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趙性嘴裏罵罵咧咧的吃著早飯,今日即將開啟第二輪的談判,但因第一輪慘敗,他甚至連平日最愛的銀耳蓮子都難以下咽。

下頭的趙相臉色也並不好看,前幾日的談判讓遼國給打了個落花流水,他這個宰相也是臉上無光,十七條吃虧的條約往桌上一拍,他甚至有種想告老還鄉的衝動。

“為今之計。”趙相沉默片刻:“隻能老臣親自去了。”

“怎的?趙相還懂做生意?”

一句話將趙相問得啞口無言,大家都是人來的,哪能全知全能呢,若是辯論口才學術,遼國那些人狗屁不是,趙相一個人能把他們全幹翻了,可商業……

“逼朕開王炸。”趙性仰起頭:“去宣宋北雲、晏殊上殿。”

趙相愣了片刻,詫異的看著殿上一臉冷靜的趙性:“官家,僅靠他二人?”

“我覺得隨便一個都成,倆一起上算給遼國麵子了。”趙性笑著說道,然後突然他問了個問題出來:“趙相,最近可手癢癢了?晚些時候來幾盤鬥地主?”

趙相沉默半晌,他十分不喜這個遊戲的名字,因為他便是大地主……但卻架不住手實在有些癢癢,忍耐了半天才回答道:“好。”

近兩個時辰之後,宋北雲才從工坊中趕到了皇宮之中,過去之後一進上書房就見趙性、趙相和晏殊三人席地而坐,手中拿著一副撲克,正在鬥地主。

宋北雲看到這副場麵,他就有些後悔把這個遊戲推廣出來,這段時間工坊裏一道晚上休息時間也都是喊打喊殺的聲音,仔細一聽都是“炸他炸他炸他”這樣的呼喊。

麻將和撲克,絕對是大毒瘤,宋北雲這樣認為。

“來了?”趙性抬頭看了一眼宋北雲:“你稍等,等我們玩了這一盤就開飯了。”

宋北雲歎了聲氣,走到門口坐在了外頭的台階上,一旁小魚穿著華服拿著一柄扇子在給他打扇。

“小魚呀,馬上要成大伴了,有什麽感想?”

小魚輕笑起來:“恪盡職守罷了,在宋大人麵前,小魚仍是小魚。”

“你倒是想的開,不過我跟你講,趙性這人腦子有包,他要對你獸性大發,你就跑,到我這來就好。”

小魚不說話,隻是邊點頭邊笑,笑容看著仍然甜的很。

裏頭打完一盤之後便傳來趙性的呼喚聲,宋北雲也起身走了進去。

這第二次進去,剛才那個場麵就如宋北雲的幻覺一般,現在裏頭那君臣三人正襟危坐,一個個臉上神色凝重。

“宋卿。”

一聽趙性這麽叫,宋北雲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知道這廝肯定是沒什麽好事找自己。

果然,下一刻就聽趙性說:“之前與遼國商談不甚順暢,今日晚些時候便你與晏卿上陣。”

“這點小事就讓我跟他上?”宋北雲指著晏殊:“你這是殺雞用牛刀啊。”

趙相在旁邊表情一變,看著宋北雲表情怪異,他都沒想到麵前這人居然猖狂成這樣。

“我也是說。”晏殊懶洋洋的靠在那,雖然這些日子被宋北雲抓去強製減肥,但想回到那個翩翩公子恐怕還需些時日:“這等事,他與我一人便可,兩人同上有些浪費。”

趙相倒吸一口涼氣,他沒想到自家女婿居然也如此猖狂……

“那你們誰去?”趙性不耐煩了:“推三阻四的。”

宋北雲攤開手:“我們誰去都是欺負他們,我給官家推個人。”

“誰?”

“嘿嘿……”宋北雲扶了一下頭上的頭冠:“小魚,去找一下長公主殿下,問她借人,就說要奸商十人眾。”

奸商十人眾?趙性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但既是宋北雲開口了,那便等著就好了。

那幹等著也不是事啊,所以上書房中很快就擺起了一桌麻將……

一個時辰之後,這裏剛打過了四圈,外頭小魚就通報過來說公主殿下的門客已經到了。

趙性連忙招呼人將麻將收走,君臣四人正襟危坐在那裏,不多一會兒就見以徐立為首的奸商十人從外頭走進殿中。這十個人有男有女,他們身穿錦衣華服,沒人手中都握著一塊巴掌大的算盤,眼神所到之處好像都是在給什麽東西估價一般。

“這便是奸……公主的門客?”

“正是。”宋北雲指著徐立說道:“這是南昌徐家之長子,徐立。徐家援軍有功,前些日子官家不是還封了首善之家的牌匾下去麽?”

“原來是徐家長子。”趙性點頭道:“朕有些印象。”

接著宋北雲一個個的介紹了過去,剩下的幾個人都是跟著公主基金一直從廬州來到這裏的,他們手中每月的流水都過千萬貫,不誇張的說要不是上頭有管製,就這十個人能隨隨便便操縱金陵城的物價。

而他們也是第一批鑽經營之道的人,從廬州的調控之法,到後頭的市場規律,他們整日就琢磨著這些東西,徐立因是商人之子不可考取功名,但他作為宋狗的第一個合作夥伴,腦子自然是不簡單的。

“這十個人就夠遼國掀桌子了。”宋北雲指著他們對趙性說:“您且讓他們去,然後等結果就好了。”

趙性和趙相都是將信將疑,而晏殊手裏剛拿起一塊糕點想吃一口但被宋北雲一巴掌拍下來之後,才幽幽說道:“這些人我認得,之前廬州為賑災而調控時就是他們出手的。”

“哦?”

趙相的眼睛豁然亮了起來,他還細細琢磨過當時廬州為何能平穩落地,畢竟突然增了近五十萬張嘴卻仍能安安穩穩的度過,這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次奇跡。

後來他倒是也發現了一些其中的門道,但有些地方卻不好理解,而如今那場調控的計算者們都在這裏了,這讓他的好奇心瞬間拉滿。

“那朕便信你了。”趙性指著麵前十個人:“你們且去,若是贏了,朕重賞!”

徐立領旨謝恩,剛要離開卻被趙相喊住,趁著現在時間尚早,趙相想要了解一下到底那個市場調控是個什麽東西。

徐立看了宋北雲一眼,然後開始給趙相解釋起這個調控的大概意思。

一番理論之後,趙相心中大概也是明白了,他為官一世卻是沒想到這商人之道裏也有這麽許多的東西,若是不加以管製甚至可以動搖國本。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趙相無端感歎一句:“自幼讀書,卻是白讀書啊。”

“相國大人太謙遜了,天下哪有那全知之人。”徐立笑著拱手道:“草民也不過是鑽研了些時日罷了,若跟相國大人比,差之甚遠。”

“你莫要說些恭維話了,等空閑下來老夫再找你詳談。”

“草民隨時恭候相國大人傳喚。”

徐立是商人,八麵玲瓏迎來送往的能耐可比宋北雲高多了。

“時候差不多了,該去了。”趙相說道:“老夫靜待幾位好消息。”

“定不辱命。”

很快,徐立他們出宮之後就在鴻臚寺官員的帶領下,去往了第二輪談判的地點。

而趙性幾人也按捺不住好奇,換上了便裝也悄悄跟著去了。

等徐立他們到場時,佛寶奴一眾已經等待著了,不過今日見到的卻不是大宋官員而是一群走路都帶風的有錢人,而且看樣子年紀都不大,她倒是首先笑了起來:“大宋無人?”

這話說的在樓上偷聽的趙性都想暴起傷人了,但被正麵嘲諷的徐立卻隻是帶著滿臉笑容坐了下來,周圍的人也渾然沒把這話當回事。

但接下來的交鋒,雖然隻是第一輪,佛寶奴額頭上的汗就下來了,她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大宋無人而是大宋派出了隱藏高手了……

對麵那些人人手一把小算盤,當場就能把每項貿易點裏的盈利點數算得淋漓盡致,讓利、奪利、分利等等都被他們算了個通透,甚至連耗損、氣候和病疫也都沒有放過。

在完全清晰化的數字麵前,遼國人被打得節節敗退,佛寶奴最後沒法子,無奈之下隻能推翻上一次的草案,但她在快頂不住要被完全壓製時,突然耍起了賴皮。

“讓宋北雲來見我,否則一切免談。”

底下的人麵麵相覷,而樓上的趙性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宋北雲,小宋一臉無辜的攤開手:“跟我有毛關係啊?”

而徐立仍是不緊不慢的開始了他的表演,他起身來到遼國使團麵前,將算盤往佛寶奴麵前一放:“耶律皇子,待我來給您算算這遼國每年收益如何?”

看著他手指劈裏啪啦的撥弄著算盤,嘴裏不停的把遼國的營收攤開在了佛寶奴的麵前。

麵對這筆龐大的營收,使團裏的人已是開始動搖,更關鍵的是這門生意可以一改如今遼國的頹勢,讓國內整個大盤都活絡起來。

到最後已經不是見不見宋北雲了,在徐立的巧舌如簧下,已經成了如果遼國不拿下這筆單子,三年內必然遭遇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災。

“市場者,多者賤、少者貴,物多錢少,錢貴。錢多物少,物貴。一年之後,遼國百姓手中之錢財從百文三斤肉變成百文一兩,肉菜蛋糧一路瘋漲,民不聊生。若是遇到雨雪天災,更是極易出現饑荒,商人囤積、府庫無糧……”

反正說著說著,這筆生意就成了遼國的救命稻草,若是沒有遼國必亡。

“不是,狗東西你從哪弄來這麽個神人?”趙性小聲問宋北雲:“你也不早些引薦給朕?你想什麽呢!”

“你看得起商人麽?人家是個商人!”宋北雲啐了一口:“你有法子給人家當官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