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次再有波斯女人這樣的情況發生,你們全部都沒好日子過了。”

宋北雲的每周例會上像往常一樣訓斥了一下情報部門的主管們,倒也不是情報部門很糟糕,因為他比誰都清楚,盯梢是沒辦法防範的。

但之所以每次都要把他們吊起來打,道理也很簡單,因為其他部門偶爾還能劃水,但情報部門卻是一分鍾都不可以鬆懈的,隻要它存在多久它就需要全馬力運轉多久。

隨著長安城的規模越來越大,內外部的威脅越來越小,很多敵對勢力就會從明處轉為暗處,謠言也好、破壞也好、煽動也好,這些都是敵對勢力慣用的勢力,如果不加以防範遲早是要釀成大禍。

前些日子就出了一個這類的事情,大概就是有人在長安開始寫文章,將長安批判的一無是處,一會兒說什麽草原才是男人的天堂、一會兒說西域才有真正自由。有人找他對線理論,那人也從來不正麵回應,放出一句說“承認別人優秀很難嗎”這種陰陽怪氣的話就不再理論了。

後來因為情報部門調查蝴蝶的時候順勢把他給挖了出來,直接敲了悶棍關進黑屋中這麽一盤問才知道他是收了錢的,說是有個人每個月給他兩貫錢讓他們這樣說,他反正也沒錢就這麽幹了,甚至最荒誕的事是他沒去過草原也沒去過西域,所有的場景都是他在腦海中自行想象出來的。

但他的文章和言論即便是已經假到了難以想象,但卻仍然能蠱惑不少人盲目跟風,用宋北雲的話來說,天下之人分兩種,一種是聰明人一種是傻批,但老天爺似乎喜歡開玩笑,於是傻批獨占八成之多。

哪怕後頭把這個人的通敵之行為登報了,仍有許多人堅持的認為草原是一個縱馬狂歡的勇士之境,西域是美酒美人的宿醉之地,反倒這長安工作難找、考試難考、幹什麽都要錢,卻不是個好地方。

所以宋北雲自從蝴蝶出現之後,管她是不是投誠了,每次例會都要狂罵一通情報機構,一天一鞭子的往屁股上招呼,順手還能刺激一下輿情部門,讓他們也好好的打起精神來。

至於那些謠言謊言,澄清是沒有用的,因為傻批們的眼界就擺在那裏,他們總是需要給自己的不如意找點台階下,反正歸根結底就是體製的錯就完事了。

“散會吧,綜治衙門留下,其他人散。”

宋北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靜靜等待其他人散場。而綜治衙門的人則集體往前挪了幾排,坐在了宋北雲的麵前。

“最近你們的重要任務就是引導百姓將注意力從傳統娛樂業轉移到新興娛樂業。”宋北雲低著頭看著筆記本說道:“傳統娛樂業比如青樓、賭場這樣的場所,藏汙納垢不說,還極大的損害百姓的切身利益,但其從業人員多,涉及產業廣,匆忙取締不可取,但暫時不取締不代表以後就不取締,你們現在就要娛樂產業發展起來,讓百姓閑暇時有去處就是你們現階段的工作。”

綜治衙門這個新衙門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幹出什麽成績,上上下下心裏也多少也有些忐忑,聽到宋北雲的話之後,衙門中的負責人便舉手說道:“現在我們已經與許多戲班子溝洽了,他們大多願意。”

“你們考慮的還是不夠周全。”宋北雲抬起頭推了一下眼鏡:“說書唱戲的確是一個途徑,但它其實相對柔和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你們不能用讀書人喜好去衡量百姓,百姓需要的是門檻低的、刺激大的,比如之前我提到過的刮獎和明星活動,多培養一些明星,讓那些以往隻能有錢人親近的,變成誰都能看得著的存在。”

除了這些,宋北雲還提出了不少議案供他們參考,不過這些事最終還是要他們自己能辦的,不然什麽事都要經過宋北雲來安排,那他幾條命也不夠這樣折騰。一個地區的治理可不是光說解決了吃穿就能解決的,如果不能提高民眾整體的鑒賞能力、見識和表述能力,宋北雲隻要是離開話題中心超過二十年,所有的東西都會反彈回到改革之前,地主還是那一群地主、書生還是那一群書生,而下頭那些兩腳畜生仍是兩腳畜生。

這一點都不用驗證,大印度斯坦早早的就已經驗證了,即便是在近代廢除了種姓製度之後,但他們心中的種姓卻仍然是根深蒂固,換而言之就是心中的辮子不給它剪了,所有的改革都是一場鬧劇。

至於娛樂,那也是一種必須,精神文明嘛。福利彩票整起來,而且年後不還有大宋舉辦的第一屆運動會麽,然後再配合上宣傳部門和綜合治理部門的一係列舉動,盡最大的可能豐富百姓的精神文明生活。

宋北雲大概闡述一番之後,轉頭就將負責文娛這一塊的大佬們都給弄來了,他們報告了這一段時間掃盲活動的進展,相比較其他地區,長安這一片的掃盲更簡單一些,隻不過仍有一大批人學習的興趣不高。

等到該開的會都開完,一上午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宋北雲夾著飯盒來到飯堂。

可就在他剛吃沒兩口時,外頭便來人通報說外頭有一個女子求見宋北雲。

宋北雲擺了擺手:“讓她等著,我先吃飯。”

也許蝴蝶兒都沒有預料到她有朝一日也會站在門口等著一個男人吃飯,在往日時都是那些狗男人在門口像條狗一樣等自己。

吃過午飯,宋北雲甚至還眯了四十分鍾才讓人把蝴蝶兒放了進來。

她第一次來到宋北雲的辦公地點,感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豪華,反而有些樸實無華,原本想象的亭台樓閣並沒有出現,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掛著玻璃窗戶的房間,裏頭有一張大桌子和幾張藤條編織鋪著羊毛氈的長椅,還有一個大理石打磨的茶幾和一個尚有餘溫的紅泥小火爐。

“坐。”

宋北雲往前挪了一下椅子,示意小助手端來茶水,而小助手全程都在用眼睛瞄著蝴蝶兒,眼裏都是驚豔。

“想不到你會親自找上門。”宋北雲摘下眼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過你這種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就說吧,我盡量滿足。”

蝴蝶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將身上的材料遞送給了宋北雲,她早上的時候就已經把表格填好了,而且也交給了宗教管理衙門,教義也都遞上去了。但衙門的管事人對她說她這件事宋大人已經打了招呼,說等她來遞交資料之後就讓她去找一下。

這不,她現在就出現在了宋北雲麵前,而宋北雲的手中則拿著了她遞送材料的副本。

“你們的教義肯定會被大修的。”宋北雲皺著眉看完之後說道:“不過不會影響你們其他的內容。”

“那個……”

蝴蝶兒想要張嘴問個問題,但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因為她早上去申報的時候,看到一個名為湯餅的教派居然審核通過了。

作為一個宗教事務的老手,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哭是該笑,理論上這樣的教派是不允許存在的,因為這種兒戲的東西存在越多就越會讓民眾對教派的認知邊緣化和模糊化,所以她帶著好奇和質疑,想來宋北雲這裏求得一個結果。

“哦,你在詫異這件事啊。”宋北雲笑道:“我也沒辦法,我都說了長安信仰自由,既然你遠道而來的拜火教都能在這裏開山門,那本地的湯餅教又怎麽能被人拒之門外呢?這不合常理對吧。”

宋北雲的話讓蝴蝶心中很不是滋味,都不用解釋許多,光這一句話她就明白了這一切的由頭,這個宗教殺手即便是在嚴格執行各類教派的閹割製度時,也不忘記了再惡心一把這些教派。

什麽湯餅、胡餅、芝麻餅,這些兒戲一旦開宗立派,隻要好好經營的話,信徒絕對多到嚇人,道理很簡單,因為有趣。百姓通常都是惡趣味的,正經的教派的條款太多,但這些胡來的教派卻能夠百無禁忌。

換而言之,這種胡來的教派很容易就能夠衝擊正經教派的地位,並且在一些本來沒有任何信仰的人心中種下一個“所謂的宗門教派也不過如此”的概念。

這件事對任何宗門來說都是極惡心的,但偏偏長安的當局者不光默許甚至還帶著一絲鼓勵的意思在裏頭。

嗬……湯餅教。

“對了。”宋北雲指著自己:“叔叔我啊,就是湯餅教的堅定信徒和發起人。”

蝴蝶看著他那張臉,表情變化了好幾次,最後卻是無端的笑出了聲音。

“那以後是不是得叫大人一聲宋教主?”

“我又不是教主,我是湯餅大護法。”宋北雲認真地說道:“我湯餅教主張麵條一定得是小麥的,任何蕎麥麵都是異端,但如果別人一定要吃蕎麥麵,我也不會去攔,畢竟我又沒工錢。”

蝴蝶歎息一聲:“宋大人,你這是為何?”

“我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娛樂化。”宋北雲輕輕敲著桌麵:“政治娛樂化、宗教娛樂化、軍事娛樂化。將原本嚴肅的東西輕鬆化,比如讓他們知道皇帝每天都怎樣生活,很多人就不再會羨慕、再讓他們知道教派崇拜的都是些什麽玩意,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去沉淪。懂我意思麽?”

蝴蝶兒凝視著宋北雲:“也便是說,宋大人不歡迎宗門教派來到長安?”

“歡迎啊,宗教本來就是文化寄存的方式之一,我為什麽要拒絕呢?我拒絕的隻是蠱惑人心的邪教和一些以宗教之名行斂財之事的混賬。未來大宋主流一定是無神論,在無神論的前提下,你們這些教派要麽自行褪去要麽老老實實配合娛樂,不然嘛……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蝴蝶不想再跟他扯這個,隻是揚起漂亮的綠色眼睛看著宋北雲:“那拜火教的事……”

“別急,等通知吧。”宋北雲抱著胳膊道:“還有什麽事麽?”

“倒是也有……”蝴蝶語氣弱了幾分:“那大宋未來也不會有國教了對嗎?”

一提這個宋北雲就來了興趣,他毫無儀態的將腳擱在了桌上甚至還輕輕晃動:“大宋已經不是過去的大宋了,你們外來和尚也不再好念經了。大宋當然會有國教,但這個國教卻是科學、是公理、是法條,怎麽?你們想當大宋的國教?你們配麽?你們能給我泱泱中華帶來什麽?長生不老藥還是金剛不敗丹?”

蝴蝶兒一時語塞,麵前這個人在她麵前展現出了第三種形態,這種狂傲是她在別人身上從未曾見過的,那種淩駕於高點之上的姿態,仿佛是一隻蒼鷹在俯瞰獵物。

這讓同樣習慣高高在上的蝴蝶渾身都不自在,難受的很。但偏偏自己卻拿這個人沒有一丁點辦法。

說真的,蝴蝶兒的確覺得這個人很有魅力,他是自己見過的男人裏為數不多有魅力的人,其他人的人要麽窮酸、要麽窮橫,即便是所謂不吃嗟來之食的骨氣也是落的一身破敗。

但麵前這個人卻完全不同,他的耀武揚威就像是一個常勝將軍的飲酒狂歡。

可有魅力歸有魅力,他的做法和立場卻讓蝴蝶兒恨不得一刀砍死他,這種本質上的矛盾讓蝴蝶看著他就渾身不自在。

“當初你初出現時,我一度以為你是那種萬裏無一能跟我較量幾回合的人。”宋北雲抿著嘴搖頭道:“但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你根本不值得我認真的對付你。”

“為何突然說這個來羞辱我?”

“不是我羞辱你。”宋北雲撐著下巴看著她:“我問你個問題,你既然說願意當大宋的狗,那麽首先你就要證明你自己的能力和價值,我大宋不養寵物犬。”

宋北雲的眼睛輕輕一挑,將一個天竺使者送來的金沙沙漏倒立桌子上:“來吧,我給你一個沙漏的時間,給我闡述你自己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