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副模樣,葉則伊麵露疑惑,邵聞濯神情冷肅起來:“怎麽說?”

夏艾錦把手機遞給邵聞濯,醫生的聲音從裏邊傳出來:“邵先生您好,我是負責這份藥劑樣品化驗的醫師,現在有個情況要跟您說一下。”

邵聞濯看了眼葉則伊,把手機聲音開了公放:“麻煩您了,請講。”

“是這樣的,這個樣品本身是調理肺部慢性阻塞病的保健類藥物,成分包括糖皮質激素、磷酸二酯酶-4抑製劑等。”

“臨床肺部疾病患者,大多來說cAMP的濃度偏低,這份樣品中磷酸二酯酶-4抑製劑就是為了抑製cAMP的裂解。”

“但是相比於普通調理藥,這份樣品中有另外一項成分含量嚴重偏高。”醫生聲音頓了下,“我進行過國際藥物成分數據庫比對,這個成分目前屬於未知成分。”

葉則伊腦子有一瞬遲鈍:“未知成分?您的意思是不合標準?”

“沒錯。”

葉則伊皺眉:“我的肺病一直都是市中醫院呼吸科邢主任在替我療理,所有的藥物都是他親自開給我的,怎麽會不合標準……”

邵聞濯臉色沉了下來,緊緊盯著手機。

葉則伊皺眉繼續問:“這個成分的作用是什麽?”

醫生嚴肅開口:“它的作用是加速cAMP的裂解。”

話音一落,客廳陷入了死寂。

邵聞濯的臉色一瞬間布上了森寒。

葉則伊瞳孔驟縮,好一會兒才反複確認:“加速cAMP的裂解?”

“是的。”醫生歎氣說:“您的肺病治了這麽久,越治越嚴重,不僅是跟您的體質有關,恐怕這個成分對您造成的傷害才是最嚴重的。”

葉則伊一動不動。

難怪……

難怪上一世他得了一場風寒就從哮喘引發出了那麽多的並發症,還始終無法治愈。

他居然從來沒懷疑過。

“阿則。”邵聞濯緊皺著眉,想伸手碰葉則伊,但看到他臉色蒼白神情緊繃,擔心自己的觸碰會讓他受刺激,又克製地收了回去。

轉頭沉聲對醫生說:“既然樣品已經嚴重違規,麻煩送到上級檢測中心進行進一步的化驗分析,如果有必要,還請麻煩警方立案調查。”

“放心吧,這件事情關係重大,一旦檢測結果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告知警方。”

電話掛斷,客廳裏又陷入了安靜。

葉則伊指甲嵌入掌心,掐出一道道深紅的痕跡,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著了火般的幹燥,緊接著胃裏一陣翻湧,他迅速起身踉蹌著衝進了洗手間。

“阿則!”邵聞濯追過去,葉則伊已經反鎖了洗手間的門。

葉則伊對著馬桶吐了出來。

惡心,好惡心。

他使勁的揉搓自己的臉,恨不得把手扣進喉嚨裏。

這些年他吃的都是什麽?

藥從哪裏來?邢主任是無意還是故意?誰又是幕後主使?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要這麽對他?

他上一世居然到死都被蒙在鼓裏。

葉則伊抬起頭,看著鏡子裏蒼白的自己,良久,卻好像又明白了過來。

他這樣不起眼的人,誰會忌憚他?除了一直記恨他是葉家親生兒子的身份的葉塵羲,誰還會恨他到這個地步。

說來可笑,葉塵羲比葉則伊大兩歲,是葉正初和初戀生下的私生子。

後來葉正初攀上了達科集團的千金,那個時候達科集團還不姓葉,而是姓簡,集團千金就是葉則伊的母親簡靜竹。

此後葉正初在商場順風順水,暢通無阻,很快就升到了達科集團高層。

可惜簡靜竹死得早,之後不到兩年,葉正初就帶著十歲的葉塵羲認祖歸宗,那個時候葉則伊才八歲。

可葉塵羲即便是進了葉家的門,也始終擺脫不掉他是私生子的飯後談資,他對葉則伊一直都非常嫌惡。

葉則伊接了捧水漱口,一次,兩次,反複漱了好多次,最後長呼出一口氣。

好在他現在不需要再吃這些藥了。

可是即便他已經接近事情真相,但是想要抓住葉塵羲的把柄,他還需要助力。

——

邵聞濯始終等在洗手間門口,注意著裏邊的動靜,可總不見葉則伊出來,他抬手打算敲門,門卻忽然開了。

葉則伊出現在門口,兩人忽然碰了個麵對麵,葉則伊剛洗過臉,頭發臉頰都是濕的,白襯衣領口洇濕了一片,給人種一碰都會破裂的虛弱感。

邵聞濯眼裏晦澀的情緒翻湧,伸手去扶他的肩膀:“阿則,先到樓上休息吧,後麵的事情我會處理。”

葉則伊餘光瞥了眼肩膀上的手,卻沒動。

半晌,他抬起眼皮看向邵聞濯,目光恨不得撞進他的眼底,清晰地問:“邵聞濯,我們什麽時候領證?”

邵聞濯眸光一暗,神情有一瞬的空白。

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說:“等你這兩天身體調理好,隨時都可以。”

葉則伊點點頭。

邵聞濯知道葉則伊忽然同意,肯定是剛才經曆了複雜的心理鬥爭。

葉則伊現在需要他。

財力勢力還是別的什麽都好,他無所謂他的動機和目的,隻要葉則伊留在他身邊,他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可以給。

他隻要葉則伊。

——

晚上確認葉則伊吃完藥睡下,邵聞濯獨自一人開車去了邵宏康居住的邵家祖宅。

邵宏康聽聞了他的來意,怒不可遏,罰他跪在邵家的祠堂內反省。

現在明明是深冬,今晚夜空的月色卻反而皎潔明亮,邵聞濯固執地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數十個牌位。

庭院裏滲進來的月光灑了他滿身。

邵宏康坐在一側,痛心疾首:“你父母這一路走來步步小心,辛辛苦苦才把東洲發展到今天這副光景,現在交到你手上,你就是掌權人,一點差錯都容不得,你明不明白?”

“你明知道蔣魯生那個老狐狸一心想把他侄女嫁給你,前兩天才暗示過我,我也表示會給你們牽線。你就算不考慮她,也該花點心思去做做樣子,結果你現在跟我說你馬上要結婚了,對象還是葉家那個不招人待見二少爺?”

邵聞濯一言不發。

邵宏康氣得咬牙:“你這一腳邁出去就是不給蔣魯生麵子,他本來是有意歸攏你的,結果現在呢?他以後能不跟你對著幹嗎?你想過沒有啊?”

“我已經決定好了。”邵聞濯平靜地說:“二叔,我父母死後是您一路扶持我,我敬重您是長輩才跟您商量,但我做出的決定這輩子絕不後悔。”

“你……”邵宏康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你說說,你到底看上他什麽了?!”

到底看上他什麽了……

這句話,邵聞濯上一世已經聽過一遍了。

上一世。

他也是這樣固執地跪在祠堂裏。

邵宏康也是這般怒不可遏:“現在滿世界都是他被退婚的消息,連葉家都放棄他了,你現在跟他結婚,不是讓所有人看笑話嗎!”

邵聞濯看著虛浮的空氣,說:“他現在沒地方可去了。”

“那也不關你的事!你明知道他有未婚夫,他們兩情相悅,他根本不可能喜歡你!你到底圖什麽啊?”

邵聞濯的表情隱匿在夜色中,看不出情緒,他沉默良久,隻是說:“隻要他留在我身邊,我就能護著他。”

“我就求您這一件事,您替我辦了吧。”

“你到底看上他什麽了?!”

作者有話說:

榜前字數壓不住了,這章有點短小,適合跟下章連起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