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的工坊規模上其實已經超過了大宋的工坊,不管是設施配套程度還是占地規模。

小宋走進去看了看,卻是在心中默默歎氣,冶煉工坊裏是土法煉鋼,雖然改進了一些也用上了焦炭,但溫度怎麽也不可能達不到一千六百度,比以前可能是有進步,但卻跟宋國的工坊相比起來大概落後了……說五十年誇張,三十年上下的差距肯定是有的。

紡織車間的話,相比較宋國的水力紡織機,這裏其實就是召集了一大批女工坐在紡織機前麵工作,因為采取集中工作製而使得工作效率的確有明顯的提升,但其本質並非生產力的進步而是工作方式的改善。

最讓宋北雲哭笑不得的還是鍛造車間,叮叮當當倒是熱鬧,但卻還是完全老式作坊的工作方式,油淬、混合淬那是一樣都沒有,更沒有動力強大的扭矩水錘。而那個被稱之為巧奪天工的大水車,它帶動的磨盤其實一直在研磨糧食。

“宋大人,可還行?遼國雖是暫落後於宋國,但這些東西已是成型,後發先至指日可待。”

麵對馬明遠的洋洋自得,小宋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連聲誇獎,這讓馬明遠小胸脯挺的高高的。

“總工是誰。”

小宋突然而來的問題讓馬明遠一愣,他支吾了半天卻是不肯回答。

“沒事,你直說。我想見見這裏的總工。”

馬明遠想著這是在遼國的地盤上,也不至於屈服於宋北雲的**威之下,於是乎他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讓人請來了遼國工坊的總工。

那個總工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他被人領到馬明遠麵前,剛作揖之後,抬眼一看宋北雲,當時兩腳一鬆,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宋……宋大人……”

小宋一見這人,心裏立刻明白了遼國這破工坊像而不得其魂的原因,原因就是這個人,他本是在宋國工坊裏當學徒的,後因為人笨且慵懶,遲到、早退、礦工各種事他都沒少幹,一個月下來能請十日假,最終被工坊管事給辭退了。

招人不需要複核,但辭退需要複核,所以最終一批辭退的人都是宋北雲親自複核的,所以他對這個家夥的印象特別深刻。

“你幹的不錯。”小宋笑盈盈的拍了拍這人的肩膀:“好好幹。”

“啊?”那人仰起頭看著宋北雲,又看了看麵前表情不悅的馬明遠,他終於才意識到自己現在身在遼國而非大宋。

但即便是這樣,麵對宋北雲時感受到的那股壓力卻讓他無法自製,哪怕馬明遠在旁邊都快把肺給咳出來了,但卻仍然沒有任何作用。

“馬大人,倒是請了個能人。”

雖然馬明遠現在心情不悅,因為自己的總工居然跪在別國使臣的麵前,但這不恰恰說明自己的眼光很獨到?這兩個人明顯是有一些淵源,而且宋北雲還誇獎他幹的不錯。

在離開這裏時,馬明遠惡狠狠的盯了一眼那個還在瑟瑟發抖的總工,然後快速跟上了宋北雲的腳步。

不過在此之後,馬明遠的氣焰更高漲了,他內心認定了自己的路線走對了,後發先至就在眼前!

但宋北雲並沒有說什麽,全程都是“是是是”“好好好”“可以可以”“真不錯”“佩服佩服佩服”“我為何沒想到”“馬大人高明啊”。

用了一日時間逛完了工坊,唯一能讓小宋高看幾眼的就是工坊內的養殖場,到底是遊獵民族出身,對於動物的**能力的確是要高於農耕民族的,這裏的牲畜家禽養殖技術還真的是挺先進的,小宋從看到這裏就開始琢磨著該怎麽把養殖廠的負責人給弄到手。

“宋大人,本官已讓人備好酒菜,不知道宋大人可否賞臉。”

“那有勞馬大人了。”

跟著他去往宴會之地之後,小宋卻是沒發現這裏居然匯聚了這麽多遼國的官員,略微一介紹之後他發現這都是北院的親信,一個南院的人都沒有。

這裏頭有點奇怪啊……按照道理來說馬明遠應該是南院的人,但現在這般樣子,是不是就代表著說他拋棄了後族蕭氏金郎而投奔了皇族耶律。

小宋想通這一點,心中了然,麵上也露出了笑容,不住感慨這便是“遼國君子”。

就這人還妄圖跟玉生哥相提並論?實在滑天下之大稽!看來佛寶奴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回去得好好刺撓她一番。

宋北雲落座之後,這群北院的官員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按著宋北雲灌酒。

也許這就是北人的習慣吧,宋北雲大概能知道這幫人要幹什麽,但說實話……蒸餾酒技術是宋國的不傳之秘,他們沒有蒸餾酒,而且為了迎合宋北雲這個南人而喝的是清單的花酒,這玩意比米露強不到哪裏去。

沒有四十度,還想灌醉宋北雲?

不過即便是沒喝醉,小宋還是要擺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再加上他風趣幽默,一頓飯倒也是賓主盡歡。

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其中一個年齡稍大一些的官員拍了拍手,接著從內府中走出了一個娉娉嫋嫋的美人兒,她跪坐在宋北雲身邊,依偎著他,輕聲細語的為他倒酒。

“這是?”小宋側過頭,用手指撩起這女子下巴輕笑道:“好一個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馬明遠一聽,先是愣了片刻,接著周圍的讀書人們突然齊齊叫好時他才意識到麵前這個宋北雲居然脫口而出便是驚豔之詞。

天底下怕是沒有哪個女子能經得住這般的誇獎吧。

果然,那女子愕然的看了宋北雲一眼,雙頰一紅,輕輕側過頭,麵帶羞澀低掩容顏。

“這位啊,這位是我新都花魁,詩雨小姐。她說仰慕宋大人傾城之名,特來瞻仰大人容顏的。”馬明遠笑著介紹道:“還望宋大人憐惜。”

小宋笑著喝了口酒,腦子卻在不斷的運轉,因為剛才在馬明遠在介紹這位小姑娘的時候,那小姑娘的眼睛卻是一直盯在他的身上,聽到還望憐惜時她的眼神中明顯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失望、酸楚、痛苦、悲切等等。

要不怎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呢,哪怕是這位小姑娘掩飾的很好,但那麽一瞬間卻是無法隱藏。

這百轉千回之間,就讓他想到了魚玄機和溫庭筠,溫庭筠這生平功名三千字,無有一字魚玄機。

“好了。”小宋突然放下手中酒杯:“今日本人實在不勝酒力,多謝諸位大人款待,這便先行離去了。”

而見小宋突然要走,周圍之人立刻開始挽留,而那馬明遠還不停的朝詩雨使喚眼神。

“宋大人,且為妾暫留可好?”

小姑娘的聲音如黃鶯出穀,倒是嬌俏可愛,再加上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著實勾人的很。

這要是小宋是那種沒見過世麵寒窗苦讀的少年,恐怕就是要糟了。

但他……是吧,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要說花魁天底下還有人能魁得過妙言不成?為了這麽個一點朱唇萬人嚐的女子還真不至於心旌搖曳。

不過看在場人的樣子,他們大概是想要玩一場性賄賂吧,這一招放之四海而皆準,基本上上下延綿了數千年不曾斷絕,管用好使。更何況宋北雲在外頭的名聲可不就是貪財好色麽。

“好好好,諸位大人盛情難卻,那我今日豁出去舍命陪英雄了。”

小宋擺出一副醉醺醺的姿態,然後開始跟這幫當官的周旋了起來,期間是詩詞歌賦、高談闊論、天南地北,就連那詩雨小姐都愕然於這個名聲不好的宋國人居然如此才華橫溢。

而此刻的遼皇宮內,佛寶奴穿著龍袍在那龍顏大怒,背著手在書房裏走來走去。

“狗膽包天!”

她怒斥道:“都已是到公開募攬別國使臣的地步了,北院成何體統!混賬!”

“吃不吃酸棗糕?”妙言在旁邊磕著鬆子兒:“酸酸的,你最愛。”

“不吃!”佛寶奴還在震怒中:“他們也太不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裏了。”

“畢竟那是宋北雲。”妙言斜靠在小桌子前,嘴裏哢哢的,像是個鬆鼠一般:“天底下誰人不知宋北雲是誰,貪財好色但卻國士無雙,你知他們也知,他們拉攏宋北雲就是不想讓你拉攏他。因為害怕,害怕遼國變成宋,害怕那套讓百官都不得自在的監管體係也害怕新時代的衝擊讓他們的收入變得單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你是皇帝他們奈何不得你,但是他們以為能奈何宋北雲啊,不就是貪財好色嘛。”

“你的意思是?”

“天底下的套路無外乎那幾樣,送財自然不行,他們不知咱家狗狗的深淺,送財容易暴斃,那自是要送雅賄咯。”妙言將果殼擺在桌子上拚奧特曼:“雅賄嘛,無非就是風花雪月,一把金杯、一佩寶玉、一尊古佛、一位美女。”

妙言的話讓佛寶奴眉頭緊蹙,而她繼續說道:“要是我沒猜錯呀,今天他們一定會把遼國最漂亮的女人請來的。”

“朕不是在這呢?”

“你是女人麽?”妙言瞪了她一眼:“最漂亮的女人的前提是他們能請得動,所以大概率會是遼新都風月之主林詩雨,但是吧……”

“但是什麽?”

“他們太低估宋北雲的品味和習性了。”妙言擺手道:“等著瞧吧,他會把那幫人都給玩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