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的四年時間裏,施樂雅其實缺失了太多。受教育的機會,體驗社會的機會,進一步完善一個健全人格的機會。

20歲,她就稀裏糊塗,天真簡單地進了時家。以一已淺薄的社會經驗和時家的人相處,用一已天真的與人為善的方式企圖融入一個她並不熟悉的小社會。

她花了很多心思去討好過每一個人,希望能得到這個家裏每一個人的喜歡,大量積蓄都花在了老太太身上。她最想討好的當然是那個說自己很忙,以後會經常不在家的人。

那時,她隻是急著康複,急著再擁有正常的生活。隻是健康還不夠,她會成為一個更配得上他的人,能夠站在他身邊的人,她想親眼看看時承景攬著她拍下的結婚照。

那個時候她會學習做飯,學習料理家務,學習怎麽照顧一個人。

後來老爺子不在了,時家對她變天了。施樂雅很快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態度,也很快清醒時承景會為了承諾和她結婚,但不會因為承諾而做她最近親的人。

兩年的時間,不加任何修飾的現實,足以破滅任何幻想,何況是一個太過於天真的少女夢。

原來心心念念的喜歡,以為恒久難變的愛慕,其實是何其的渺小和不值當。所以一切都在一點點變淡,直至淡到失去了味道。

那一夜的交織,是為這段不合適的愛慕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從此,再見,那個人也不過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不再被人為地加上一層過度臆想後的光。

然而事與願違,一切都沒能好歹就結束在那夜之後罷了。

然而,當施樂雅從煤氣中毒中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就隻認得了那張在記憶裏好好壞壞,天堂地獄地停留了長長久久的臉。

*

江城最好的私人醫院,安靜的病房,一片幹淨的藍色中,坐著個人,她臉頰消瘦,膚色蒼白,眼睛卻異常的明亮。削尖的下巴被長發擋了一半,這張臉也隻有眼睛永遠是最初的模樣,一睜開,就像落了滿天的星光。

雖然人已經消瘦的脫了相。

時承景坐在病床前,病**的人眼睛能看見了,她複明了,但隻有在看到他的時候眼睛會聚焦,所以也隻有他說話的聲音能進到那個被她自己封閉起來的世界裏。

兩人已經對視了許久,時承景眉峰高聳,眼底的波浪一層高過一層。但是到最後他隻是眯了眯眼,閉上,背脊靠在椅背上。

放在腿上的手腕,襯衫袖口盡頭,被施樂雅咬傷的齒印上還結著咖色的痂。

永遠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的相處,以往是眼睛的隔閡,而現在是一個星河的隔閡。施樂雅糊塗了,她已經不會說話,不會動,不認識任何人,隻有在看到時承景的時候瞳孔會聚焦。

一個寧願自殺也不願意留下來的人,現在忘了所有人,所有事,隻記得一個他。

時承景不信這些鬼話。

所以他把人又帶回了那個她用自殺來逃離的家,握著她的手把人領進咬破他的手腕要撇開的那間臥室。

施樂雅煤氣中毒隻有她自己知道是意外,但是她糊塗了,時家的人都以為她是自殺。

時承景的臥室一如既往的安靜,幹淨。施樂雅靜靜地坐在床沿邊,一雙眼睛還是習慣地垂著,台燈明亮的燈光映進她深黑的眸子裏。

時承景伸手,抬起施樂雅的下巴,那雙眼睛還知道抬起來,但眸底再不像以往即使看不見也帶著明顯的憤怒。

人靜靜的,目光靜靜的,下巴再不會從他手上抽走。指腹下的軟溫皮膚一點點傳來溫度,時承景眉毛一寸寸壓緊。

是一隻拳頭打在了軟棉花上。

這個人應該再咬他一口,既然厭恨到敢自殺,為什麽不張口再來一次,這次直接咬斷他的骨頭,在他身上多留點抹不去的紀念再翻臉不認人多好。

時承景握著人,手掌下的人隻是平靜。一雙眼睛木訥地看著他,也似乎隻是在看著她自己麵前的空氣。

“施樂雅,知不知道這是哪?”

“看看。”

“今晚睡這兒,我也睡這兒,你清醒了我就由著你出去。你要再這麽悶著,就沒人遷就你了。”

施樂雅的臉被握著轉來轉去,時承景要她看看這間被她厭棄的屋子,但她連眼皮也沒有多動一下。這種無意義的試探,不止時承景一個人做了,而他也已經做了不止一次。

即使醫生早下了確切的診斷。

時承景鬆了手,放開人轉身就走,但幾步出去還不到門邊又猛地轉了身回來。人還是那麽坐著,跟從前溫順的時候一個模樣,安安靜靜,像一朵沒有風就永遠靜止的花。台燈的暖光罩著她,給人附上一層溫暖。

時承景一把將原來好好坐在床沿的人摁倒在**,握了她的脖子托起臉來。兩張臉近在咫尺,施樂雅眼睛明亮地看著人,似乎因為是這張臉,所以她就可以不作任何反映的繼續木納。

時承景握著人,心口起伏了一翻,最後是將嘴唇附上去。

唇下的人沒有一點反映,他貼緊她的唇肉,用牙齒輕輕撕咬,他緊盯著施樂雅的眼睛。那雙漂亮眼睛隻是睫毛在打顫,但這種顫似乎隻是身理性的,因為嘴唇上被迫弄出的動靜。能觸進內心的眼眸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毫無波瀾。

時承景沒有停下來,他握著被子的那隻手握得青筋凸起。他撬開她的齒關,舌頭抵進她的口腔,不管是放輕的親吻,還是熱烈的吮吸,手掌下的人沒有一絲動靜。

嘴唇是溫熱的,身體仍會散發出一種自然的馨香味,但人不會動了。

時承景把人放開,側身將自己平躺在**,手指緊攥成拳,手背上的經脈被攥得高高凸起。半晌,他從**起身,**的人隻是躺著,目光輕輕地望著天花板,像一個連天花板也好奇的初生嬰兒。

時承景從房間離開,叫了個傭人進來給施樂雅洗澡。傭人把人領進浴室,要脫衣服的時候施樂雅喉嚨裏才發出一陣小動物的嚶嚀聲。

傭人怯生生地跑去書房敲門,找到時承景,“董事長,太太她不讓我脫衣服。”

施樂雅出事,時家原來在這邊照料的傭人全都換了,一幫連個人都看不好的人除了告病假的薑嬸,全都滾出時家。新來的人踏進這個不一般的家,對著這個嚴肅的東家,一切都小心翼翼的。

時承景捏著眉從書房出來,浴室裏薄薄的人抱著自己的肩膀縮在牆角。這些天除了時承景握著她的手告訴她吃飯,告訴她走,告訴她吃藥,任何人想要強行她做一件事施樂雅就縮起來。她像一隻不能通人語的動物,任何人類向它伸來的手,都會讓它害怕,受驚。

時承景把人從地上扶起來,手掌握了她的臉,要她看他身旁的傭人。“洗澡,我讓她給你洗澡,施樂雅,聽話,聽話。”

時承景聲音放得極溫和。這些天來這件事他已經一遍遍做得熟悉,做成了習慣,再做就不會像第一次把人弄流淚,把自己急出一身汗。

時承景對一旁大氣不敢出的傭人使了個眼色,傭人趁機把手伸向施樂雅的衣領,施樂雅這回沒有動,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時承景。

這雙眼睛會看著他,但不帶任何歡喜,像要記清此時此刻所受到的一切。

時承景錯開對視的眼睛,鬆開手,幾步出了浴室。“洗吧,我就在門外。”

“哎,好,好。”

浴室很快就響起嘩嘩的水聲,大概是順利的。

時承景坐上落地窗前的沙發,低頭從兜裏掏出香煙盒,抖抖,咬了一根香煙在唇上,白色的一截咬了半晌卻沒有點燃,最後扔進了垃圾框。

浴室裏的人隨時都有可能會找他。

扔了香煙,時承景臉上現出一個無可奈何,自嘲的神情。

既然是恨他的,又為什麽記著他,還隻記著他。

手機鈴聲從西褲口袋裏響起,時承景從胸膛裏吐出一口氣。他從沙發上起身,接了電話,冷冷的背脊站在落地窗前。是一通從海城來的電話,那邊建議把病人帶過去,並且帶上病人生病前的生活狀況詳細資料。還問起了江城這邊已經問了他無數次的問題,病人是不是由身邊最親近的人在照顧。

這世上要說親人,姑媽認為除了時承景這個前夫,施樂雅哪還有什麽親人。周姨不過一個保姆,能算什麽親人,而時承景也是如此認為。

江城沒辦法,就去海城。

哪能有冶不好的病。

臥室門被人敲了兩下,時承景結束這通電話,去開門,姑媽站在門口,“你奶奶回來了,剛到家,要你過去。”

簡單的話背後藏的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老太太回來的目的,要他立刻過去的目的。時承景沒說話,向來冷峻的臉很是不悅。

老太太的手伸得太長,在這個家裏,縱使時承景也逃不過。

“知道了。”時承景不耐煩,轉身就要進臥室,姑媽一把拉住,“你過去之前先跟我來,有樣東西給你看看。”

這些天施樂雅的瑣事都是姑媽在跑前跑後幫著料理,姑侄倆也算是朝夕相處,但時承景向來就不是個好相處,願意跟任何人好相處的人,也出院就把姑媽打發了。

時承景無動於衷,姑媽不放棄,“你看了就知道小雅為什麽就認你一個人,我是為你好。”

時承景轉臉來,眉頭一瞬皺起來。

他心煩任何婆婆媽媽的事,他也從來就不願意沾什麽婆婆媽媽的事上身。三天兩頭從江城回來,隻是一時氣昏了頭,隻是想把事情恢複到本來該有的樣子。但現在施樂雅突然就成了這樣,那個曾經死不見他,恨不得咬斷他手腕的人現在一副沒了他就活不成的樣子,他能如何!

“我心情不好,你話帶到就回去吧。”時承景硬邦邦地說。

“是小雅的舊東西,你一看就明白了。這東西搞不好讓她看看也對她的病有幫助,真的。”

時承景鐵著一張臉還是跟著姑媽進了對麵的臥室。

施樂雅的衣帽間夠大,但衣物少得可憐。簡單的衣物按類分放,疊得整整齊齊,顏色素雅。姑媽站在衣帽間中央,腦子一晃,活見鬼似的,隻是看著這些東西就好像是親眼看見了那張素臉,幹淨簡單,可憐好欺。

幸好人沒死,不然進這間屋會嚇死人。

姑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時承景已經跟著進來,黑森森的影子壓到她身後。姑媽拖出衣櫃後的一架矮梯。將衣櫃最頂的那一格拉開,櫃子裏隻裝了一件東西,是個盒子。盒子很精致,盒身拿在手上就有些份量,盒麵有圖案,描得十分精細。

盒子打開倒沒什麽貴重東西,有的也隻有一件。一個不大不小的相框,相框裏壓了兩朵幹了的玫瑰花,顏色深紅,雖保存的很好,但花瓣幹枯難免打皺。

隻是個幹花相框。

這幹花相框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親手所做,懷揣著最純潔的愛,一藏多年。後來美夢成真,她嫁了自己的夢中人。來時家的第一天,她就帶著這個相框,雖然再看不見。

她不知道玫瑰花有沒有退色,她將它小心翼翼地藏起來。隻是天真的將它給一個人看過,天真的講了它的來曆。

她是應了老爺子的話才來了時家,履行兩家當初的約定。但是她喜歡時承景,很喜歡,不為其它。

作者有話說:

有些人注意,不要觸動、心軟,否則會葬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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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多年以後,一幢建築樓下,隱退巨星在街頭被人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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