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從鶴枝山回家後再沒有見過周呈。

這段時間她又回歸了自己的老本行,該處理公司事務處理公司事務,有事沒事去參加個宴會什麽的刷刷臉。

能知道她是陳家的女兒的人基本都能知道了,陳老爺子在國外的陳氏國際銀行向來是諸多有跨國貿易的江南企業的首選,內部消息四通八達,老爺子屬意誰繼承家業想打聽的人不少。

陳北作為大熱門,哪怕她從內部主動辭職的消息已經傳出,但這段時間依舊接了不少邀請,她沒事做的時候就會去玩玩。

大多是些年輕人的聚會,明麵上說是交朋友認認臉,實際上更像相親宴。

現在的年輕人有思想、有活力,人還個個聰明,什麽為了家族和不喜歡的人結婚的事少了太多了。

家長們唯一的要求隻有一個門當戶對。

陳北上次和劉兆宇他們聚會時就被提醒過她遲早有一天會碰上這種局。

她這麽些年習慣了無論在哪裏都要拓寬,保持好人脈,能參加認認人的聚會她自然會參加,應付這種局她不要太會。

隻是令陳北沒想到的是紹原居然也會參加這樣的局。

“有什麽好奇怪的?”紹原特意找了個隱蔽些的地方和陳北排排站避免一些麻煩,他鬆了鬆領帶,笑得無奈,“我弟弟最近情感比較穩定,又被他女朋友管得死死的,老爺子沒地方催了,不就可勁兒催我了。”

紹原向來是紹老爺子的老大難,生怕未來沒小姑娘看得上他,逮著機會就給他接各種宴會的帖子。

紹原這段時間推拒了不少,現在是被紹老爺子催得沒有辦法了才不得不過來。

好幾天沒見,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來,陳北有些漫不經心的看了眼外頭的夜景,幹脆把禮服裙擺拽起來,找了條沙發坐下了。

紹原坐到她身側,突然想起來件事,“前段時間,我遇著了周家的周寧,他向我還提了你一嘴,你認識他嗎?”

周寧?

陳北覺得這名字耳熟,再往細了想,腦海裏模模糊糊的想起來了個身影。

她過去隻見過一次周家人,她對周家糟糕的印象也始於這個人。

是在學校裏。

周寧小周呈兩歲,是他的堂弟,她們讀高三時周寧上高一。

那是個周呈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囂張跋扈,受盡寵愛,任誰都能看出他的有恃無恐。

陳北高二高三有了周呈陪伴,加上成績時常排名前十,很少再被拉去主席台上通報批評,那是高三的唯一一次,因為她和人互毆了。

打的就是周寧。

那時候陳北與周呈的關係基本所有人都知道,礙於陳北的性格從來沒有不長眼的人敢到她麵前說什麽。

那唯一一個跳到她麵前的就是周寧。

一頭黃毛鼻孔朝天的小少年,在樹林裏堵住她,對她笑得痞氣,“你就是周呈的女朋友?”

“跟他那個廢物不如跟我?”

陳北很少見到比她更囂張的人。

在那之前她還以為周家教養出來的孩子都像周呈一般壓抑自我,克己複禮,活的板板正正。

更多免費資源加 A吼 V信:weixiaoYa0226 有其他號不用重複添加 更新都一樣 原來真正做到那樣地步的隻有周呈一個人。

其他人,實在混蛋。

那天周寧還和她說了什麽她忘記了,她隻記得,針對周呈的話很難聽,難聽到她都忍不住給了他兩個耳光,把這個中看不中用的男孩抵在牆邊,捏著他的下巴笑著問:“你家父母沒有告訴過你,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嗎?”

最後還有一點印象的是周寧看向她瑟縮憤恨的眼神。

後來班主任找到她,說是周寧父母來鬧,要求學校給陳北一個處分,等被請進校長室,知道了陳北的身份的那一刻又對著學校罵罵咧咧的離開。

那一個玩鬧似的通報批評是陳北自己申請的。

那時候周呈並不知道這件事,她隱瞞身份的悄悄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讓他幫她寫一篇能夠氣死對方的檢討,最好著重描述她那兩巴掌的威勢和對方鼻青臉腫的光輝形象,能令對方越丟人越好。

周呈隻看著她無奈的笑,最後真的給她寫了一篇言辭俱佳的檢討書,成功讓她在升旗儀式上氣哭了周寧。

可惜後來周寧將這件事鬧到了周家奶奶麵前,周家找不了陳北泄氣,讓周呈在祖宗排位麵前跪了一晚上。

如果不是周寧後來到她麵前炫耀這件事,她甚至不知道周呈受了罰。

想到這裏,陳北笑容淡了幾分。

“他問你什麽了?”

紹原:“就問你什麽時候回的國,說你是他高中學姐,很想找機會和你聚聚。”

“哈”,陳北輕哧,“和我聚?”

“你信不信,如果他見到我說不定隔了兩百米就連夜跑,怕我給他過去那些丟人的事抖出去。”

大概是說曹操曹操到,陳北的話剛落下,身後就傳來一個聲音,“這麽多年我就學會了一個道理,直視過去。”

“所以過去怎麽樣我也不會回避。”周寧冷笑著說:“陳北,你也不用太小看人。”

陳北聞言回頭,周寧的臉和周呈有四五分相像,卻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種氣質。

她下意識與周寧的眼睛對視,那是他最像周呈的地方,就連眼角的痣都一模一樣,可這一次比十年前見他時更讓她不痛快。

那麽漂亮的眼睛長在他臉上,卻夾帶著陰沉,沒有半分周呈的坦**明亮,擺在明麵上的陰狠,像是叢林裏盤纏在枯朽枝幹上的毒蛇。

“哦,那我是不是該誇你一句?”

陳北回答的很淡,並沒有將他的冷笑放進心裏。

“倒也不必。”周寧輕哼一聲,大大咧咧的帶著自己身邊的同伴坐到了陳北和紹原對麵。

“聽說你這次回來就和周呈簽了合同?”周寧直接的發問。

陳北眸光微涼,“這和你沒有關係。”

“哈,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而已,跟他合作是沒有前途的”,周寧語氣也冷了幾分。

陳北反唇相譏:“那我問問周少爺您長這麽大給周家賺回過幾筆錢?”

“不會二十六了還靠家裏補助,心安理得的花著家裏的錢,再來給我做指導吧?”

“你!”

周寧被陳北陰陽怪氣懟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痛點被戳中,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北卻輕輕笑了笑,端起高腳杯和他的碰了一下,“周少爺不是想和學姐聚聚嗎?怎麽反而說不出話來了呢?”

“紹董,咱們去那邊看看新出的糕點吧,大概見到我太過緊張,這邊就貼心點留給我的學弟和他的朋友了。”

學弟兩個字陳北咬得很重,令周寧的臉又黑了幾分。

紹原在她懟人的場合向來默契閉嘴,任她發揮,隻風度良好的配合她。

“那我們就先走了。”

他手上拿著自己的外套和陳北的披肩,衝沙發上的兩人點點頭,任由陳北挎著他的胳膊朝另一頭走去,兩個人的背影從容不迫,雲淡風輕,甚至動作迅速的不給人任何說話的機會,直把過來找茬的周寧氣得眼眶發紅。

他拿起自己麵前的酒杯灌下去了不少才將氣順過來,忍不住咬牙,“這個陳北還是和過去一樣討人厭。”

“她和紹原關係這麽好,周呈知道嗎?”他繼續冷笑,“看到他們倆默契的樣子,周呈得氣瘋吧?”

坐在他身側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同伴在他要拍照時一把按下了他的手機。

“趙年,你幹嘛?”周寧惡狠狠的瞪他一眼。

趙年指尖夾著煙,隻極輕極淡淡睨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勸告:“我建議你不要用陳北去刺激周呈。”

“憑什麽?”周寧惱火起來,“我要做這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你從小到大也不比我聽話多少,做過的渾事做的比我還多,現在什麽意思?你在怕周呈?”

趙年眉頭微蹙,“周呈遇到陳北的事從來就不是一個善茬子,你這麽做和以卵擊石有什麽區別?”

“是他不給我留後路”,周寧眸光微沉,剛剛的怒火像是瞬間被這句話再度點燃又被他狠狠壓進心底,隻語氣輕嘲,“是他周呈要趕盡殺絕。”

說罷,他端著手裏那杯酒,起身往宴廳陽台走去。

趙年盯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他並不知道周寧對周呈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火氣,也不知道他那句趕盡殺絕是什麽意思。

這麽些年,周家的情況很少透給外人,但周寧該吃吃該喝喝,該怎麽揮霍就怎麽揮霍,除了逐漸陰沉點也沒什麽別的問題,他看不懂,為什麽陳北一回來,他就仿佛發現了什麽一般,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卻也變得更加陰沉不定,今天還刻意到陳北麵前招搖。

可他知道,依照周寧這樣養尊處優幾乎被長輩溺愛養廢都人,用陳北去刺激周呈絕對玩不過周呈。

趙年是混蛋,但他不傻,相反,他精明得很。

所有人高中的時候都覺得周呈是個三好學生,聽話懂事,可是沒人想過他打架的模樣。

也是,這樣的詞從來就和他沾不上邊。

可那時候趙年第一次明白了一個詞——會咬人的狗不叫。

周呈就是那種不會叫的。

他打架,麵無表情,動手了、被打了、打贏了,一點別的表情都沒有,眼底黑乎乎一片,你看不到一點光亮,看得人直發怵,覺得自己在他眼底像個死人。

他揮在人身上的拳頭,每一下都往最痛的地方招呼,握棍子的手,抖都不抖一下。

關鍵周呈成績好,心底什麽都清楚,輕易不惹事,惹了事也一定讓自己站在錯誤低的那一方,拿他當寶貝的老師也願意護著他。

這樣的人特別可怕,平常看著毫無攻擊性,一旦被戳中命門,就像是咬住人就不撒手的烈性犬,精明算計又不記傷亡的能啃死你。

所以,趙年從來不敢招惹周呈,更不敢招惹本來就背景深厚的陳北。

尤其是陳北,你對周呈無禮一點他無所謂,你對陳北稍微有點問題,誰知道周呈這樣的人會做出什麽事?

陳北回國第一天那場宴會他也在。

他甚至還湊巧的看到了周呈重新見到陳北時的態度。

他沒想到,過了十年了,周呈被陳北甩了那麽久,居然還是這樣。

陳北招招手,裝裝委屈就完全潰敗。

他不敢想周寧用陳北去刺激周呈會把這人惹成什麽樣。

必然很可怖。

-

陳北離開那一塊之後整個人臉色都沉了幾分。

她隻是突然想起了一點自己過去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周家向來是個家族觀念很重的地方,如果說南方的宗族體係傳承良久,那周家這個家族內部就像是將這樣的體係延承至極致。

她高中時,周家掌控家族命脈的還是周家的老太太,周呈的奶奶。

周家的任何一個人成家、立業都要經受她的擺布,除周氏內部產業很少放人出去外界工作,並且因為她掌控著家族百分之八十 的財富,所以她的話基本就是強權。

她高三的時候,周家老太太六十八歲,健在。

現在十年過去了,周家老太太七十八歲,依舊健在,並且能吃能喝。

所以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什麽,才讓周呈能夠得到在外開拓產業並且不被周氏打壓的機會?

今晚周寧來找她,總讓她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幾分靈光,卻又轉瞬即逝。

紹原看出她有問題,忍不住問:“你在想什麽呢?這麽愁眉不展的模樣。”

“沒什麽”,陳北指尖敲了敲扶手,心底已經有了想法,隻握著手裏的香檳,漫不經心的問:“周寧這麽多年都是這個樣子嗎?”

“也不算”,紹原解釋道:“他隻能算眾所周知被周家寵得沒有分寸的小混蛋而已。”

“無法無天久了,大家就習慣了,也不確定他這幾年究竟是不是這個模樣了。”

“但這幾年他惹禍少了很多,剛剛跑到你麵前找茬這樣的事也算是前幾年的常規操作。”

“這樣嗎?”陳北應答得有些漫不經心,半垂著眸子看向窗外,今夜有晴朗的夜色,頭頂的星星閃爍,每一下都像欲語還休,仿佛要勾出她腦海裏的那團正在有個淺淡輪廓的猜測。

她沉進自己的思維裏良久,直到被紹原一個響指打醒,他正偏頭看著她的側臉,眼底有些好奇,“我猜猜你現在在想誰。”

“是周呈嗎?”

陳北聞言仰頭看他,很直接的承認了,“是。”

“你對他有很深的好感”,紹原笑著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對一個人有這樣的維護。”

陳北揚眉:“維護?”

“你的養氣功夫這些年好了很多。”

“比如?”

“以前你在口頭上不能吃一點虧,一定要把人懟到啞口無言。”

“最近幾年,你可以做到任由別人在你麵前怎麽說,你全當對麵在說空氣,最後再用一句話輕飄飄的氣死對方。”紹原想了想,“你和我說你發現和人直接互懟是件勞心勞肺的事,還要浪費口水,遠不如後一種效率更高。”

“可你今晚在周寧提起周呈時反應很大。”

陳北:“那是因為他懷疑我的投資水平。”

紹原老神在在:“是嗎?”

這麽多年,如果說最了解陳北的人要排個名,紹原可以排前三。

陳北的任意一點異常都格外容易被他捕捉。

所以陳北索性不答。

因為他說的是真的。

陳北向來覺得周呈乖巧斯文容易被人欺負,她也無法看任何人說周呈的壞話。

她這個人向來強勢又自我,對敵我地盤劃分得很明確,她可以欺負周呈,玩弄周呈,撩撥周呈,戲耍周呈,將他的情緒逼到極致,惹他生氣,看他流淚,可是別人不可以。

——包括周呈的堂弟和家人。

但她不會向任何人承認這一點。

“有的時候,不說話也是一種禮貌。”陳北斜睨他一眼,果斷的轉移話題,“後天的拍賣會你會去吧?”

“應該會”,紹原眸光略深,沒有繼續往下問,順著她的話笑著說:“是有什麽事嗎?”

陳北沉吟一下,這才說:“確實有個小忙需要你幫個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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