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躺在**,除了腰部覆著一條毯子之外便是不著寸縷了,身旁一個眉目俏麗的女子用衣裳蒙在胸口上,早已是花容失色。

“都讓開。”宋北雲拎著畫舫上的醫療箱從外頭走了進來:“無關人等退散。”

其實如果讓他死在這,後頭很多事都不會發生了,但卻會發生很多新的事情,不能因為左柔而害了雞王,一碗水要完全端平有點困難,但總不至於用一個碗裏的水去填補另一個碗吧。

而且這姓王的如果真死在了這個地方,估計麻煩事才是真正的開端,宋北雲現在可沒有精力去麵對一個龐大的外戚家族,當然……不光是沒精力那麽簡單了,實力上也差點意思。

所以他一定不能讓這家夥死在這。

走進房間,屏退無關人員,他開始給這個昏厥的家夥測試瞳孔、脈搏和心跳,發現他具有明顯的低血糖症狀時,宋北雲才長出一口氣放下了心。

“取一碗涼粥加三勺蜜。”

“五勺不行嗎?”妙言在外頭問道:“一定要三勺?”

“你這人……”宋北雲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別跟我抬杠了。”

很快甜粥就被送了過來,在喂給王家少爺之後沒多久,他就醒了過來,但伴隨著嘔吐和瀉肚的症狀,以及很典型的眩暈情況。

“可有聽見耳中鳴響?”

宋北雲看著臉色蒼白的王少爺小聲問道:“是否有悶壓感?”

王公子輕輕點頭,躺在**動彈不得,但腹中咕嚕聲卻是格外明顯,他肉眼可見的表現出痛苦。

“黑視、腹瀉、耳鳴、嘔吐、虛弱。”宋北雲拿出一小瓶特調藿香正氣水放在一旁:“典型的美尼爾症狀了,應該是勞累過度導致的。來,先把這個喝了。”

一瓶辛辣刺鼻的藿香正氣水灌下去,王公子隻覺得胃裏有一團火似的在燃燒,連呼吸中都帶著一股子特別嗆人的藥味,但還別說這東西下肚之後整個人感覺都鬆快了許多,頭暈的症狀也好了不少,而在經過幾次瀉肚之後,肚腸裏也不再翻江倒海。

“還有。”宋北雲用一根筷子撬開他的嘴,然後將一大塊生薑塞入了他嘴裏:“含住。”

生薑這個東西是特別神奇的,它擁有難以想象的止吐能力,但凡是遇見風寒反胃、異味嘔吐、積食嘔吐、車船嘔吐,隻要一片生薑含在口中,嘔吐立止,比什麽藥都好使。

上吐下瀉都止住了,下麵就是一係列恢複手段了,首先是熱敷的藥包還有內服的糖漿,一切都完成之後,王公子便沉沉的睡了過去,臉色也逐漸開始好轉了起來。

宋北雲此時擦著手走出了房門,門口的人立刻緊張的圍攏了過來詢問道:“那王公子如何了?”

“無礙。”宋北雲擺手道:“操勞過度罷了,這幾日他怕是一刻未得停歇,想來是吃了不少苦。”

這話說起來陰陽怪氣,但卻立刻緩解了氣氛,北坡首先進去瞧了瞧,但卻被屋裏的臭氣給熏了出來,他怪異的看了一眼宋北雲,小聲問道:“你怎的能在裏頭如此之久。”

“嗨……這能算什麽。”宋北雲笑著擺擺手:“更惡心的我都見識過。”

這話是真的沒吹牛,這人啊可以讀書少、可以沒學問,但隻要有了見識,那就是不一樣的存在。就比如那房間裏的惡臭,一般人是撐不住幾吸的,但宋北雲以往可接觸過不少屍體,什麽腐屍、幹屍、濕屍,哪個味道不比那屋裏的難聞,見識多了自然就知道該怎麽處理。

“醫者到底是不一般啊。”

北坡由衷的感歎起來,他心中倒是慶幸,若不是今日這宋北雲在這,保不齊等青睞大夫時,這王兄人都開始涼了,屆時那可真的是捅了大簍子。如今北坡的爹爹升遷在即,這文聖公的長孫若是死在廬州城裏,恐怕這一世的希冀都得化為烏有了。

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沒事了,聽到屋裏響起的鼾聲,北坡算是長出了一口氣,而在片刻的舒心之後他轉頭又看向了宋北雲,他突然意識到麵前這個人不光是本科的解元,而且好像還真的是個有能耐的醫生,之前醫好了自己的疑難雜症不說,現在更是連這種突發的毛病都能掌握,當真是天下稍有的人才。

不過宋北雲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北坡在看他,隻是伏在欄杆上用他的小碳筆寫著藥方,然後遞交給北坡說:“北坡兄,屆時你將這方子遞給王公子,讓他每日按時服藥,至於要論證的話,這不過是一副安神休眠的方子,天下的藥鋪裏都有成藥可抓。”

北坡倒是不懷疑,接過藥方想也沒想就揣入懷中,打算晚些時候再交於王家公子的下人,至於論證不論證,那便是那些人的事了。

而宋北雲看到這一幕,打了個哈欠:“北坡兄,我身上沾染了汙穢,先去洗洗了。”

“且是辛苦了,去吧。”

宋北雲離開之後,在場的學子就開始討論了起來,畢竟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堂堂解元居然還是個妙手回春的良醫,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這一討論,北坡那愛裝逼的性子就又起來了,開始滔滔不絕給這些不知情的人介紹起他這個北雲賢弟來,說什麽自己曾得了難治的傷寒,城中名醫皆束手無策,隻有這北雲賢弟與天奪人,生生將他從鬼門關裏拉扯了回來。

總之就是把宋北雲是吹了個天上有地上無,還說什麽就連當今大醫官都與這北雲賢弟有著莫大淵源之類的話,再加上之前他除瘟疫、治災民的話,生生就差將宋北雲說成是扁鵲再世、華佗重生,恨不得就是個活著的藥王爺。

“原來除瘟疫的英雄便是當今這解元啊。”才子中自然是有廬州本地人的,他們一聽北坡的介紹才恍然大悟道:“難怪我說一見這宋才子就覺得此子器宇不凡,狀若祥瑞。”

“大宋若是能多出幾位如這般的良醫,不知可活多少人。”

“可不是,未曾想有這般菩薩手段那讀書卻是也沒落下,到底是人中龍鳳啊。”

這些誇獎宋北雲的話被聽到北坡耳中,他臉上神采飛揚,卻又是想起之前重重奇聞軼事,趁著這王公子還未醒來,他帶著人來到一旁便開始談論了起這個原本還寂寂無名的小書生來。

而此刻的宋北雲坐在大浴桶裏,裏頭加了大量的艾草,生怕身上沾染半點那他娘的開車開暈過去的廢物身上的臭氣。

他身後則站著妙言正在為他輕柔的捏著肩膀。

“說說,為什麽要救他。”妙言笑著說道:“正常來說,他死了才好吧。”

“關鍵死不掉。”宋北雲笑道:“這毛病難受的很,可就是死不了人,暈一會兒就自己醒了。而且就算他會死,我也一定要把他救活,至少不能讓他死在這,我懷裏可是有一段正兒八經用四十斤人參高濃縮出來的救命丸,能讓他三天之內生龍活虎,三天之後立刻暴斃。”

“這麽神奇?”

“人參皂苷可不是開玩笑的,說是救命藥那就是救命藥。”

“可你還沒說為什麽不讓他死在這呢。”

“這不廢話麽。”宋北雲拍打著桶裏的水:“他要死在這,你就麻煩大了。我接觸那家夥本來就是為了左柔解決麻煩。可是給她解決了麻煩又給你惹了麻煩,這不是極限一換一?不劃算。”

“那如果硬要選一個呢?”

“你們女的是不是就愛問這種問題?純粹是給人找不自在。”宋北雲歎氣道:“這玩意能好比的麽,老想著一換一啊你們。”

“天性。”妙言笑得清脆悅耳:“那你把他給救活了,以後可該怎麽辦?”

“放心吧。”宋北雲嘿嘿一樂:“我是個醫生,我肯定不會害病人,不過有些注意事項我可能會忘記說。”

“哦?”

“比如我給他那服藥,就是安神定魂的。極大的降低欲望值,喝完之後昏昏欲睡,沒有絲毫幹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是完全不行了,再起不能。想要再有那種致命快感,他就得去吃五石散,那玩意可不是好東西,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時間一長你看他會不會中毒,而且作為神經刺激類藥物,久而久之他會有應激反應的,什麽趨光啦、思維奔逸啦、狂躁啦,最終影響語言和行為功能,等到產生器質性病變之後,他就等於是上了不歸路。”

“你這人,陰險毒辣,簡直壞透了。”妙言揪了宋北雲耳朵一下:“也不知像你這樣的人在電視劇裏能活幾集。還有,要是他不上鉤怎麽辦?或者說能完全克製住欲望之類的。”

“那不能夠啊,你看他那大清早還要來一發的德行,別擔心這個。而且你可能沒有深層次的了解過磕過藥的人的心路曆程,已經踏出那一步了,這種沒啥事幹又不用為生活發愁的人,他的空虛你想象不到。他自稱是才子,可你看他除了裝逼和吃喝,還幹過什麽事?哦,幹雞。這種人絕對忍不住的,你放寬心。”

妙言沉默一陣,突然笑出了聲:“你怎麽能把一個廢物看的這麽透?經曆過?”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我坐在房間裏無所事事,然後……”宋北雲長歎一聲:“我就開始練瑜伽,可你永遠也猜不到我練瑜伽是為了什麽。”

妙言略微思考一下,緊接著放聲大笑起來,笑到受不住的那種,就上氣不接下氣的,等好不容易她平靜了下來之後就用力的在宋北雲肩膀上擰了一下:“你這……你這也太混蛋啊,你怎麽想的啊。”

“是吧,這人一無聊起來,幹出什麽事都不稀奇。”

“那你成功了沒有?”

“當然沒有啊……成功還能跟你說?那就是黑曆史了好吧。”宋北雲打了個哆嗦:“現在想來,我甚至有點痛恨我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