意陪你玩兒遊戲的人估計要趨之若鶩了”,劉兆宇吹了個口哨,“還是我北姐會玩兒啊。”

陳北但笑不語。

如果有人知道了她的真實意圖,會樂意才怪。

她大概是最近太無聊了,才會將心思放在這樣的遊戲上,可是能夠確定的是,她確實得給自己找點事做,這樣想起周呈的時間才會少些。

本心裏,她並不想時常回想起周呈。

可是有的東西你越不想想,他還就越往人跟前撞。

長生殿有四場,池苑負責第二場,既不靠前也不靠後還不容易得罪人的場次,等到他演完卸了妝,乖乖巧巧的來了陳北的包間。

他上妝時是媚的,卸了妝便又恢複了過去的冷淡,隻有在見到陳北時眸光亮起來,連帶的整張優越的臉都鮮活起來。

陳北等了他不少時間,見人來了,幹脆的起身準備回家。

池苑跟著她走,這麽幾天他過去做夢都不敢想的資源一項項的砸向他,哪怕此刻從戲台子上下來了,他還有些恍惚,可他依舊亦步亦趨的跟在陳北身側,眼底是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愛慕與小心。

可陳北卻驟然停了下來。

因為隔壁包間的門打開,露出了周呈的臉。

時隔半個月,她第一次與周呈四目相對。

陳北下意識打量過他,見到他憔悴的臉有些想蹙眉,卻又想起了這樣的不合時宜,驟然打止。

她身側的池苑顯然也認出了周呈,他與他對視了一下,又飛快在周呈過於銳利的目光中移開眼,帶著點小心機的靠近陳北半步,低聲問:“陳總,需要我先走嗎?”

陳北麵容平淡,沒有人能看清她眼底那抹細微的波動,她隻展開抹笑望向同樣站在門口的李木子跟周呈,客套又淺淡的說:“真巧,我還有點事,先離開了。”

說罷,她不再看周呈,踩著高跟鞋向前走去。

池苑依舊跟在她身側。

兩個人的背影相得益彰,任誰都能看出兩人的親近。

“周呈?”李木子有些擔憂的看向身側的周呈。

可周呈卻依舊沒有回應。

從看到陳北和池苑起,他沒有李木子所想象的痛苦和深受刺激,反而平靜得不像話。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周呈這些天不是在祖宅就是在公司,壓根也沒和誰交流過,唯一可能用這個來落井下石的周寧也已經被警方帶走,他就更不可能知道陳北最近在捧池苑,圈裏都默認池苑是陳北養的金絲雀這件事了。

李木子動了動嘴唇,有些艱難的說:“是,就前幾天的事,陳北給這個男孩砸了重金。”

“但是你也不要亂想啊,這都是圈裏人按的名頭,你知道的,陳北可沒回應過,我看他們倆就不像那種關係。”

周呈卻沒說話。

隻有微抿的唇可以窺見他心底那麽幾分想法。

陳北從來沒有公開的和他同進同出過,甚至從未讓人知道過她身邊的那個人是周呈。

周呈眸光深黑的看著兩人的背影,哪怕是一旁的李木子都感到害怕。

“周呈……”他拍了拍周呈的肩膀,低聲說:“先進去吧。”

周呈眨了眨眼。

這一刻他隻覺得心口都絞在一起,痛得人眼底發黑。

陳北真的不要他了。

她這麽快就有別人了。

比他年輕,比他會哄她開心,比他坦**。

他近乎執拗的看向兩人,直到再也見不著,才扶著牆往裏走,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等到強撐著進了房,周呈突然捂住胸口,一口血吐了出來。

李木子驚恐至極,連和侍應生忙扶住他,讓另一個去叫醫生,眼底滿是懊惱。

他是看周呈這麽些天都在工作,怕他垮了才拽著他來的戲莊,誰知道會遇到陳北和她的新歡?

這可真是,老天爺要收人,沒辦法。

可一口血吐出來周呈反而整個人都回過神,臉色好了一些,他抬手擦了擦唇邊的血跡,沒什麽表情,隻喘了口氣,緩緩說:“我想請三天假。”

“我的祖宗誒,你就是請一個星期都沒事,公司沒你暫時垮不了,你趕緊去養養身體吧!”李木子幾乎想破口大罵。

周呈卻盯著地板點點頭,沒有人能看清他眼底在想些什麽。

如果不是還有呼吸,他幾乎寂靜得像一尊雕塑。

-

陳北離開戲莊後也有片刻的失神。

強行止住自己回頭看周呈並不會讓她有多開心,但麵上的墨鏡掩蓋住了她眼底的想法,隻露出一抹紅潤的唇。

反倒是一旁的池苑思慮良久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說:“謝謝您,給我圓了夢。”

池苑從小就是戲曲世家出世,可惜家道中落,沒有關係人脈,他自己費心努力考進戲劇學院,多年來好不容易靠優秀成績獲得的戲劇團位置又被關係戶頂替,沒錢沒家世,卻還要繼續上著昂貴的課程,所以他才會去酒店頂層當駐唱,隻有這樣才來錢最快,而省和市內的戲劇團他進不去,想要博一個出路就幹脆的去了戲莊應聘演員,他以為自己可以在這裏有一條出路,結果這裏麵的條條道道,根本就不是他這樣沒有半點經驗的大學生可以應付的。

他看陳北的目光帶著尊敬和虔誠,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報答陳北的知遇之恩。

可是陳北壓根懶得理會他這樣的少男心思,上了車之後命令司機開車帶兩人去了她住的別墅。

池苑對陳北來說的唯一一點好處大概是燒得一手好菜,雖然沒周呈那麽精湛,但是對陳北來說也算湊合了。

她冷淡的看了一眼車窗外快速掠過的風景,腦子裏卻是周呈剛剛黝黑且冷淡的眼睛和蒼白的臉,有些心煩意亂。她隻是沒想到,自己本來是想良心發作放過周呈,可為什麽這次見麵他的狀態顯得更加糟糕?是因為她嗎?

太陽還高懸在穹頂,隻有逐漸染上橘紅的雲朵才能看出它此刻的餘力不足,遠方鋪陳開一片漂亮的漸變色,陳北眯了眯眼,指尖輕敲著車門扶手。

過了半晌她才語氣裏萃著冷意對司機說道:“開快點。”

車內有沒人敢說話,直到回了別墅,池苑才開口問:“您今晚想吃什麽?”

陳北已經踢了高跟鞋坐到沙發上,頭也不抬,“隨便。”

池苑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往廚房走去,眼角卻不留痕跡的掃過這棟別墅,最終想拿起牆上那條藍色的圍裙係好,可手還沒碰到,身後響起了陳北的聲音,“上麵,壁櫥裏有新的,不要碰那條。”

池苑手一頓,這才打開上麵的壁櫥,拿出裏麵的一次性圍裙給自己係上。

反倒是坐在客廳裏的陳北晦暗不明的看向沒有關閉的廚房,她的目光落在那條藍色的圍裙上,微閃。

這就是她不想回別墅的原因,誰忘掉一個人的方式是成天對著他的東西和處處有他痕跡的地方呢?

池苑洗菜切菜時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練戲時鍛煉出來的儀態令他同樣背脊筆挺,但陳北絕不會將他和周呈弄混,周呈做菜時有一種慢條斯理的穩態,如他這個人一般,沉靜又冷淡,能夠雲淡風輕的做完大部分事,哪怕被陳北撩撥得滿臉通紅,手也永遠穩穩當當;而池苑打從心底裏畏懼敬仰她,哪怕站在廚房裏也背部肌肉緊縮著,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緊張。

現在的複雜心理陳北懶得去想,統一的概括成了,她三個月前見到周呈的第一眼就想再俘獲他,睡到他,結果卻又親手放走他,斬斷這種可能的鬱悶。

當然,她倒不至於要淪落到要靠池苑來做替代品緩解鬱悶,但是陳北向來迎難而上,不來別墅住反而顯得她心虛,回來住說不定住住就習慣了。

別墅點外賣太不方便了,有個現成會做飯還想報答她的不利用白不利用。

她這麽胡思亂想一陣,池苑已經把菜做完端到了她麵前,辣的、甜的、鹹的、清淡的,一共四道,池苑不知道陳北的口味,隻能什麽都做一點。

陳北睨他一眼,女人的目光清淺,明明是仰視卻仿佛在居高臨下的打量,池苑被她看的臉側滾燙,說話都有些慌亂,“不知道您喜歡什麽,要是不喜歡,我再去做。”

陳北聞言拿起筷子,坐到地上慢條斯理的用起飯來,“不錯,不過我沒有和別人一起用飯的習慣,你先回去吧,辛苦你了。”

這是連留飯都懶得留了。

池苑微怔,他點點頭,走到一半卻有些躊躇。

“有什麽話就說。”

“今天我們遇見的是第一次送您回家時遇到的那位先生嗎?”

“是。”

“他是您的前男友?”

“是。”

“您是因為我和他有些相像的地方才幫助我的嗎?”

“哈”,陳北笑出聲來,沒有麵向他,目光微嘲,語氣卻是平靜的反問:“你覺得你和他有哪裏像嗎?”

池苑聽到卻緩緩呼出口氣,肉眼可見的愉悅起來,“我覺得我和他不像,謝謝您回答我。”

他得承認,他隻想在陳北心裏做自己,那樣無法隱瞞的喜歡或許任誰看到都隻會覺得他這樣被掌控的金絲雀可笑,但是他知道,陳北是不同的。

她沒把他當過金絲雀。

她甚至不像過去他遇見過的人一般對他懷有覬覦,望過來的目光冷漠且傲慢。

這個女人心底在想什麽從來沒有人猜中過。

但這不妨礙她的魅力,甚至令人感到神秘而強大至極。

以至於他幾乎要有了那麽一點希望,覺得自己說不定在她心裏有一點特別,可以打動她。

池苑眼底閃過一絲掙紮,臉上卻依舊帶著笑意,他乖乖和陳北道別,離開了別墅。

直到池苑離開,陳北眼底的輕嘲都沒有變過,她沒有繼續吃池苑做下的飯菜,隻是把玩著指尖的打火機,唇角輕勾,滿是玩味。

——你和他有哪裏像嗎?

——我覺得我和他不像。

確實不像。

起碼一輩子不背叛她這件事,她唯一篤定的隻有周呈。

陳北實在很好奇池苑的選擇。

一個被雇傭的商業間諜,會因為喜歡上潛伏對象而改變自己的任務嗎?

這個男大學生實在比過去出現在她身邊的男人出現方式要高明許多,遭遇和刻意在她身邊創造的與她共同經曆的事情也足以令普通人心動,甚至連某些被她欺負的反應也有些像周呈。

可是陳北是什麽樣的人呢?

她防了她大伯陳奕這一手這麽多年,怎麽可能這麽輕易走進他設下的陷阱裏?

如果因為她放任周呈進入自己的別墅,與他糾纏就以為她對男人沒有了戒心。

那也太小瞧她了。

但這確實是周呈不在的時候她能找到的送上門的樂子。

惡劣、傲慢、高高在上才是她的本性。

玩弄人性永遠是一個令人感到有意思的事。

隻是她很好奇,她的伯父為什麽要在她離開了陳氏之後依舊選擇做這件事。

不過這不重要。

這一次一旦有了證據,足夠令伯父一家安分一輩子。

她也實在厭倦了這種鬥爭。

陳北眸光微閃,笑得難以捉摸,最終還是細嚼慢咽的品嚐起了池苑做下的飯菜,動作優雅又流暢。

她像個暗夜裏狡詐又冰冷的獵手,潛藏在叢林中,等著獵物自己乖乖進網。

——希望這出戲別讓她失望。

作者有話說:

阿呈:吃醋吃到吐血想黑化.jpg

雖然阿呈很虐,但是阿呈再堅持幾章他就要苦盡甘來了。下章讓他給寶貝子們表演一段不怎麽正統的發瘋文學。

這章北北高帥誒

-

今天完成了一件超棒的事!!給評論區的寶貝子們發紅包表達一下我的喜悅嘿嘿嘿!

-

感謝在2022-07-23 04:18:14~2022-07-24 04:21: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月亮亮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