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關心還是鬧心

許久的寂靜,似乎讓那個神遊天外的解元公感到了腹中羞澀,他便若無其事的問了句:“我都快餓扁了,粥也快涼了,你還確定粥是給我喝的嗎?”

淳歌說得自然,絲毫都沒為方才發生的那一幕影響心情,那話說得也是極為隨意。

“是給公子的,公子喝吧。”阿奴見淳歌沒有怪罪或是疏離的意思,急急將粥遞上去,像是真的怕那碗粥涼透似的。

淳歌沒再說些什麽,隻是很流暢的接過粥來,不以為意的喝著,可眼中的落寞卻是實實在在倒映在隻有淳歌一人可見的粥影上。阿奴與淳歌可謂是自幼便開始相處,若問世間說人最了解這倆人在生活上的習性,非彼此倆人莫屬,但若是談上心思,就真真是同床異夢了。

雖說淳歌沒有什麽過激的行為,但他過於直白的言語,像是一個學富五車的解元會說的嗎,顯然淳歌就隻是裝模作樣罷了。淳歌是在意的,他在意阿奴他這個發小有事隱瞞他,還有對他的不了解,甚至是謊言,這些都讓阿奴的關心在淳歌的心中大打折扣。

然而淳歌有何嚐知道阿奴的心思,阿奴在端上碗是顫抖的手指,使他的興奮以及慶幸,昭然若揭。阿奴其實也挺簡單的,在他的生命裏,或說是在有他的日子裏,能見到淳歌,能讓淳歌偶爾花心思在他的身上,他就已經是感恩戴德的滿足了。

阿奴啊,阿奴,就隻可教人歎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這時,餓極了的淳歌已是用好粥了,惟見淳歌很是客氣的想阿奴道謝:“多謝,已用好。”

此時淳歌的客套猶如利刃,不偏不倚捅進阿奴最弱的心房,房內僅能聽見他,微微顫動的聲音:“公子,我寧願你對我心存恨意,我也不願你如平常人一般待我。你,是不必顧忌我的。”阿奴心中一痛,暗自在腦海裏加了一句:不然你就太累了。

在阿奴的記憶裏,淳歌的刻薄言語並不是傷人,相反的正是說明淳歌還肯搭理你,當淳歌待人禮數周全分毫不差的時候,恰恰說明淳歌連跟你說話的興致都沒有。

“恨,哼。”淳歌搖頭笑得溫暖,說道:“我為什麽要恨?”

淳歌早已不像從前一般將喜惡放在臉麵上,他也不知是從何而知的,倘若你越厭惡一個人,那就越要客客氣氣,讓那人自個打心眼裏感到懊悔小姐駕到。當然淳歌並不是很討厭阿奴的,他隻是在這個時候,有些累了。

阿奴似是見著了淳歌眉間剛睡醒的疲憊。趕忙將話題一轉,說道:“你不恨是你大度,可別人就未可知了。”

“你說的是通判一家。”淳歌這句雖是問句,但卻說的極為篤定。

“嗯。”阿奴點頭應道,並將淳歌移到一個舒服的位置,自己則是站到了一邊。

“不會的。”淳歌做事前可都是三思而後行的,誇張點的說,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在腹中打好草稿,才肯慢悠悠的說出來。更何況是做事兒,在沒計算好利弊前,淳歌是斷然不會出手的。

“為什麽呢?”阿奴有點疑惑,照道理說,淳歌這會可是讓通判一家,老子跟兒子,明裏暗裏都吃了大虧啊,人家怎麽會不計前嫌呢。

淳歌忽然盤坐起來,順帶著還抖了抖膝蓋前的衣服,算是整理著裝了,然後用頸椎伸了一個懶腰,最後打著哈欠無力道:“鄭世安是個通判,官居五品,說好聽點是守牧一方,說難聽一點,就是朝廷放到這來養老的。你試想一下,倘使他真的有些許的作用怎麽會離開杭城,不做那幾個賴在杭城的通判呢?”

阿奴仔細想想,覺著淳歌的話也不無道理,便應聲道:“是啊。”

眼瞅著阿奴好像還不怎麽信的樣子,淳歌偷翻了一個白眼,撇嘴說道:“這就牽扯到一個,實權官員和文職官員的區別了。”

“哦,那什麽是實權官員,什麽又是文職官員呢?”阿奴不似淳歌一樣了解有蘇的官員內部,因而一些專業化的東西他是不清楚的。

“實權官員,也就是要幹事兒,至於文職官員,就是看看書理理資料的,幹不了事兒。”淳歌也沒覺得阿奴煩人,反而耐心解釋道。

“那你的意思是鄭世安這個通判就是沒什麽權力的文職官員?”阿奴終於也得出了一個答案,因而他說的很是激動。

“嗯”淳歌稍微用鼻子發了一個鼻音,再給阿奴送去一記很笨的眼神,隨後就合上了眼簾,進入半休眠狀態。

“可是人家總還是個官,你確定不會怎樣嗎?”說白了,阿奴就是擔心,他絕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漏洞會傷害到淳歌。

彼時淳歌才是真的有些動怒,他仍舊是閉著眼,冷聲說道:“我好歹也是個從六品,有著密折專奏的特權,他通判不過是個等著致仕的文職官。人都說:亡國的宰相,破家的縣令,宰相就不說了,但說區區一個有實權的七品縣令,都能讓人家破人亡,無不說明,有權在手,萬事無憂,我想鄭世安混跡官場也不是一年兩年的,自是十分清楚的。”

說完淳歌下意識的將眼睛迷開一條小縫,望了一眼阿奴,接著說道:“況且我看那鄭通判也不是個氣量狹小之人,他還在我大伯手下幹過幾年,正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無論從哪個角度他都是不會計較的。”

阿奴琢磨著,倒也是這個理,但他卻想到了鄭昌,於是脫脫口而出道:“那鄭昌呢。”

“鄭昌。”淳歌倒是沒有想到阿奴為他想的這樣的周詳,連那個好像是打醬油的鄭昌都算到危險分子一類的,故此聲音也輕柔了一些,說道:“他原本就是知道自己有些錯的,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而我隻是給了他一個台階,他也不是個笨的自然會順杆而下。”

“那就好,那就好。”阿奴過了一會兒才連說了兩聲,足以證明淳歌的分量有多麽的‘沉重’。

聽著阿奴那話,淳歌隻能是百般無可奈何,也罷他還是吃吃飽靠牆睡吧。

而那牆像是有生命一樣,先是穩穩當當地讓淳歌坐著睡,但時過片刻則大有坍塌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