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是不可能跳舞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跳舞,不是不想而是不會,遼皇陛下這輩子唯一會跳的舞就是大遼的狩祭舞,而舞者要扮演麅子在叢林中散步來祈求上蒼賜予來年的好收成,那玩意要讓她跳,還不如讓她死,遼皇不要麵子的嗎?

所以最終小宋也沒教她到底該怎麽辦,佛寶奴生著悶氣就走了。

可是小虎牙這人吧,欠的很,臉皮也厚。第二天她又來了,反正就是打算死纏爛打。

今日他過來時,剛好遇到小宋在用一口大鍋燒石頭,裏頭的石頭燒得滾燙,然後將新鮮的牛羊肉腸放在上頭炙烤,發出滋滋的響油聲。

旁邊的盤子上已經擺上了不少烤好的腸,左柔正一嘴是油的沾著芥末吃著,吃兩口就麵目猙獰打幾下哆嗦,顯然是被嗆著了。

“你整日如此無所事事,就不能找些事情來幹?我大遼的風土人情哪裏吸引不得你了?”

佛寶奴有些氣憤的走上去質問,她反正看到宋北雲這副遊手好閑的樣子就很生氣,也不知道為什麽生氣,就很氣。

“他在大宋也這副樣子啊。”巧雲在旁邊回頭看了一眼佛寶奴:“如無必要絕不出門。”

佛寶奴不開心了,坐在那生悶氣,旁邊的左柔看了看她,看了看盤子,然後把盤子往她麵前推了推,原因大概是太多了……不太吃的完。

用竹簽紮起一根放入口中,輕輕一咬肉汁便爆了開來,熱辣鮮香甜美,肉的滋味完全被腸衣包裹在了裏頭,再稍稍沾上一些山芥末,鹹鮮滋味混合著辛辣直衝天靈蓋,一口下去仿佛就登了天。

“你簡直不像個樣子,每日都在琢磨這些東西,你也不怕遭人鄙夷。”

小宋蹲在那一身是汗,聽到佛寶奴的話之後回過頭:“你讓我出去跟誰交流,我的朋友要麽是天下飽學之士、要麽是頂尖的智者、要麽是王權霸業的至尊,你再讓我出去跟那些書沒讀過兩本滿口之乎者也的廢物聊天下大勢,我還不如在家給寶貝們做做吃的。”

“嘁,半桶水晃**,你到底是看扁了天下英雄。”佛寶奴吃著東西卻還堵不住她那張嘴:“多出去看看吧,還不知自己的斤兩便在此地大放厥詞。”

小宋懶得理她,繼續開始下一項活動,那就是竹筒糯米飯的製作,這是他心心念念很久的東西,但一直因為湘妃竹的原因沒能成功,用毛竹來弄的話味道品相都差一些,會缺少湘妃竹特有的那股子苦香味,缺了這股味,糯米飯的甜就不夠跳脫,反倒是落了下成。

但小宋不理她,不代表左柔不理她,左柔雖然不是很聰明,可卻也是以好鬥的小公雞著稱,一聽有人貶損自家男人,那心裏頭可是不樂意了。

“哎喲,也不知是誰家來的騷東西整日貼著粘著的,如今倒是嘴巴上鋒利的很,你倒是說說天下還有誰能比喂你吃腸的這人強,你倒是說嘛。別光憑著一張寡嘴就好似有些了不得一般,你若不是遼皇,我定然一巴掌就掌過去了,讓你吃人還不嘴軟。”

這一番話讓小宋都繃不住笑出了聲音,而佛寶奴把香腸一放:“不吃了!”

說完就要走,而小宋笑盈盈地說道:“馬上有竹筒飯,真不試試了?紅豆糯米綠豆沙。”

佛寶奴本來是要走,但腳卻死活動彈不得,她遠遠的離開左柔,坐在小宋的身邊不屑一顧地說道:“你若是這樣說,不也是目光短淺,先不說遼國的飽學之士,就光說宋國的。那本紅樓驚夢讓人驚為天人,雖是有些地方顯得下作,可若是整本通讀卻是極是精彩。”

“哦……”左柔靠在那意興闌珊地說道:“你繼續。”

“還有春花秋月四部,桃花扇、牡丹亭、長生殿、西廂記。”佛寶奴扳起手指如數家珍:“哪一部不是可歌可泣。這還隻是我瞧過的,還有許多沒看的呢。”

“陛下可知我叫什麽名字。”巧雲端著洗淨的新鮮嫩竹走了過來,滿麵堆笑地說道:“應是不知吧。”

“你是……”佛寶奴冥思苦想一陣,卻是始終想不起來。

“巧雲嘛。”巧雲笑著說:“很熟吧。”

“對對對……”佛寶奴一拍腦袋:“春花秋月四部裏都有……啊……”

她的腦子突然就卡了殼,春花秋月裏都有同一個人,那麽說明這個人與作者極親密,而……

她慢慢看向宋北雲,用膝蓋撞了撞他:“我……想要個角兒。”

“剛才你可是硬氣的很呢。”左柔不屑地說道:“如今怎麽好意思開口喲。”

佛寶奴張了張嘴,然後突然話鋒一轉:“為何能寫這麽多!你平日都不做事的嗎?”

“那你以為他平日窩在家中幹什麽?”左柔哼了一聲,得意洋洋的說:“再說了,他不做事你遼國都栽在他手上,若是他做事,你這皇帝還要不要了。”

佛寶奴頓時啞然,坐在那半天沒說話,而小宋一邊用刀將竹筒分開一邊說道:“好了好了,不過都是些拾人牙慧的東西,平日練字用的,是金鈴兒懷孕時閑來無事寫給她看的,她看了覺得好就代發出去了,其實我是不打算公布出來的。”

佛寶奴有些服氣的,從他的語氣上來看,的確不像是在炫耀,本來還想著找點事情刺撓他一下,沒想到又側麵給他貼金了。

說才華麽,沒誰比他強,說陰損嘛也沒誰能比他陰損,要說長得話的確是有不少人還是比他精致的。

可是問題就在這裏了,長得比他精致的沒有那一身饞人的肉,有那一身肉的都長得跟野豬一般。

好難啊……

至此,佛寶奴就再也沒說過話,一直到吃了一肚子糯米飯後留下了一句“明日啟程,許都會盟”就走了。

等她走後,小宋伸手拽著左柔的臉蛋:“誰教你說這些陰陽話的?”

左柔咯咯笑著,然後伸手指向了巧雲,巧雲在後頭隻是低著頭抿著嘴笑,卻沒有分辨半句。

果然就是巧雲了,因為左柔在這種情境之下隻會罵,但要是開口罵的話肯定是幹不過小虎牙的。

“行吧,你們開心就行。”小宋躺倒在了竹**:“我要眯一會。”

“走呀,吃雞去呀。”左柔伸手一指房間:“去不去呀。”

“不吃了不吃了,休息幾日,過幾天還要裝病呢。”小宋連連擺手:“得養精蓄銳了。”

許昌會盟應該就是最後一輪談判了,這輪談判決定了未來整個西北甚至整個中原的大格局,如果能順利的話,大宋就能在未來兩年時間內好好琢磨一番遠洋技術,將現有的科技點數融入到已經有雛形的遠洋航行中去,在未來即將到來的糧荒中占盡先機。

“馬上大宋要進入第三形態了。”小宋翹著二郎腿看著漫天的星辰:“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工業革命。”

“工業革命是個什麽?”

左柔湊過來:“很厲害嗎?”

“當然啊,工業革命可不是一台蒸汽機、一架紡織機,而是整個社會的基礎科學和工業往上蹦三個台階,生產力的發展達到人類前三千年文明社會的總和之後出現的一種社會結構調整。再往後每五十年,生產能力就會翻一番,每一次產業革命都會讓這個數字再往上翻。”小宋對左柔的耐心是有加成的,他揉著左柔的腦袋說道:“如果我們有生之年能夠趕上工業革命,那等兒子那一代人登上曆史舞台時候,世界就會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左柔很難理解這種超過她認知範圍的東西,但她就是喜歡小宋說這些東西時眼裏的光,所以即便是聽不懂她也仍然會把下巴擱在小宋的肩頭仔細的聽著他描述對未來的暢想。

“那會飛嗎?”

左柔問完就後悔了,人怎麽可能會飛呢……神仙還差不多,等會一定是會被笑話的。

“會的哦。”小宋伸手指著月亮:“不光會飛,還能在月亮上挖土。”

“哇!”左柔瞪大了眼睛:“月亮上的兔子一定特別好吃!”

“嗯。”小宋轉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傻姑娘:“是啊,世上真絕味。”

左柔也不知在想什麽,想著想著便流出了口水來,反複吞咽幾次,應是嚐到了月亮上的兔子的美味吧。

關於一個古人對未來的暢想大概就止步於此了吧,即便是宋北雲這樣見過人間滄海的人,其實也很難想象人類怎麽用兩百年的時間發展到那個程度的,這還是沒有人指引,一步步試錯的前提下。

如果有人指引,四十年夠不夠?想來應該是夠了。如果這樣的話,自己二十一,那麽六十出頭時候大概是不是就能看到汽車在地上跑了?

也許可以吧……

但不可以也沒有關係,因為世上的事,終歸還是有後來人的,就像是工坊裏那些對世界充滿了熱情的人,這樣的人永生永世不會斷絕,隻要大宋好好的安安穩穩的。子子孫孫無窮匱,何怨壯誌不得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