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四、北國之春,風起雲湧

南京城,開春後更加忙碌了些,過往行人百姓絡繹不絕,幾條饑腸轆轆的野狗躺在牆角,對來往行人虎視眈眈,可人都吃不飽的時候,何況是狗?

牆角水溝裏泡著發白的屍體,沒人理會,都是好奇張望幾眼,然後行色匆匆走開,這種事見怪不怪,誰會在乎。

直到被耶律大石看見:“找人清理一下吧。”他無奈道,幾個衛兵不願意,但還是領命了,現階段沒有人手和精力管理這些。

金國已經開始進攻西京道,城中人心惶惶,每天從西麵隨快馬而來的都不是什麽好消息,金人依舊勢如破竹,西京道東北部各州縣紛紛頭想金人投降。

耶律大石痛罵那些軟蛋,可也毫無辦法,如今固守南京就是他最後的勝算。

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城中燒殺搶掠,搶奪子女的事情時常會發生,人心惶惶,士氣低下,他每天都如履薄冰。

對外,要提防金國,對內,要防止軍民頂不住發生嘩變。

完顏烏骨乃用心歹毒,他懷柔的對待所有遼國叛徒,導致如今他們的處境被動。

耶律大石一邊巡查,一邊監督城防情況,他不希望有任何疏漏。

正當他親自巡視時,有人匆匆來匯報道:“大王,去景國的使者回來了。”

耶律大石一聽,立即道:“走,回去!”

皇宮設在南京正中府衙,雖換了牌匾,但也隻是臨時的,別說皇城,就是上京的府衙也差遠了。

他匆匆進門,後院中侍從鋪設好今輦地毯,十幾個侍女站立兩側,使得本就不大的庭院顯得更加擁擠。

他們的新皇帝,年輕的耶律惇正高作金玉鑲製的黑檀木椅上。

耶律大石微微皺眉,他向新可汗提議過,危急時刻,應以身作則,處處從簡,以軍事為重,不能浪費錢帛,但顯然......小可汗沒有聽進去。

想了想還是算了,十幾個侍女,這些金銀珍寶,雖然不知他從哪裏弄來的,畢竟他是可汗。

耶律大石單膝跪地:“拜見可汗,聽說去景國使者回來了。”

耶律惇點頭:“景國人太狂妄了,他們不隻回絕我們,還準備出兵和金國夾攻我們!”

耶律大石皺眉,看向旁邊的使者。

使者連忙點頭:“是的大王,每個景國人都知道,他們的大軍已經集結,從京城附近的禁軍,到邊關他們皇帝沒說,但我特意在街上打聽的,我會說漢話。”

“你確實沒聽錯?”耶律大石又問一遍。

使者再次點頭。

耶律大石仿佛瞬間全身失去力量,他呆呆看向四周,抬起手,卻找不到可以抓住的地方,一時間居然有種無力感。

金人近在咫尺,景國又要出兵,難道這是上天注定嗎。

“可汗,老臣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去休息......”他輕聲道,感覺有些有氣無力。

前兩天,金人再次派使者給他帶來耶律雅裏公主的手鐲,證明他們確實抓住了公主,並且再次向他保證,隻要他投降,就能受封異姓王,並且將讓金國長皇子完顏亮迎娶公主。

他當場殺了金人使者。

耶律惇可汗點點頭:“那你早點回去。”然後他又補充:“對了,大石叔,城南大營的軍隊暫時由本可汗接手,我已經跟你手下的瀟達說好了。”

耶律大石一愣,沒等他反應過來,耶律惇就道:“朕如今也是可汗,手裏怎麽能沒有親衛大軍呢。”

他語塞說不出話,城南大營在南京城正麵,駐紮的都是韓德讓將軍留下的精銳,當初能與金人精銳交手而占據上風的也隻有這些人,而現在........

小可汗似乎沒錯,但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和淒涼,隻能歎氣道:“可汗至少應該......先跟老臣說一聲。”

“朕才是可汗。”耶律惇道,“對了,北麵諸州不安全,我怕金人會趁機來犯,我想讓將軍離開南京,到北麵駐防,堤防金人。”

“臣.....聽從可汗調遣。”耶律大石無奈道,心中淒涼無以複加。

“開春後進軍一直順利,西京道好幾個州縣直接降我天軍。”軍中大帳,完顏烏骨乃高興道,“話說回來,盈歌怎麽還沒回來。”

旁邊用刀插著烤肉的完顏宗弼道:“哥你別擔心,侄女的本事你又不會不知道。”

“我就是怕她有本事,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完顏烏骨乃大笑,笑了幾聲就劇烈咳嗽起來,連忙扶住案邊,去年接連征戰,他其實因為顛簸奔波,加上風餐露宿受寒,生了好幾次病,但因為戰事不能停下。

沒想今年開春,氣候變化,又有病起的征兆。

完顏宗弼向來粗枝大葉,也沒注意到兄長不適,隻是一邊烤肉一邊道:“哥,我跟你說,千萬別聽那姓劉的胡說八道。

等收拾完遼國,我們接著收拾景國,我早就聽說南方平坦肥沃,我大金的軍隊,還沒打過一次敗仗呢,遼國不是問題,景國當然也不是!”

完顏宗弼放開手,發現手心已經因為咳嗽染成紅色,他連忙拿過手帕擦去,然後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懂什麽,你打起仗來我放心,沒人打得過你,可要是想事情,你就是十個腦袋也沒劉先生想得多。”

完顏宗弼不服氣的道:“就他?就那又老又弱的漢人,有本事讓他披掛打仗去!”

“你呀......”完顏烏骨乃好笑搖搖頭,他知道自己這個好兄弟的性子,也不生氣,隻是到:“你知道我大金國士兵的糧食是怎麽來的嗎?”

“搶遼人的,從東京運來的唄。”

完顏烏骨乃認真的說:“從遼國繳獲的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我們大批糧食是從高麗人,渡海經商的景人手裏買的,還有一些是從西夏弄來的。

景國人賣給我們的糧食,價格是去年的三倍以上,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

完顏宗弼搖頭。

“意思是再打下去,我們就要沒吃的了,必須讓士兵回歸耕種畜牧,不然等到冬天沒吃的,軍隊就要嘩變。”完顏烏骨乃意味深長的道:“劉先生讓給景國南京及其以南兩州,看起來是示好,其實是讓他們互相耗,互相打,反正我們已經沒餘力去打南京了,不能讓遼國有喘息機會。

對於景國,大量最後的抵抗力量匯聚在南京,遼國國祚最後的壁壘,南京也會成為最難啃的一塊骨頭。

我們就坐山觀虎鬥,看他們打個兩敗俱傷.......”

完顏宗弼終於明白過來點味道,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