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總!葉少爺, 你們沒事吧?”

巴魯從駕駛位掙脫出來,很快越過層層疊疊的草叢來到後座車門,他淋著大雨, 試圖拉開車門:“邵總!”

車門被打開, 濕冷的空氣霎時灌入車內。

邵聞濯這才終於緩緩鬆開了手,左手支撐起身子,著急地查看懷裏的葉則伊:“阿則,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

葉則伊抓住邵聞濯的手,坐起身子,心說反倒被你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但他知道那是邵聞濯在保護他。

邵聞濯跨出車子,一隻腳踩在濕淋淋的地上,另外一隻手撐著車門,身子稍微向車內探進去半截,直接勾住葉則伊的腰將人抱了出來。

葉則伊雙腳落地,剛緩了口氣,就被邵聞濯直接摟進了懷裏, 這人手掌摁著他的後腦勺, 將他整個腦袋嚴嚴實實地摟在了懷裏, 耳邊傳來邵聞濯微顫的聲音:“阿則……我們安全了,沒事兒了。”

大雨劈頭蓋臉地衝下來,淋濕了邵聞濯的頭發, 沿著他的下頜流下來,葉則伊感覺到自己的肩背被浸濕, 但更明顯的是邵聞濯狂跳的心髒, 還有摟著他時微微顫抖的身子。

葉則伊一時有些發愣:“邵聞濯。”

巴魯別開視線不敢再看兩人, 趕忙去查看車子的情況。

雨天路滑, 車子駛過彎道時打滑失去控製,直接衝下了涅泥的土路,好在這片山路兩旁樹木草叢茂盛,車子撞到樹木上停了下來。

但是車子損壞嚴重,而且陷在道路下方,一時半會兒肯定是弄不上來了。

葉則伊在邵聞濯懷裏靜默了片刻,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起,遲疑了下,不動聲色地摟住了邵聞濯的肩背,輕輕拍了拍,笑了下:“幹嘛啊,已經沒事兒了,怎麽嚇成這樣?”

邵聞濯撫摸著葉則伊的後腦勺,半晌,終於扯出一點笑:“阿則,我膽子小。”

葉則伊忍俊不禁:“這話誰說我都信,但這個人除了你。好了,你想勒死我?”

邵聞濯鬆開手,垂眸看了葉則伊幾秒,葉則伊微仰著頭,雨水不斷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他不受控地眨了幾下眼睛,邵聞濯心有餘悸地替他擦去眼睛周圍的雨水,脫下外套罩在他頭上,護著他往路邊走。

巴魯拍拍手上的泥水,看過來,十分自責:“對不起啊邵總,這路麵坑窪太多,全是泥水,而且車出城時沒換防滑胎,實在是對不起……”

“不怪你。”邵聞濯探入車身,在座椅底下找到手機,想查看附近有沒有拖車公司。

葉則伊安慰地拍拍巴魯的肩膀,掃了一圈車子,從後備箱拿出兩把雨傘,一把遞給巴魯,撐開另一把,舉過邵聞濯的頭頂:“車燈全壞了,輪胎陷得很深,走不了了……這兒離甬南鎮還有多遠?”

邵聞濯指尖點著手機:“五公裏。”

“那不算遠了,走過去吧,回頭找人來拖車。”

邵聞濯轉頭看了眼葉則伊單薄的身子,微微蹙眉:“還沒吃晚飯,這麽走五公裏,你會吃不消的。”

葉則伊狡黠地笑了下:“那你背我。”

邵聞濯拿著手機的手微頓,靜默地看了葉則伊幾秒,似乎在思考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葉則伊不禁失笑:“想什麽呢?你當是特種兵負重徒步?走吧。”

沒辦法,三人隻好決定徒步上路。

還好後備箱還有備用的襯衫和大衣,邵聞濯拿出來遞給葉則伊:“阿則先進去換吧。”

葉則伊也不浪費時間,拿著衣服進了車子,然而當時車門鎖了,是巴魯暴力拉開的,這會兒已經關不上了。

巴魯立馬識相地轉過身走遠了:“我去那邊方便一下。”

葉則伊目光探究地和站在門口地邵聞濯對視:“……”

半晌,邵聞濯眉梢輕輕抬了下:“阿則需要打光麽?”

“別看。”

換好衣服上路。

因為沒想到會在半路淋雨,後備箱隻準備了兩把傘,邵聞濯接過葉則伊手中的傘,偏頭看他:“阿則。”

“嗯?”

“靠近點兒。”

“哦。”

一把黑傘遮住兩個成年男人稍微有點吃力,葉則伊隻好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最後兩人手臂的衣服布料傳來摩擦的觸感。

巴魯跟個守護神似的跟在兩人身後。

前麵兩人靠得極近,儼然是親密愛人的模樣,但又透著種隱隱約約的曖昧別扭。

然而很快,他就看到邵聞濯的右手從兜裏伸出來,下一秒猝不及防卻又不動聲色地扣進了葉則伊的手心,抓著後者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外衣口袋裏。

巴魯臉上的表情立馬就頓住了。

這兩人,什麽時候,已經親密到這種程度了?

邵聞濯的手心寬大幹燥,被他牽在手裏,感覺全身都熱了。

葉則伊眼睛直直目視著前方,走路都變得跟邵聞濯的步調一致,明明也不是第一次牽手,卻還是會心跳加速。

不知道牽了多久,天色漸暗,暴雨沒有絲毫減小的趨勢,地處偏僻,也沒有其他的車路過。

葉則伊感覺腿有些泛酸,肚子也餓了,腦子有點暈乎乎的,走得越來越慢。

“阿則。”

“嗯?”

邵聞濯停下來,把人拉到身後,微微彎下腰說:“上來,我背你。”

葉則伊一愣:“不用吧。”

“上來。”

邵聞濯的語氣堅定不容反駁,葉則伊看著他寬厚的肩背,心裏微動,這時邵聞濯轉過頭來,他立馬放棄了遲疑,摟著邵聞濯的脖子趴了上去。

邵聞濯身形似乎輕微頓了下,然後將傘遞給他,勾起他的腿將他背了起來,走得穩健從容。

葉則伊起初直挺著身子不好意思貼太緊,走了一段路後,這種姿勢實在是不舒服,於是緩緩地、一點一點,不動聲色地越趴越緊,最後索性整個人都貼在了邵聞濯身上,下巴抵在了他肩膀。

胸脯貼著肩背,感受著對方的體溫,暴雨中的寒風仿佛也不那麽冷了。

半晌,邵聞濯開口說:“阿則,你好輕。”

葉則伊有些茫然:“啊?”

“太瘦了,跟十幾歲時一樣。”

十幾歲時……

葉則伊恍惚地回憶起來,邵聞濯曾經也這樣背過他。

那是個很特殊的日子。

全城警備,所有高中校門口都拉著警戒線,校門口人潮湧動,都是來送考的家長老師。

那是葉則伊高考的日子。

不記得是什麽原因,那天他趕到學校時有些遲了,他急匆匆往校門口跑,忽然一不下心碰倒了一個大叔停放在路邊的自行車,自行車上放了一筐青蘋果,全部灑落在地。

葉則伊急忙道歉:“對不起,我不小心——”

“啊喲!你幹什麽啊你這孩子!”大叔急躁地跳起來打斷他的道歉,“這是我給我兒子考完試出來準備的蘋果,你現在全給我灑了,哎喲你這不是壞了我兒子平步青雲的好兆頭嗎!”

葉則伊看了眼手表,緊緊抿著唇:“對不起,我賠您錢。”

“賠錢?賠什麽錢啊?!這是錢不錢的問題嗎?!”大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別走,這事兒沒完!”

周圍的家長都看了過來,議論聲此起彼伏。

“哎這孩子也真是,著什麽急啊,壞了人家的好兆頭,這事兒可難辦了。”

“這要是賠錢,得賠多少啊……”

葉則伊皺著眉:“我給您撿起來。”

“撿起來管個屁用啊!走,跟我去魁星廟磕頭道歉!”

魁星是掌管文運的星宿,魁星廟是H市很多考生家長常去參拜的廟宇。

葉則伊又看了眼手表,馬上要遲到了,他解釋說:“我是高考考生,我現在著急考試。”

“考生?你現在知道自己是考生了!”

校門口的警衛朝這邊走來,加入了勸說:“大哥,高考的日子,考生為大,您阻礙考生參加考試是違法的。”

“違法?老子不懂法!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葉則伊手臂被他緊緊握在手裏,不講理的人最難纏,周圍人這會兒也都加入了勸說,大叔依舊無動於衷,嘴裏嚷嚷著:“賠錢?賠多少錢?你一個學生身上能有多少錢?想幾塊錢就把我打發了?想都別想!”

警衛提示校門馬上就要關了。

葉則伊使勁想掙脫束縛,反而被拉得死死的,葉則伊冷聲問:“你要多少錢?”

大叔冷笑一聲:“我不是圖你的錢,但你壞了我兒子的氣運,他的學費你得負責吧?四年的學費,也不多,五萬吧!”

周圍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葉則伊皺眉:“我現在身上沒這麽多錢。”

“沒錢?沒錢就別走!”大叔抓著他,麵露凶橫,“你們嚷嚷什麽?同情他?有種你們替他賠錢啊!你們誰替他賠錢!”

葉則伊神情越發冷戾,正打算跟這胡攪蠻纏的人魚死網破,他後背忽然被一個熟悉的味道包裹住了,緊接著一隻修長的手伸出來,緊緊抓住了那大叔的手腕,邵聞濯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我替他賠,鬆手。”

葉則伊愣了下回頭,視線對上了邵聞濯近在咫尺的下頜線。

邵聞濯站在他身後,一隻手護住他肩膀,另一隻手用力擰住那人的手腕,疼得對方瞬間鬆開了掌心,吱哇亂叫地往後退。

邵聞濯把葉則伊轉過來,麵對麵,半晌,他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他:“滿頭大汗,快擦擦進去吧。”

葉則伊愣愣地看了他幾秒,接過紙巾,隻說了句「等我」,然而轉身飛快地衝進了校門。

葉則伊考完試出來,第一時間就是在校門口尋找邵聞濯的車。

沒找到。

這人沒等他。

葉則伊重重喘著氣,最後泄了氣般癱坐在大樹下的石椅上。

也對,兩個多小時,邵聞濯怎麽會等他。

盛夏的天氣仿佛能將人烤焦。

葉則伊垂著腦袋,頭越來越暈,身上開始冒虛汗,他手掌撐著石椅,身子搖搖欲墜地開始晃動。

“怎麽坐在這兒?”有人攙扶住了他的肩膀,“樹蔭都跑旁邊去了,不知道挪個位置?”

葉則伊恍惚抬頭,是邵聞濯背對著光的高大身影,這人微微俯下身來,近距離地看他:“中暑了?”

葉則伊不說話,微微蹙起眉。

邵聞濯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蹲下來:“上來。”

葉則伊愣了下,邵聞濯回頭嘖了他一聲。

天氣太熱,葉則伊趴在邵聞濯的背上,感覺連衣服都是燙的,他垂著腦袋,悶聲問:“你來這兒幹嘛?”

“等你。”

“……”

邵聞濯笑了下:“別的孩子高考都有人送,我在想可憐的阿則怎麽辦。”

葉則伊不知道邵聞濯這話是真是假,他腦袋緊緊埋在邵聞濯肩膀上,中暑導致頭腦暈乎,沒精力跟他扯皮。

他迷糊間聽到邵聞濯的聲音,他說:“阿則,你好瘦。”

……

邵聞濯背他回到公寓,下樓買了解暑藥上來,盯著他喝下。

葉則伊看著邵聞濯進洗漱間:“那個大叔呢?你真賠了他五萬?”

邵聞濯拿著濕毛巾出來,遞給他擦臉:“他沒兒子,是個訛錢的慣犯,專門找你這樣長得白白淨淨,又乖又好看的小少爺。”

葉則伊被他說得臉色泛紅,一把扯過毛巾擦臉。

邵聞濯挨著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水:“想好報考哪裏了嗎?”

“沒有。”

“你成績好,要是想留在這兒,H大是最好的選擇。”邵聞濯認真地說:“你要是想離開這兒,我可以幫你。阿則成年了,無論去哪裏,將來都不能讓人欺負了,知道了麽?”

葉則伊拿毛巾捂著臉,好一會兒,從布料後麵露出一雙眼睛,正好撞上邵聞濯沉沉的目光,他心口一跳,又趕忙把臉藏進了毛巾裏,悶悶地憋出一句:“知道了。”

……

那是邵聞濯第一次背他。

即便記憶已經褪色,現在回想起來很多細節都忘了,可邵聞濯對他,似乎一直都很好……

“邵聞濯。”葉則伊喊了一聲。

“嗯。”

“我高考那年,你說你是專門來等我的,真的假的?”

“真的。”

葉則伊沉默了,心裏跟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

流逝的歲月時光,現在再去探討當時的事情,已經找不到那個情緒的切入點,好像沒有了意義。

過去的沒辦法找回了。

但是將來的,他不會再錯過了。

天色越來越暗,暴雨也漸漸有了轉小的趨勢。

葉則伊摟緊邵聞濯的脖子,半晌,他低下頭,嘴唇輕輕碰了下邵聞濯的頭發。

現在這人就在他身邊。

真好。

——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在大雨中看到了小鎮上的燈光。

巴魯讓兩人先在路邊的亭子裏等,他跑在最前麵詢問情況,這個小鎮不大,看起來也就幾十戶人家,旅館酒店非常的少,巴魯找了一圈,才終於問到一家有房的賓館。

兩人到賓館時,巴魯正在跟方言口音濃重的老板娘解釋:“我們三個人,一間房肯定不夠啊,好歹給我們弄個兩間啊。”

看著麵前這位人高馬大的外地人,老板娘覺得他這凶神惡煞的模樣難纏得很,擺手說:“哎喲,窩們自裏就隻能給你一間房哩,後麵還有別的人,你要是不要,就都讓給別人哩。”

門口還有另外幾位顧客在催促。

巴魯挺著健壯的胸脯:“我比你們先來了兩分鍾啊,不可能讓給你們,這房子我肯定是要的,你們到別處去看吧!”

等在後麵的人不耐煩了:“下這麽大的雨,天都黑了,路過的車都在鎮子上歇腳,哪還有多的房間,你不要別耽誤我們時間。”

“我們要。”

大家都紛紛往後看。

老板娘伸著脖子,見後邊進來的兩位年輕男人長相俊朗,氣質出眾,比眼前這位凶神惡煞的可好多了,笑起來:“你們一起的哎?”

巴魯昂了聲:“一起的,那是我老板,我們三個人,你咋能隻給我們一間房哩?我們可以加錢。”

邵聞濯上前跟老板娘說話:“老板,沒有別的房了嗎?”

“有四有,但四今天下暴雨,人太多哩,不是加不加錢的問題。你們一起的同伴就擠一擠嘛,給別的趕路人留點落腳地噻。”

巴魯還要說話,邵聞濯卻說:“那就一間吧。”

巴魯瞪大眼睛:“那我睡哪兒?”

他內心狂嚎:你倆是一對啊!那我多尷尬!

邵聞濯一方麵是覺得,這老板娘做生意義大於利,為人淳樸,沒必要為難她。

另一方麵……他和阿則睡一張床,也不是不行。

然而打開賓館房間門的那一瞬間,邵老板立馬後悔了。

葉則伊站在門口,看著房間裏僅有的一張大床,陷入了短暫地沉默:“……”

這會兒最尷尬的還是巴魯,他麵如死灰,心說今晚要不在外麵站崗吧。

葉則伊要笑不笑,試探地看向邵聞濯:“你睡中間?還是我睡中間?”

邵聞濯麵色沉到了底,轉身就攔住了走廊裏路過的顧客,在對方驚疑的表情下,遲疑地開口:“我給你三倍的錢,讓我朋友跟你擠一擠,行麽?”

那人狐疑地搖頭。

邵聞濯:“五倍。”

“行。”

那人答應完就笑著瞥向葉則伊,邵聞濯眉心一蹙,側身將葉則伊藏在了身後,下巴指了指旁邊的巴魯:“他。”

那人:“……”

巴魯滿麵笑容地勾著顫顫巍巍的小夥伴去了隔壁房間。

葉則伊站在原地忍不住笑出聲來,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和邵聞濯,又要同床共枕了。

葉則伊和邵聞濯對視一眼。

尷尬中隱隱透著些曖昧。

他若無其事,強裝鎮定地轉過頭去,慢悠悠地走進房間,聽到邵聞濯跟了進來,然後是房門落鎖的聲音,葉則伊的心髒跟著鎖芯的聲響砰地一跳。

葉則伊看了眼浴室的方向:“你先洗吧。”

邵聞濯走過來:“你先洗,別著涼。”

葉則伊硬邦邦地轉身往浴室走:“哦。”

葉則伊打開花灑,熱水噴湧而下。

擔心邵聞濯等太久會著涼,他很快就衝完澡,關掉花灑,用手抓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到旁邊的盥洗台,拿起牙刷和杯子擠上牙膏準備刷牙,這時聽到門外傳來邵聞濯的聲音:“阿則,我跟老板娘拿了驅寒的藥包,你泡個澡。”

葉則伊拉開浴室門,探出頭來,看到邵聞濯手裏拿著兩袋拳頭大小的藥包,訕訕地說:“可是……我已經洗好了。”

葉則伊的頭發正在往下滴水,他隻穿了酒店提供的單薄睡衣,水滴浸濕了蒼白的臉頰和鎖骨,整個人看起來瘦削脆弱。

邵聞濯默默看他幾秒,直接走進浴室,往浴缸裏放水:“淋了一天的雨,隻衝個澡不行,你身體本來就弱,萬一感冒發燒怎麽辦。”

葉則伊站在一旁看著他把藥包放進浴缸。

邵聞濯蹲在浴缸前,葉則伊發現他半片肩頭都是濕的,黑色的襯衣包裹著肩背,勾勒出寬大結實的脊背線條,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秒。

邵聞濯伸手試了一下水溫,確認差不多了,回頭看葉則伊:“好了。”

葉則伊愣了下。

邵聞濯目光緩緩從他臉上往下移動,葉則伊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趕忙哦了聲。

浴室空間本來就小,邵聞濯站起身,兩人麵對麵站著,對方的存在感立馬被放大了,葉則伊被這人無形的壓迫感逼得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秒忽然被邵聞濯摟住了腰。

葉則伊身子一僵。

邵聞濯的手一觸即鬆,輕笑說:“站穩了。”

葉則伊還有些發愣,好幾秒才問:“泡澡要很久,那你怎麽辦?”

邵聞濯沉默了下,目光靜靜落在葉則伊眸子裏,隨即勾了下唇:“介意我一起衝澡麽?”

葉則伊瞳孔無聲地放大,耳根轟然熱起來,心髒砰砰跳,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低頭避開邵聞濯灼熱的目光:“不介意,你背對著我,別轉過來就行。”

獲得準許,邵聞濯稍微意外地抬了下眉梢,笑說:“好。”

葉則伊開始脫衣服,餘光瞥了眼立在旁邊的邵聞濯,咬著牙嘖了聲說:“別看。”

邵聞濯依言笑著轉過身去。

葉則伊把脫下來的睡衣掛到旁邊的衣架上,這時邵聞濯也正好將黑色襯衣掛過來,葉則伊觸電般倏然抽回了手。

他指尖落在褲帶上,有些下不去手,這時就見邵聞濯已經把褲子掛到了衣架上……

葉則伊一咬牙,閉眼解開了褲帶,視死如歸地往衣架上一掛,連忙跨進浴缸躺了進去。

他聽到身後傳來花灑落水的嘩嘩聲。

浴缸被白色的泡沫覆蓋,他雙手撐住浴缸壁,背靠著浴缸壁慢騰騰往下挪,最後隻露出一顆腦袋。

身後響起帶著笑意的嗓音:“阿則害羞了麽?”

葉則伊哽了一下:“我在水裏,我害什麽羞。”

這麽說著,他抵在浴缸壁上的後背忽地一滑,整個人噗通一身滑進了水裏,發出嘩啦一聲巨大的動靜——

“阿則!”

葉則伊混亂地從水裏探出頭來,雙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睜眼便看到邵聞濯已經蹲在了自己的浴缸邊,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正著急地注視著他:“沒嗆到吧?”

葉則伊趕忙錯開視線:“沒有。”

邵聞濯沉默了下。

葉則伊浸泡在熱水裏,露出來的脖頸、鎖骨和肩背白皙纖細,掛著淅瀝的水珠和泡沫,皮膚被熱水浸泡得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緋色。

浴室裏熱氣氤氳,沐浴露和香草的氣息混在空氣中,潮濕,曖昧,彌漫著令人心猿意馬的氣息。

邵聞濯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著葉則伊的目光卻逐漸變得晦暗深沉,眼底仿佛有火焰在跳躍。

“阿則。”

“嗯。”

“怎麽不敢看我。”

葉則伊垂眸盯著水麵的泡沫,耳尖越來越紅,不動聲色地往下縮了點,下一秒,他的纖瘦的手臂被邵聞濯握住,整個人隨著他的力道被往上一拽,他倏然抬眼看向邵聞濯,隻見這人的五官在他眼前放大,仿佛即將發狂卻又隱忍的克製著。

葉則伊想扭過頭去:“你……”

“阿則,看著我。”

邵聞濯勾起他的下巴,將他臉轉過來,隨即含住了他的下唇……

葉則伊眼睛睜大,邵聞濯拖住了他的後腦勺,深深的加重了這個吻。

他身體緊繃,不自覺地篡住了邵聞濯光滑的手臂,兩人呼吸變得急促,混亂間浴缸裏的水發出一聲嘩啦的響聲,兩人一同沉進了水裏……

作者有話說:

之後親親都會比較多,先打個預防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