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被一輩子喜歡的桃子精心情很好地哼了一聲,能聽見其中藏也藏不住的笑意,程晚秋無聲地抿了抿唇,心裏實在覺得林初有些太可愛了。

那天他們兩人就在村口的榕樹下待了一個下午,東聊西聊說些有的沒的,但兩人誰也沒覺得無聊,反而覺得時間過去得很快,仿佛一轉眼的功夫太陽都準備要落山了。

林初從凳子上起身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低頭看坐著不動的程晚秋,“不走嗎?”

程晚秋看著遠處天邊逐漸染紅雲層的夕陽,“我想再坐會兒,看看日落,你先回去吧。”

林初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也不走了,重新坐回凳子上,一言不發地默默抽煙。

程晚秋扭頭默默看了會兒他吐出的煙圈,忽然道:“少抽點吧,這對你的身體不好。”

他說這話其實也是下意識說的,以前雖然想說但沒敢說,怕林初嫌他煩覺得他多管閑事,但在經曆過林初來找他道歉後,程晚秋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自然而然地就脫口而出了。

而林初也沒有生氣,反而聽話地掐滅了已經燒到一半的煙頭。

他這個舉動讓程晚秋很意外,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幾歲開始抽煙的?”

林初收起煙,頭也沒抬,“忘了,好像還穿校服的時候就開始了,認識的人分了我一根。”

程晚秋看著他的視線緩緩往上一挪,落到那頭淡粉色的頭發上,“為什麽會染這個顏色?”

林初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隨便染的,東哥說我人長得白,可能會適合粉色我就去染了,後來發現確實還可以就一直沒有染回來。”

程晚秋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確實很適合你。”

兩人就這樣一直坐到太陽徹底落山,程晚秋才拿著自己帶來的東西起身回家。

回去的路上程晚秋問他,“晚飯吃什麽?還是方便麵嗎?”

林初撓撓頭,“老吃我也會膩,上班前打算去鎮上吃牛肉蓋飯。”

程晚秋轉頭看他,“來我家吃嗎?今晚雖然來不及給你做牛肉蓋飯,但我可以給你做咖喱雞腿肉蓋飯。”

程晚秋本以為林初會一口拒絕,畢竟在這之前他邀請過好幾次林初都沒答應。

但是這一次,林初沒說不去,而是問:“……會放胡蘿卜嗎?”

程晚秋愣了一下,“你不喜歡我就不放。”

“……那好吧。”

程晚秋頓時意外極了,眼睛都微微睜大了兩分,心裏甚至忽然生出一種林初陪他坐到現在才回家可能就是為了答應他的晚飯邀請的感覺,這算是在…………哄他嗎?

程晚秋有些不確定,但因為稀奇他總忍不住轉頭看林初。

一次兩次就算了,次數多了林初就有些羞惱,語氣很凶,“你老看我幹什麽?後悔了?”

程晚秋無聲地笑了一下,“隻要你願意,我可以天天給你做飯,三餐不落還有下午茶和宵夜。”

“你就這麽喜歡做飯?”

“準確地說,我喜歡給我覺得重要的人做飯,比如我奶奶,又比如你。”

程晚秋說這話的時候很淡然,似乎沒有覺得這句話有哪裏很特別,而他這樣的態度反而更讓人覺得他是認真的,沒有說笑。

林初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跟著他一起走進了程家的門樓裏。

程家在桃園村在過去就是大戶人家,這氣派的門樓整個村子就隻有程家有,包括裏頭那麵喜鵲登梅的影壁和垂花門。

這是林初第二次來了,上次不管是來的時候還是走的時候他都沒機會好好看看,這會兒進門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院子裏很安靜,屋子裏也沒聲,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人在家。

程晚秋把帶回來的東西放回原位,打開客廳的空調和電視後就示意林初隨便坐。

林初沒有動,而是局促地站在茶幾邊上,左右看了看,輕聲問:“你奶奶呢?”

“她在房間裏,你坐吧,我給你倒點酸梅湯。”程晚秋說完就往外走,很快就帶回來一紮冰鎮過的酸梅湯和一個玻璃杯,他倒了一杯遞給坐在沙發上的林初,“隨便喝,我去做飯,很快就能吃。”

說完他馬上又出去了。

林初捧著酸梅湯一點點喝,正好電視在播天氣預報他就多看了兩眼,裏頭的主持人說之後的一個星期會有強降雨大到暴雨甚至是特大暴雨,小心路麵積水注意防澇防汛之類的。

沒過多久程晚秋就端著兩盤東西進來,林初下意識地站起身,接過他手裏的盤子,兩個盤子裏都是咖喱飯,其中有一份雞腿肉特別多,多得都快看不見其他配菜了。

程晚秋把雞腿肉多的那一盤放到林初麵前,又給他的空杯子倒滿酸梅湯,把手邊的大勺子遞給他。

林初猶豫地接過,“你奶奶呢?”

“她不出來,在房間裏,可能是電視劇看得正在要緊的時候,我把飯和酸梅湯都給她送到房間裏了。”

林初小小地喔了一聲,埋頭吃飯。

程晚秋做飯很好吃,林初吃過幾次,此時時隔多天再吃林初發覺自己竟然有些想念。

這和他在外麵任何一個地方吃的都不同,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並不是食物本身,而是一種讓人心裏很熨帖的感受。

晚飯之後程晚秋送林初回家,林初覺得他莫名其妙。

“幹嘛?我家又不遠。”

程晚秋手裏拿著個手電筒,“我順便買點東西。”

林初不是很相信,“買東西你為什麽要拿手電筒?”

“路燈太暗了,我怕我看不見。”

林初半信半疑地瞄了他一眼,兩手插兜走在前麵,程晚秋打著手電筒走在他身邊,兩人並排走到了小賣部門口,程晚秋叫了林初一聲,拉開冰櫃從裏麵拿出了一隻巧克力脆皮甜筒遞給林初。

林初一臉莫名地接過,“你說要買東西就是要買這個?”

程晚秋反問,“你不喜歡這個?”

林初就不說話了,低頭默默拆甜筒外層的薄紙。

等程晚秋付完錢後兩人又接著往前走,程晚秋一路把林初送到家門口,然後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林初叫住他,“你該不是又要去村口吧?”

“我隻是去走走。”

林初看著他的眼睛一眯,“我等會兒出門要是在村口看見你……”

程晚秋聽出他沒說完的話,笑了笑,“不會多留,我去看一眼放心一點。”

“他又不會晚上來。”

程晚秋搖頭,“不一定,如果他很缺錢就一定還會再來,但不一定是白天。”說完轉身就走。

林初看著他的背影隱沒進光線昏暗的巷子,眉頭不自覺地蹙緊。

程晚秋手持手電筒從林初家另一邊的巷子走出來,出轉角時卻正好迎麵撞上了一個人。

兩人的肩膀碰了一下,程晚秋一抬眼借著手電筒的光就看清楚了這人的長相。

那人原本有些惱怒,結果看到程晚秋的臉卻明顯一怔,然後猛地扭頭就要走。

程晚秋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那人的肩膀,用力把人拽了回來,用手裏的手電筒照他的眼睛,把他晃得不自覺伸手擋住眼,趁他站不穩時抓著他肩膀的手改成用力一推,把人推得一屁股狠狠坐在地上。

程晚秋打著手電筒蹲在那人麵前,手電光一直照著他的臉,把那人照得慘白一片,“我等了你好幾天。”

那人幾次想把擋眼睛的手拿開都被手電筒的光晃得眼睛一片白光,想打開程晚秋的手電筒卻幾次揮臂都沒碰著。

程晚秋眼神冰冷地看著他,“我的心沒有林初那麽軟,隻踹你兩腳了事,而且我這個人非常小氣,不喜歡亂七八糟的人惦記我心上人。”

程晚秋說著加大了手電筒光的強度,照得這一片恍若白晝,白光強烈得讓人看一眼都覺得眼睛疼,“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人氣得暗暗咬牙,心裏發狠,低著頭用手臂擋住強光手電筒,“我呸!你當林初有多幹淨?還不是為了五萬塊錢陪了楊老板?三個小時,都夠楊老板玩幾……”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隻見刺眼的白光飛快地一晃,緊接著就是一聲硬物打到骨頭的聲響,哢一聲清脆得讓人心驚。

白光中幾滴血飛濺到地上落開紅色的花,一顆混著血肉的牙齒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程晚秋站起身,手電筒上沾了點血他也沒管,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捂著鮮血淋漓的下巴,疼得叫都不叫不出來,冷冷地道:“你這麽心急地到處籌錢,連找林初去陪楊老板這麽蠢的辦法也沒有放棄,看來你是欠了很多錢還不上……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是欠了不能欠的錢吧?”

那人坐在地上捂著疼得幾乎要他厥過去的下巴,滿眼驚懼地看著程晚秋,似乎想不到他竟然下得了這麽狠的手。

程晚秋繼續用手電筒照他的眼睛,“你要是再來桃園村,再來騷擾林初,哪怕你就是從村口路過,我都會抓住你把你交給你的債主,你不相信的話可以試試看。”

晚上八點半,林初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上班,走出巷子的時候眼尖地看見了地上有些血跡和一顆牙齒,心裏奇怪了一下,難道是有人在這裏摔了一跤,但他抬起眼左右看卻連一個人影也沒有看見。

林初看著那地上的血和牙齒眉頭一擰,扭頭往村口方向走,走了幾步就看見村口的石壁旁蹲著個熟悉的人影,正在逗野貓玩。

林初走過去叫了那人一聲,眉頭緊鎖地看著他,“程晚秋,你不是說不會多留?”

程晚秋收回逗貓的手,直起身看他,“我確實準備要走了,隻是看時間感覺你差不多該出來了就多留了一會。”

“幹嘛?難道你還要送我去上班?”

林初話音剛落,一輛程晚秋曾經見過一次的麵包車就從黑夜裏開了出來。

程晚秋收回看麵包車的視線,對林初道:“去吧,路上小心。”

林初一臉莫名地看著他,“你怎麽又怪怪的?”

程晚秋什麽也沒說,無聲地笑了笑,抬腳往村子裏走,那隻才和他玩過的野貓立即不舍地跟上去,叫聲嗲嗲地喵喵叫。

兩人擦肩而過時,林初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程晚秋。”

程晚秋停下腳步,不解地看著他,“嗯?”

林初想著自己出來時看到的血跡和牙齒,心裏隱約有了個猜測,“你……是不是遇到大成那小子了?”

程晚秋挑眉,“誰是大成?”

“就是你這幾天一直在等那個。”

程晚秋先是一臉噢原來那人叫大成,然後點點頭。

林初眉頭頓時皺得緊緊的,“他跟你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

“少騙我,沒說什麽你幹嘛打掉他一顆牙齒?”

程晚秋還是搖頭不肯說。

他不說林初也能猜得到,“說我和楊老板呢吧?他胡說八道什麽了?”

“沒什麽林初,他不會再來了,你快去上班吧,別外麵的人久等了。”

程晚秋說著低頭要拉開林初抓著他手臂的手,結果林初抓得更緊了,緊得手指骨都在發白。

“你該不會以為我和楊老板睡了吧?”

程晚秋猛地一下抬起臉,“不要說這種話林初。”

林初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沒有,那三個小時裏沒有發生那種事,楊老板是真的不行,他叫我過去隻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對我有反應,我隻是……被他看了身體,我……”

“別怕,林初。”

程晚秋溫和地打斷了林初聲音逐漸發顫的話,原來要拉開林初抓著他手臂的手也改成了握緊他的手腕。

劇烈的情緒起伏讓林初渾身止不住地細細發抖,但他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異樣,連眼神也與平常無異。

程晚秋直直地看著他,像是要望進他心裏去,“我絕對相信你,所以也請你相信我,無論如何,我說了喜歡你就是喜歡你,這點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