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則伊一愣:“你幹什麽啊?”

邵聞濯鬆開拉著他的手, 單手解開了兩個紐扣:“傷口附近需要清理,我自己弄著不方便,阿則幫幫我吧。”

葉則伊:“……”

邵聞濯垂眸看他, 輕輕歪頭:“怎麽了, 不願意嗎?”

葉則伊愣愣地和他對視好幾秒,目光移到他纏著紗布的肩膀上……

這人是為了救他才受傷的。

葉則伊無奈地壓緊下頜:“沒有……我去拿工具。”

他轉身去找東西,走了兩步回過頭問道:“你要換衣服嗎?”

“不用。”

葉則伊心說穿著襯衣不方便吧?不換件寬鬆的?

看到邵聞濯已經朝浴室走去,他隻好從櫃子上取下醫藥箱,跟在他身後走進浴室。

邵聞濯打開花灑,熱水傾瀉下來。

浴室內很快彌漫起水汽,溫熱的水流沿著牆壁滑落,濺濕地板。

葉則伊光著腳走到門邊,看到邵聞濯開始解剩下的扣子,然後直接把衣服脫了。

葉則伊倏地停下腳步。

難怪不用換,原來是沒打算穿啊……

他趕忙別開視線:“你脫光了洗?”

邵聞濯看了他一眼:“嗯,方便些。”

葉則伊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語氣快了些:“用花灑不好控製水量, 弄到傷口上怎麽辦, 要不拿就毛巾擦一下吧?”

邵聞濯把脫下來的襯衣掛到衣架上, 說:“不行。”

“……”

葉則伊無語片刻,餘光瞥了他一眼。

邵聞濯光著上身,脊背寬闊, 肌肉勻稱,腰腹處緊繃的肌膚線條充滿男性**的美感, 是男人看了都羨慕的程度。

難怪力氣這麽大。

看到邵聞濯開始扯褲帶, 他一驚, 趕忙隨手扯來條浴巾扔給他:“用這個。”

邵聞濯接過浴巾, 默默瞥了眼視線恨不得飛到八百裏外的某人,沒忍住扯了下唇角。

葉則伊眼睛死死盯著牆壁,聽到邵聞濯解開褲帶的聲音,他梗著脖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邵聞濯拿浴巾裹在了腰胯,他這才移動視線瞄了眼。

隻一秒,葉則伊就把頭轉向了另外一邊,打開醫療箱,低頭把醫用棉遞給邵聞濯,催促道:“快擦,手臂上的紗布快進水了。”

邵聞濯圍好了浴巾,抬眸掃了葉則伊一眼:“你不看我,怎麽幫我擦?”

葉則伊嘴角抽了抽:“擦哪兒?”

“我右胳膊沒法往後抬,當然是幫我擦所有我擦不到的地方。”

“……”

浴室裏水汽重,溫度高,葉則伊被熏得有些熱,心中暗罵一句:“不是說清理傷口附近嗎?耍賴是吧?”

邵聞濯麵不改色:“沒耍賴,隻是忽然想順便洗個澡。”

葉則伊想罵人,但他還真沒轍。

於是伸手拿過毛巾,伸到花灑下洇濕,擰幹,邵聞濯自覺地把左胳膊伸過來,葉則伊深吸一口氣,然後輕柔地擦拭起來。

邵聞濯低頭凝視著他,目光幽深而沉靜。

葉則伊的眼睛是狹長的鳳眼,睫毛很長很密,微微眯起時總帶著幾分慵懶,配上挺直的鼻梁,又多了幾分鋒利與英氣。

他盯住葉則伊,眼神異常專注,好似怎麽都看不夠。

葉則伊再次衝幹淨毛巾,擰水,從邵聞濯的左手臂一直擦到肩膀,毛巾裏滲出來的水珠順著健碩的胸膛滑向腹部,最終消失在白色的浴巾裏……

越是隱秘,越讓人浮想聯翩……

葉則伊瞳孔微縮,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想到這些,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邵聞濯,對方低垂著眼眸,正好和他對上視線,黑色瞳仁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這人平時不愛笑,大學那會更是把高冷兩個字體現得淋漓盡致,偏偏那個年紀的少男少女對這種麵癱臉格外的熱衷,邵聞濯很少在學校出現,卻是人人提起來時當之無愧的校草。

神采英拔,玉樹臨風,是那個年紀所有人都夢想的樣子。

空氣中隱隱有些緊繃的氛圍,葉則伊被他這麽看著,忽地心口一跳,倏然移開了視線,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重新把毛巾潮水,擰幹,這才開口說:“轉身。”

邵聞濯依言照做。

葉則伊站在他身後,目光盯著邵聞濯寬闊的脊背,毛巾貼著他堅實緊繃的腰線,身材非常的結實。

他忽然想起剛才邵聞濯教他用匕首時,戳他的腰害他走神,他心下一動,曲起指骨往他腰窩處摁了一下。

邵聞濯身體一顫,肌肉線條霎時緊繃起來,腰側甚至浮起幾道明顯的青筋。

葉則伊心裏不由驚訝了一聲……

這身材,真好啊……

邵聞濯被他摁得一愣,回頭,深深看著他:“阿則做什麽?”

葉則伊若無其事地哦了聲,連借口都懶得編,鬼扯一句:“幫你按摩。”

邵聞濯沉默片刻,低沉的嗓音帶笑意:“那辛苦阿則了,阿則想按哪就按哪兒,隨便你高興。”

葉則伊立馬就笑不出來了。

邵聞濯又問:“你最近查的天鵝湖的項目怎麽樣了?”

葉則伊有點頭疼,“很多線索到關鍵處就斷了,好幾筆賬目看著奇怪,但都有有理有據的去處,葉塵羲做得真是幹淨。”

邵聞濯在嘩嘩的水聲中靜默了幾秒,緩緩地說:“有時候人性比證據更容易攻破。”

葉則伊拿毛巾的手慢了下來。

聽到邵聞濯繼續說:“找不到項目證據的時候,試試從跟這個項目有關的人物的私人生活入手。隻要他不是死人,就會有弱點,或名或利,或是情感,總有一樣是他在乎的東西。”

葉則伊有些訝異,他處理工作非常的理性,他講究現有的證據,講究人權道義,而邵聞濯說的是生意場的阿諛奸詐,沒有證據也要給他詐出證據來。

葉則伊眉心微蹙,心中生出些本能的抗拒來,可伴隨而來的還有自己那些自我堅持的無力感。他上輩子見過邵聞濯如何在商海浮沉,他自己也經曆了磋磨生死,這一切都證明著,所有人都活在浮華詭譎之下,名利亂世無清風。

邵聞濯那些曾令他詬病的風雨手段,才是正確選擇。

這種複雜的情緒一時間填滿了他的胸腔,葉則伊擰幹毛巾,隻是哦了聲,扔到邵聞濯手裏:“左邊擦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擦。”

看著葉則伊倉皇而逃,邵聞濯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

葉則伊走之前還不忘拎走柴犬抱枕,回到自己房間,拿了件睡衣進浴室衝澡,熱水澆灌下來,他腦子又浮現出邵聞濯剛才緊繃的腰腹和濕熱的體溫。

不由得走了會兒神,忽然回過味來,發現自己臉有些熱。

葉則伊揉了把臉,又垂眸看著自己平坦勁瘦的腹部……

心裏再次感歎了一遍,邵聞濯的身材真好。

他迅速進浴室衝了個澡,出來時發現手機提示有新的消息。

邵聞濯:明天我一個朋友回國,我準備給他接風。

邵聞濯:柏遊,你也認識,有空一起麽?

柏遊算邵聞濯發小了,以前邵聞濯常去葉則伊高中旁邊那個會所,那家會所就是柏遊開的,葉則伊跟邵聞濯去過幾次,跟柏遊也算認識。

但關係還沒到能去參加他接風宴的程度。

葉則伊:我去不方便吧。

邵聞濯:就以前常去那個會所,都是認識的人。

邵聞濯:我想讓他們見見你。

我想讓他們見見你……

葉則伊盯著最後這句話,手指停在對話框裏,斟酌了幾秒,把「算了」兩個字刪了。

葉則伊:好。

邵聞濯為了他,特意跟他回門,他也該有點態度才行。

而且他的朋友都不是普通人,邵聞濯願意帶他去融入自己的圈子,就衝他這樣的態度,葉則伊就不該總是不識好歹。

——

次日,邵聞濯沒讓助理和保鏢跟著,親自開車和葉則伊去了會所。

剛一進包廂,所有人的目光便看了過來,葉則伊不喜歡這種被這麽多人注視的感覺,邵聞濯悄無聲息側身遮住他:“都別愣著,該幹嘛幹嘛。”

一群人笑得意味深長,紛紛克製地收回了視線。

葉則伊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

很快就有人過來找葉則伊喝酒,葉則伊也沒駁人麵子,連著喝了三杯。

直到邵聞濯冷著臉走過來,圍著葉則伊的人才散了。

邵聞濯挨著葉則伊坐下來,拿走他手裏的高腳杯:“隻是帶你來露個麵,不喜歡可以不跟他們聊。”

葉則伊手裏一空,垂下手指:“習慣就好了。”

葉則伊這種無奈妥協的狀態讓邵聞濯心口有些發悶,他沉聲說:“你以前很少跟人往來,這不是你舒適的狀態,沒必要去習慣。”

葉則伊靜默幾秒,扯著嘴角一哂:“以前我很孤僻,對吧?但人的狀態是可以裝出來的。”

“這種人際往來你也不喜歡不是麽?”葉則伊抽了張濕紙巾擦手:“可你十幾歲就可以在各種宴會場遊刃有餘,那時候我挺佩服你的,以為你天生就適合站在人群中心,其實你當時心裏可不耐煩了吧?我現在隻是跟你做一樣的事情。”

邵聞濯眉梢輕蹙:“可你現在不需要學這些,不需要你去主動,你隻要站在我身邊就好。”

在場的都是些年輕新貴,是地產行業裏的太子爺,意味著他們將來都是地產領域的當家人,沒有建築商不想跟他們搭上關係。

很明顯,邵聞濯帶他露麵是在告訴這些人他們的關係匪淺,在給他擴展人脈,那些人想跟邵聞濯交好,自然就會主動。

有了這些人脈資源,葉則伊以後的路就會通暢很多。

可既然邵聞濯給他提供了機會,葉則伊也不能隻憑心辦事,駁了那些人的麵子,會讓邵聞濯難堪。

葉則伊把紙巾揉成團扔進垃圾桶,回視邵聞濯:“我知道,現在他們會為了你給我麵子,但以後路還長,我不能一直依附你。”

兩人沉默地對峙片刻,最終邵聞濯先別開了視線,垂眸喝了口酒,沒再說話。

這時柏遊推門進來,身後的服務員推了一車果盤酒水,他看到邵聞濯便大笑著直奔而來:“你還真來了?這麽給我麵子?哎這是……小則?真是你啊!”

葉則伊衝他點頭。

柏遊一拍腦袋:“你們真結婚了?哎喲上次見你都好幾年前了,我是真沒想到你倆會一起來,感情不錯嘛!”

葉則伊忽然又無話可說了:“……”

邵聞濯散懶地靠在沙發裏:“在外麵玩夠了?”

“嗐,我不想回來,這不我爸逼我回來嘛。”柏遊一屁股坐進沙發,隨手就點了支煙,“出道當明星的夢早就碎了,這不得回家繼承家業了嘛。”

柏遊這人個性爽朗,脾氣也很急躁,原本他是想進娛樂圈的,結果當年剛出道就被爆出當街打架,媒體才不管打架緣由,輿論一發酵,他明星路直接斷送了。

出國好幾年了,現在準備回來接手他爸的衣缽。

邵聞濯睨了眼他手裏的煙,皺眉說:“掐了。”

柏遊一愣,忽然想到什麽,下意識看了眼葉則伊,趕忙笑著把煙滅了:“不好意思啊,差點忘了小則碰不得這玩意兒。我這些年也試過戒煙,試了才知道你真是個狠人,真能說不抽就不抽了,嘖,我就不行。”

葉則伊其實也好奇,隨口問邵聞濯:“你什麽時候戒的煙?”

邵聞濯驀地沉默了一瞬,見他這樣,柏遊嘖了聲接話:“不是吧,自己都不記得了?反正我記得可清楚了。就他知道你有哮喘住院那次,那天他在我這兒坐了一晚上,一句話不說,然後吧忽然跟吃了炸彈似的,讓我們都把煙滅了,警告我們都不準在他麵前抽。”

葉則伊一愣,意外地看向邵聞濯。

柏遊搖頭歎氣:“小則你剛才進來都看到了吧,除了我太久沒回來一時給忘了,他們有誰敢在這抽煙嗎?沒有吧。”

“行了,你們先在這兒坐會兒,我去跟他們喝兩杯。”

葉則伊目光落在邵聞濯冷峻的麵容上,一時間心情複雜到無法形容。

他深色的瞳孔微微壓緊:“你戒煙是因為……”

包廂裏燈光昏暗,觥籌交錯間,音樂聲和嘈雜的人聲逗混雜在一起,這種紙醉金迷的場合,邵聞濯坐在其中卻依舊一身冷冷的、難以融合的氣質。

邵聞濯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指間夾著香煙鬆懶隨性的邵聞濯了。

“嗯。”終於,邵聞濯喉間發出一點笑,聽不出情緒,他說:“為了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聲音不高,葉則伊卻聽得清清楚楚,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在了葉則伊的心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葉則伊才聽到自己的聲音:“為什麽?”

邵聞濯近距離看著葉則伊的眼睛,葉則伊的目光不夾雜著半點掩飾,跟十幾歲時的他一樣幹淨純粹,這種真實無知的狀態讓邵聞濯心底泛起一絲苦笑。

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邵聞濯輕緩地笑了下。

他垂眸,拿鑷子夾起冰塊放進杯子裏,倒入紅酒,嗓音低沉而緩慢,說:“我希望你平安,健康,快樂,一直都是,很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葉則伊簡直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表情,隻是怔怔地看著邵聞濯。

“我對你的所有關懷,都不是因為有利可圖。”邵聞濯目光深邃如潭,重重地壓進葉則伊的眸底,他說:“所以我想,我們能不能試著拋開那些所謂的合作和算計,坦誠地相處看看。”

葉則伊瞳孔微微睜大,有些沒反應過來:“你指的是……”

“以共度一生為目的,試著相處看看。”

作者有話說:

要開始真夫夫生活啦——

周一要上夾子,所以明天休息,下章周一晚上十一點左右更新,兩章合一一起更!

看到這裏的小夥伴們,點進專欄看看下本預收唄,《竹馬前任又發瘋了》,瘋批病嬌哥哥(攻)VS痞子刺頭弟弟——

枕邊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