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嫉妒使然

時間隨著那婦人的一巴掌靜止,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這真真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好戲。

“你竟敢打我。”淳歌感受著左邊臉頰上的刺痛,冷笑道。

“打你,是打你了,怎麽樣,你這樣的人就欠打。”老婦一旁的老漢見自己的老婆子揮掌,心中的共鳴簡直如同泛濫的江水,眼見著淳歌要報複他的老伴兒,他自是很有男人覺悟的挺身而出。

“哼”淳歌沒有說話,隻是冷哼著,眼神也越發犀利了。

“你家人是怎麽教你的啊,你說的可是我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啊。”說著老婦人想到她那個二十出頭的兒子,心就不由自主地抽著疼。

是啊,那是一條生命,無論他卑賤倒何種程度,他依舊有人愛著,疼著,在乎著,淳歌有什麽資格去漠視甚至是俯視呢。

淳歌揉了揉發紅的左臉頰,眼裏泛起微光卻終是歎了口氣,轉身再度走進客棧。隻是在邁進的前一刻頓了一會兒,說道:“對不起,可我真的無能為力。”語畢淳歌的身影便消失在一眾的視線。

“你兒子的死怨不得別人,你們早些將他帶回去安葬吧。”終於,一直隨著大夥看戲的季乾在淳歌離開後負責任的善後了。

季乾的話倒不是假的,經過這麽一鬧阿力的父母也有些意識到自己這回將事弄得大了些,怏怏的哭了幾聲也都回去了,畢竟死者為大總不能讓那位阿力的屍體繼續接受大家眼神的洗禮吧。

客棧外邊的熱鬧總算是落下帷幕,可淳歌心內的波瀾已是風起雲湧。

淳歌此時混亂的腦袋可算是有幾分清醒了,他這是怎麽了,待人接物與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是變好了那也就罷了,奈何是走向了一個不好的極端。同樣是平明百姓,淳歌已經不能用平常心去對待了,隱約間淳歌有了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一想到這淳歌就忍不住地諷刺,他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還能有什麽優越感可言。這些人和青山的村民沒什麽不同,不同的是淳歌的心,那顆浮世中遍染塵埃不堪的心。

才過了六七年,淳歌的本心就在近段時間內的不斷擁有中失去了,淳歌不能否認,他嘴上雖不強調什麽小三元大四喜的,可心中卻甚為在乎。不知打什麽時候起,淳歌的麵子,個人喜好高過了他的平常心。

“咚咚咚”淳歌的房門被人敲起,可是淳歌並不想理人更不想說話,因而他沒有去開門。

“歌兒,是我,你不開門我就自己進去了。”季乾等了一會確定了淳歌不會開門,這才勉為其難地從一處窗口翻進。

沉思中的淳歌被打斷了,也難怪,季乾進房這麽大的動靜他若是感覺不到那不就是死了啊。

“我不想和你說話,你出去。”這時的淳歌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應付季乾,故而逐客令也隨之而出。

“你不用和我說話,我隻是想看著你。”季乾的聲音出奇地柔和,還帶著笑意。

淳歌連白眼都懶得賞了,隻是搖了搖頭說道:“你說人走遠了,心會遠嗎?”

“會的。”季乾淡淡答道:“離得遠了,你就會忘記當初的摸樣,變成一個自己期許的人,早就脫離了最真實的自我,等你哪一天忽然發現,卻隻是不以為意的說上一句,我習慣了。”

“習慣”淳歌重複了一聲,接著說道:“習慣違背本心,直至麻木嗎。”

“能說不是呢?”季乾頗為無力地反問道。

“哈”季乾的話換來了淳歌的一陣哂笑:“好像不能,也從不可能。”

“曾幾何時我可憐那些和我一樣束手無策,一樣無能為力的人,可如今呢,無能為力變成了人定勝天,就連那份憐憫也變為了傲視,有些是我並不想失去的,可卻在不經意間溜走了。”淳歌一邊說著,還是不是露出一副自諷的樣子。

“你現在知道了,還是能找回來的。”季乾不動聲色地靠近淳歌。

“找回來,我想很難吧,我用傲氣武裝自己,用成功來隱藏自己的軟弱,倘若這些都沒了,我還剩下什麽。”直到這一刻淳歌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內心是這樣的不堪一擊。

“你剩下的,永遠都有個我。”季乾從背後擁住淳歌,讓這多愁善感的姑娘靠在自己的胸膛,參與自己的生命。

淳歌身子一愣,腦子隨著季乾的靠近當機,他不明白季乾所表達的情感,他不排斥卻總覺得有些不同。彼時淳歌才明白,為什麽他在成為秋歌後會有這麽一係列的異常之舉。

原是嫉妒了,淳歌必須坦白,他恢複女兒身的同時複活了一顆敏感的心。他所接觸的所有人都有專屬於他們的守護者。他羨慕有兄長可以依靠的阿斂,他羨慕那個生來就備受矚目的林洎,他也羨慕能在李天王手下趕出一番事業的季乾。而他隻能不停的舍去才能得到收獲的一小部分,注定靠著自己才能拚殺出一條血路。

在一小段沉默後,淳歌開口問道:“有你,能給我什麽,我又終將會失去什麽?”

“不曾得到便不會失去,我不會給你什麽,你也不會失去什麽,我隻希望我能令你有一顆強大的心,能麵對一切的心。”季乾本身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就是因為曾經得到過,才有了失去的痛苦和絕望,他怎麽會將這份未知的冒險加諸給淳歌呢,他是舍不得的。

有時候釋然隻需要靈犀一指,轉眼便可一點就通,顯然淳歌碰上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再強大的心也要休息了。”淳歌握住腰間的那雙手,笑容極淺極淡,卻又真的存在。

老實說,季乾不舍得放手,可人生最常麵對的就是舍不得和不舍得,任何人都逃脫不了,他還是放了手,不過他滿足了。

在季乾離開的最後一秒,淳歌若有若無地說了一句:“你,注定孤單,我,也難免孤獨。”

“我知道,能遇見你,我就已別無所求了。”季乾聽到了那低聲的呢喃,隻留下一個背影伴著腳步聲散去,如同他的話,一樣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