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則伊很久沒回這棟公寓了,他公司離湖心島的別墅比較近,邵聞濯也不常回家,前世葉則伊結婚之後就一直住在那兒。

葉則伊剛要摁密碼,忽然發現門是虛隱著的。

他登時一怔,立馬抓住門口的消防栓,掀開蓋子從裏邊拿了塊金屬片。

房間裏傳來翻動東西的聲音。

葉則伊隻猶豫了一秒便拿出手機撥通了邵聞濯的電話,然後將手機揣回兜裏,推門進屋。

客廳裏的人影頓時一陣慌亂。

葉則伊看清那人時,目光緩緩沉下來,一步一步走近:“原來是你啊,怎麽,葉塵羲連我私人住所的密碼都要監視了麽。”

葉塵羲是葉則伊的繼兄,這人是葉塵羲的私人助理趙權。

趙權先是驚慌,但看清來人是葉則伊後他臉色放鬆下來,手掌撐著桌麵嗤笑:“原來是二少爺回來了,我有個重要的東西在二少爺這裏,來的時候你沒在,就自己進來了。”

葉則伊看向他的手心,握著的是一隻銀色的U盤,裏邊是葉則伊最近參與計算的這個項目的全部數據。

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正是葉塵羲。

那天他在辦公室跟葉正初說過,這個項目他不會再染指,沒想到葉塵羲沉不住氣了,居然派人想直接搶走他的數據。

葉則伊臉上笑著,眼神卻宛如一潭死水:“以前隻知道你們不要臉,我是真沒想到,你們能這麽不要臉。”

趙權一愣,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葉則伊!你真把自己當葉家二少爺呢?這個項目耽誤了你負責得起嗎?!”

葉則伊步步逼近,幾乎和趙權麵對麵。

他雖然身材瘦削,個子卻比趙權高出半個頭,睨著趙權時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請問哪一份成果不是簽的他葉塵羲的名字?這個項目跟我有什麽關係?我負什麽責?”

趙權被葉則伊這副模樣嚇住了,伸手推了葉則伊一把。

不料葉則伊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氣不大,但卻能精準地握住關節脆弱處,往下一擰,神色變得陰戾:“誰準你動我的東西?”

趙權吃痛地啊了聲,惱羞成怒,抬手想要反抗,葉則伊立馬伸出左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塊金屬片,兩寸大小,刃部鋒利,直接扼住了趙權的喉嚨。

“我說了,把你的髒手拿開。”

葉則伊的眼神沉冷,眸子深處仿佛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趙權說不出差別在哪,卻在某一瞬間打心底裏生出了畏懼,仿佛這人下一秒便會切碎他的喉嚨。

“你這個瘋子……”

趙權用力想掙脫禁錮自己的人,掙紮中他感覺自己的手肘應該是撞擊到了什麽地方,他聽到葉則伊輕微的一聲悶哼。

然而這人仿佛感覺不到痛,掐住他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趙權被掐得臉紅脖子粗,冷硬的金屬抵在喉嚨上的觸感令他心驚肉跳,瞬間不敢再動一下:“好……好好!我不碰,我現在就放下,你能先鬆手嗎?!”

確認趙權放下了他的U盤,葉則伊握著金屬片的手指才鬆了些。

他眉頭一皺,嘴角忽然嘔出一口血。

趙權見狀心頭一抖,忽然嚇到了:“你、你怎麽了?我沒動你啊!不關我的事啊!”

葉則伊胃裏一陣悶痛。

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細密的汗,他忍著痛,用指尖揩了一抹血,染了血跡的指尖緩緩劃過趙權喉嚨的位置:“你的賬我回頭跟你算,回去告訴葉塵羲,別動我的東西,動了我的,我遲早讓他還回來。”

趙權腿腳都軟了,驚慌失措,撒腿就要跑,然而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如果U盤不拿回去他沒辦法交差啊。

趁著葉則伊彎腰捂著胃部,他手疾眼快抓起桌上的U盤轉身就往外逃,結果被衝進來的人猝不及防地一腳踹了回去——

這一腳正中要害,劇痛和驚恐幾乎淹沒了他,他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抬眼才看清來人是邵聞濯,直接就不敢動了。

邵聞濯看到葉則伊嘴上的血跡,神色大變,陰鷙壓迫的氣息瞬間漫延開來,大步走上前扶住他的肩膀,連嗓音都在顫:“阿則,傷到哪了?要不要緊?”

公寓在十一樓,邵聞濯明顯是跑上來的,胸口在不停地起伏,粗重的呼吸全數噴在葉則伊耳邊,葉則伊能明顯的感覺到他過高的體溫和心跳。

葉則伊幹咽了下喉嚨:“胃疼。”

邵聞濯二話不說將葉則伊打橫抱起往外走,忽然的失重讓葉則伊下意識摟住邵聞濯的脖子。

他想說沒必要這麽抱,但胃裏傳來的陣痛讓他放棄了開口。

夏艾錦這會兒才從電梯裏衝出來,驚慌失色,趕忙讓路:“葉少爺沒事吧?!”

邵聞濯進電梯,臉色冷得可怕:“房間裏那個人,報警處理。”

夏艾錦忙點頭:“好我知道了!”

——

商務車穿過車流飛速駛向醫院。

護士一看是邵聞濯,懷裏還抱著一名男子,察覺大事不妙,趕緊通知了副院長,副院長帶著兩名醫生著急忙慌趕來,給葉則伊安排了救治。

目送葉則伊被推進急救室,邵聞濯眉頭緊鎖,蜷在身側的雙手因用力過度暴起顯目的青筋。

克製著,蟄伏著,渾身陰鬱,整個走廊的氣壓都低了兩度。

夏艾錦打電話來:“老板,人已經送警局了,接下來您打算怎麽處理?”

邵聞濯死死盯著空氣中的塵埃,語氣透著寒芒:“聯係律師,無論是私闖民宅還是入室搶劫,爭取頂格判決,不準給他任何開脫的機會。”

“好的。”夏艾錦又問:“葉少爺怎麽樣了?”

——

時間過去兩個小時,葉則伊才從急救室送到了普通病房。

邵聞濯被攔在了外麵:“不好意思啊邵先生,病人已經清醒,現在是病人的私人就診時間,麻煩您再等一會兒。”

任誰都明白這是病人自己的要求。

邵聞濯麵色沉冷,偏執地看著病房的方向,卻克製住了推門而入衝動。

病房裏。

副院長推了推鏡框看胃鏡報告:“平時工作強度很大嗎?你身體很虛弱啊。”

葉則伊躺在病**,臉色泛白:“最近在趕一個項目。”

“趕項目也不能這麽糟蹋啊,日常飲食也不規律吧?唉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工作起來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副院長搖頭歎了口氣:“加上忽然遭受外力重擊,這下好了,消化道出血了。”

葉則伊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為了那個項目,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沒想到最後項目沒有自己的功勞,反倒把身體搭進去了。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謝謝醫生,我以後會注意了。”

確定病房裏沒有別人,葉則伊又問:“請問我身體還有別的問題麽?比如肺部,有問題麽?”

“我在嚴肅的跟你講你的胃病,你怎麽跟我扯肺呢?”

副院長仔細翻找了幾頁檢查報告,按理說胃出血,不用做這麽全麵的檢查,誰讓這位是邵聞濯送來的人呢,檢查報告非常詳細。

副院長推了推眼鏡:“肺部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沒問題。”

肺居然真的沒問題了。

葉則伊點頭說:“知道了,謝謝醫生。”

“胃部健康一定要重視起來啊,千萬別惡化了,就邵先生剛才那種要殺人的狀態,我怕他將來把醫院給掀嘍!”

葉則伊麵色不動,放在潔白被麵上的手指卻輕微蜷了起來,好幾秒才說話:“他還等在外麵?”

“是啊,好幾個小時了。”副院長抬手示意護士進來,“他一個大忙人,居然能等這麽久。”

葉則伊表情沉靜,心想確實,他為了能結婚也算煞費苦心了。

看得出葉則伊不想多聊,副院長也沒多問,讓護士去通知邵聞濯:“還有,幫病人辦理住院手續。”

葉則伊一愣:“要住院?”

“你這種情況肯定要住院治療,現在血止住了,但還要手術放置胃管,把殘留的積血吸出來。”

“……”

邵聞濯進去時一眼就看到了病**的葉則伊。

麵容瘦削,輪廓線條漂亮流暢,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脆弱得讓人心悸。

他收斂起周身戾意,走到病床前,問副院長:“林院長,阿則這個情況要多久才能痊愈?”

“這個得慢慢調理,多久能恢複得看病人自己了。”

副院長搖搖頭站起身,拿來報告給邵聞濯看:“病人本來就有胃潰瘍,哪經得起這種劇烈的撞擊啊,以後不好好注意,很容易複發的。”

胃潰瘍,劇烈的撞擊……

邵聞濯沉默地立在床前,拿著報告的手指篡得泛白。

醫生歎氣:“你們聊,我先失陪了,我還有別的病人。”

葉則伊撩起眼皮看了邵聞濯一眼。

這人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看似沉靜,但葉則伊知道,他心裏想的遠比表麵上看起來的要深。

“阿則。”邵聞濯看向葉則伊時眼神溫和下來,“人我已經處理了,你放心,你的東西原封不動,你好好休息。”

要不是邵聞濯及時趕來,他的這份數據這會兒恐怕已經在葉塵羲手裏了。

葉則伊感激道:“又麻煩你了,謝謝。”

葉則伊說完,輕輕閉上了眼睛。

邵聞濯仔細看了葉則伊一會兒,瘦削脆弱,剛才報告上的各項身體指標顯示,他身高181,體重卻不到六十公斤。

當時抱起葉則伊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人體重有多輕,輕得讓人心裏發疼。

邵聞濯輕聲說:“阿則先住幾天院,等身體恢複一些,我接你回家,家裏有專業的醫療團隊,可以慢慢調理。”

回家……

上輩子死的時候,邵聞濯也說要帶他回家,沒想到那句「下輩子吧」竟然應驗得這麽快。

葉則伊閉眼靜了兩秒,閃過一絲促狹晦澀的笑:“邵聞濯,你沒必要對我這麽好。”

葉則伊再次開口喊他的名字,說的居然是這句話。

邵聞濯眉心蹙著,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你不用有心理負擔,舉手之勞而已。跟我回家吧,好嗎?”

葉則伊苦笑:“好啊。”

邵聞濯終於笑了下,走出房間,在門口撥通了閻厲的電話:“立刻讓醫療團隊住進別墅的西側閣樓,把阿則的檢查報告拿給他們,讓他們準備調理身體的方案。”

打完電話進房間,葉則伊已經睜開了眼,目光落在窗外的虛空處。

邵聞濯不忍心打擾,在床邊的休息椅坐下。

這個距離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葉則伊的臉,看清他細長的眼睫,鼻梁,嘴唇,全部。

這人就在他眼前,那麽的真實。

葉則伊看過來:“現在幾點了?”

“下午六點,我讓閻厲去準備晚飯了。”邵聞濯黑眸目光沉沉:“我更喜歡阿則喊我的名字。”

葉則伊和他對上視線,兩人目光撞進彼此的眼睛裏,晦暗不清的對峙。

仿佛都想從對方眼裏看出些什麽。

葉則伊十六七歲時,性格乖戾叛逆,也不懂得掩飾,別人見到邵聞濯都恭敬的喊他邵少爺,隻有他挑釁般地喊他邵聞濯。

邵聞濯那時在人前總是一副冷麵少爺的模樣,可每次麵對葉則伊尖銳的獠牙,這人也隻無奈地笑說:“沒大沒小。”

那個時候邵聞濯的笑,才是純粹的、縱容的笑。

不過那是邵聞濯父母去世之前的事了。

此刻邵聞濯眼裏噙著隱隱的笑意,看似溫和,實則帶著說不清的壓迫感。

葉則伊沒回答。

隻見到邵聞濯收斂了目光,輕笑說:“好了,都隨你,樂意叫什麽就叫吧。”

頓了下又忽然問:“話說,阿則什麽時候知道的我的私人手機號碼?”

葉則伊一怔。

邵聞濯的私人手機號,是前世結婚之後邵聞濯存在他手機裏的,他早就倒背如流了,可惜上輩子並沒有撥通的機會。

當時一時情急就撥了,他確實除了邵聞濯也想不到還有什麽人會來救他了。

葉則伊很快恢複鎮定,眼中劃過嘲弄的笑:“你出國之前給我的,大忙人怎麽會記得這種小事。”

邵聞濯有一會兒沒說話。

默默看了葉則伊片刻,隻是點了點頭,沒再深究,起身去給葉則伊接水。

這時葉則伊卻忽然掀起眼皮,看向邵聞濯的眼神變得狡黠:“不過我也想問,你又是怎麽知道我家住十一樓的?”

邵聞濯拿著水杯的手倏地一頓。

作者有話說:

來啊極限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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