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六、天家威嚴(上)

來的人是宮裏太監總管福安,車架都是宮裏的,李業有些頭暈,上了車就靠著緩一緩。

他其實不想去,但對方是皇帝,他的爺爺。

雖然他幾乎記不起自己這個爺爺長什麽樣子了,但這樣的時代皇帝意味著什麽?意味著無上的權力,特別是之前和德公閑聊的時候德公跟他說過,當今皇上及其強勢,集權於一身,幾乎沒人敢與他相左,李業心裏難免有些緊張,但他也明白不去不行,於情於理都是。

馬車緩緩穿過開元街道,今晚不宵禁,到處是明亮燈火和喧囂,時不時傳來爆竹的聲音。

看著夜空中閃爍的火花,他不由自主想到家中的硝石,他自己又製了幾次硝,前前後後收集五斤左右的硝石,可都沒機會用,看來年後有得忙了。

今晚守歲,明天初一宮裏還有祭天大典,他沒有封號,不用去。

爆竹聲中一歲除,歲月是所有人都無法抵抗的力量,在李業昏昏沉沉中,馬車過高大的午門,進了宮牆,一路奔向正殿長春。

遠遠的他就看到那宮殿,燈火通明,閃爍如同繁星,像色中的巨島。下車後殿前還有一大段路,以及數不清的長長台階,兩邊佇立的都是上直親衛營精兵,福安小步在前麵引路。

不過他實在太快,有點競走的感覺,李業忍不住道:“公公慢點慢點,我跟不上。”

福安一愣,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這麽說,一時不好應對,隻好點頭慢下來。

李業觀察兩邊站崗的上直親衛身上的鎧甲,兵者國之大事也,隻要是兵器,必然是一個國家,一個時代的技術和工藝綜合體現,在什麽時候都不例外。

這些上直親衛裝備精良,典型的鱗片甲,這種鎧甲工藝複雜,做工精良,主體是大量串接起來的鐵皮,至少有上千。所謂鎧甲,鎧是指金屬,甲是指皮革,二者結合的才是鎧甲。

李業一邊看一邊走,搞得幾個侍衛一臉不自在。

福安大聲通報後李業才能進入大殿.

整個長春殿非常寬敞,角落都是炭火供暖,暖烘烘的,走進去後兩側都是桌案,坐滿了人,很多人一下子看向他,各種目光閃爍不定。

眾人矚目中李業從容穿過大殿,酒勁還沒散,有些踉蹌,很快就看到上麵高坐的皇帝和皇後,皇帝比他記憶中老一些,鷹鉤鼻麵無表情。

李業隻作了個揖,福安連忙跑上來小聲在他耳邊提醒,麵見天子要行跪拜。

他這才跪下:“拜見皇上。”

“你看看他,你們看看他!目無禮數就算了,還給朕幹出這麽不長臉的事!”皇帝在上方怒道,李業也聽出話裏的不友善。

“傳你進宮不為別的,你自己說說這幾天你幹的好事!”

李業有些懵,還以就是過年所以傳他進來一家人守歲罷了,沒想到見麵就罵,心裏頓時窩火。

“不說,不說朕替你說!”皇帝氣得站起來:“你是不是把那國子監生魯明打了,你好本事!之前打了陳鈺,朕好不容易才平息事情,結果現在你又打國子監生,你是不是要把國子監拆了才安心,啊!”

原來是這事,李業火氣也一下子上來了,他要是個能窩住火的好脾氣,前世就不至於淪落道那種地步,再加上喝了點酒,渾身發熱,滾燙的血都在不斷向著腦子裏流。

這皇帝不分青紅皂白,大年夜的上來就是一頓罵!

李業沒回答他,麵無表情的問:“我可以站起來嗎?”

“你,怎能如此跟皇爺爺說話,皇爺爺問你話呢,簡直無禮!”皇帝還沒說話,倒是旁邊跳出一個二十來歲的人指著他義正言辭。

“你是誰?”李業盯著他,大聲道:“我跟皇帝說話你插什麽嘴,難道我能不能站不問皇帝問你嗎?你是皇帝!”他一瞪眼前世累曆一身的殺伐之氣頓時嚇得那年輕人連連後退,居然說不出話來。

整個大殿一下子寂靜下來,所有人都安靜的看著這個方向,他們萬萬沒想到明明前一刻好好地,不過皇上訓斥後輩,怎麽突然變成這樣,這李星洲好大的煞氣!

目光中有不安,有害怕,有等著看好戲........

皇帝也因他的反應愣一下,然後道:“你!不得無禮,他是你堂哥,你的皇叔太子的長子李環,你站起來說。”

他話音剛落李業已經自顧自站起來,那邊首席的太子見狀立即站出來,他一身金紋紅袍李業一下子就知道他是太子,因為隻有太子才能著金紋紅袍,三品以上紫,太子、親王紅,帝王黑。

皇帝還沒問,他一副長輩的口氣先開始了:“星洲啊,這裏叔父就不得不說你兩句,當著你皇爺爺的麵,眾多叔伯也都在,你這是什麽態度?皇爺爺罵你那是提點你,關照你,年輕人怎麽能那麽戾氣重,要知道收斂進退,古禮有言......”

“太子告訴皇上我打國子監生的事?”李業冷冷的反問。

“當然不是,我在說.......”

“那你看到我打那什麽魯明了?”李業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沒有,我要說......”

“當時你在場嗎?”

“不曾......”

李業盯著他步步緊逼,目光中是懾人的威嚴:“這事一不是你提的,二你又不在場,三你也不是目擊證人,那你插什麽嘴!”最後李業突然高聲。

“我.......”太子慌了,他連後退好幾步,根本接不上話:“我隻是替父皇教訓後輩,你不要......不要咄咄逼人,強詞奪理!”

“我跟皇帝說國子監的事你插嘴說什麽長輩後輩?擾亂聖聽?到底誰在強詞奪理!”李業拳頭緊握,怒目園瞪,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打人。

他此時血氣上湧,酒勁,怒火夾雜在一處,要不是在心底不斷提醒自己皇帝在場他真的要動手揍那太子,看他和他兒子的表現李業就猜得出今晚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誰挑起的了。

太子徹底不敢說話了,不知是被嚇的還是真的沒話可說,李業蔑視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回過頭:“皇上要問接著問吧,早問早完事。”

整個大廳一片寂靜,所有人呆呆看著這邊,不止是皇子公主,就連後宮諸妃還有周圍伺候的太監宮女也是!

所有人都感覺到一種無以言表的強大氣場,以筆挺站在大殿中的年輕世子為中心散發出來,那種壓迫感令小孩不敢啼哭,大人不敢妄語,長春大殿一時死寂得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