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宜兒在老夫人林氏那裏露了一手廚藝,宜兒善廚孝順的名聲便在整個侯府裏傳了個遍,三房的杜沁文更是隔三差五的跑到宜兒的秋霞閣裏混吃混喝,就連她的妹妹杜沁雅也實在看不下去了,找著機會就抓著杜沁文一番說教,可杜沁文哪裏聽她的?依舊一有空閑就往宜兒的秋霞閣跑。

說起來,三房的這對姐妹花到是有趣得很,像是搞反了一樣,姐姐調皮好動,沒個正形,妹妹偏穩重早熟,一絲不苟的。

宜兒既擔了個好名聲,想了想,就抽空和幾個丫頭一起,在廚房裏弄了一些糕點出來,然後挨個院子的送出去,她在北開城三年,除了看書寫字之外,平常到很喜歡下廚搗鼓些吃食,手藝說不上多好,總歸也不差,再加上一些巧思,她做的東西,味道先不論,賣相到是新穎十足。

這不過是宜兒隨興順手做的一點小事,隻她想著不能厚此薄彼,所以除了老夫人年紀大了,有些甜味過重的不宜多吃,她特意選了些清淡的送過去之外,其餘各處都是一視同仁,三盒各色點心外加兩盒秘製的桃酥。

這日一早,去紫瑞院請了安回來,在芙蓉湖畔的橋廊上她卻意外的碰上了杜向瑜。

杜向瑜是二房趙姨娘所出,在侯府小姐中排二,三年前便已出嫁,嫁的是京郊瞿州府的一戶書香世家,隻是三年未有所出,夫家對此頗有微詞,就接連為她丈夫納了幾個良妾回來,這杜向瑜到也是個烈性的,幾言不合就直接鬧著和夫家和離回府了事。

宜兒還是在剛進侯府認人的時候見過這位二姐,當時杜向瑜給宜兒的感覺就是幹練爽利,要不然,隻怕也沒有這個魄力敢主動提出和夫家和離的。隻是她身份尷尬,她父親二老爺杜子明本就是庶出,到她這裏又是庶出,再加上是和離回府的,在世人看來是多少沾了一點晦氣,所以平日裏她很少出門,而老夫人那裏的晨昏定省,她一個庶出又不受待見的孫女,自然早被老夫人免了這個禮,是以宜兒進府都快一個月了,算上剛進府那次,這才是第二次見到了杜向瑜。

杜向瑜身邊隻跟了一個丫頭,二人就站在橋廊上,似乎正欣賞著芙蓉湖的風景。

宜兒有些疑惑,杜向瑜住在侯府西園,離芙蓉湖可有段距離,而就算是她想欣賞風景,這橋廊上也不是什麽上佳的景點,她們主仆二人站在這裏,到像是故意在此等著宜兒的。

雙方見了禮,杜向瑜就道:“看今兒天色好,我就出來溜達了一下,到沒想這般巧,就碰上三妹妹了。”

宜兒也道:“二姐姐你看,那裏就是妹妹的秋霞閣了,二姐姐是難得的稀客,都說相請不如偶遇了,既到了這裏,怎麽著也要到妹妹的院子裏去吃杯茶再說。”

杜向瑜道:“三妹妹客氣了,說起來,我還沒有謝過三妹妹送來的點心呢。”

“都是些小玩意,哪裏也值當姐姐巴巴的來謝?”宜兒說完,上前挽了杜向瑜的手臂,又道,“姐姐隨妹妹來,妹妹那新做了一些糕點,正愁想找人來試吃一下呢,姐姐可不準推脫。”

杜向瑜見跟著宜兒的隻有綠芙藍蕎兩個,遂笑了笑,輕輕在宜兒手上拍了拍,道:“妹妹的院子我改日再去吧,今日若妹妹得空,可否陪我到那涼亭去坐坐?”

宜兒明顯感覺杜向瑜是有什麽話要說,便點了點頭,隨她去了湖邊的涼亭,丫鬟在石凳上鋪好了軟墊,杜向瑜就擺了擺手,道:“我和三妹妹要說些私房話,你們都到亭子外邊去候著吧。”

綠芙藍蕎見宜兒輕輕頷首,才福了福身,隨著杜向瑜的丫頭一起退了出去。

宜兒見杜向瑜如此,也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二姐姐可是有什麽重要的話要囑咐妹妹?”

杜向瑜笑了笑,道:“不過是幾句閑話家常,三妹妹不用這般凝重。”

這話到把宜兒弄得有些糊塗了,明明是她弄得如此正式,像是如臨大敵一樣,這會子反要宜兒放輕鬆了。

杜向瑜輕輕道:“妹妹早年流落民間,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好在如今苦盡甘來,看大伯父大伯母如此疼愛妹妹,妹妹的好福分還在後頭呢。”

宜兒笑了笑,並不作答。

杜向瑜接著道:“這侯府看上去花團錦簇,富貴榮華,妹妹進府也有段日子了,不知道可有什麽感悟?”

“姐姐是指什麽?”

杜向瑜看了宜兒一眼,道:“妹妹是大伯父大伯母的掌上明珠,是嫡出的貴女,和我比起來,自然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不可同日而語。”

宜兒愕然,道:“姐姐何出此言?”

杜向瑜搖搖頭,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是妒忌妹妹的金貴,事實上,很多時候,我對妹妹反到是一種同情。”

宜兒實在不明白杜向瑜話裏的意思,索性道:“我見姐姐英姿颯爽,當是個利索爽直的性子,而妹妹也是個直性子,姐姐有話,不妨直說。”

杜向瑜問道:“妹妹可知,姐姐之前嫁的是個什麽樣的人家?”頓了頓,也不待宜兒開口,繼續道,“我姨娘是個不中用的,身份低微不說,眼皮子也淺,當日裏聽說那是個書香世家,家境殷實,嫁過去又是正室,就喜滋滋的應了我的這樁婚事,還對牽線搭橋的四夫人和我那嫡母千恩萬謝,嗬嗬,到真是諷刺。”

宜兒一怔,哪裏想到杜向瑜開口說出的竟是這般一段話?正有些不知所措,杜向瑜已淡淡的一笑,望了過來,道:“妹妹到不用可憐我。我隻不過是個庶女,威脅不到任何人,所以她們不過是隨便找一個看著光鮮,實則已爛到骨子裏的人家,隨隨便便將我嫁出去也就了事。可是妹妹你不一

樣,你是長房嫡女,大伯父是老侯爺的嫡長子,有大伯父在,有你在,這青湘侯的爵位,誰不說一個名不正,誰不背地裏議論一個言不順?妹妹以為,她們會心甘麽?”

宜兒皺眉道:“二姐……”

杜向瑜搖了搖頭,道:“我第一次看到妹妹,就知道妹妹是個聰慧的,自古以來,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的事例比比皆是,妹妹不要覺得我是危言聳聽,有些事,隻是妹妹沒有在意罷了。”

“二姐,父親母親早已無意於青湘侯的這個爵位,如今隻礙於老夫人尚在,不得已才住進了侯府,我們沒想過要爭什麽,也不會去爭什麽的。”

杜向瑜笑,道:“我相信這是你們的真實想法,可關鍵是,別人會不會相信?行了,我也不和妹妹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我今天來呢,實際上是有件事要告訴妹妹,也算是我與妹妹姐妹一場,姐姐送妹妹的見麵禮吧。”

“什麽事?”

“我聽說老夫人將春芸賞給了妹妹?”

宜兒點頭。

杜向瑜看著宜兒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這府裏頭的人,不論是主子丫鬟,誰又會沒有一點小心思呢?老夫人身邊的人哪裏就能例外的?”

宜兒全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盯著杜向瑜,道:“二姐姐的意思是春芸……”

杜向瑜冷笑道:“春芸是家生子,父母早亡,她還有個弟弟,早些年卻贖回了身契,跟著她一個遠方的表親去了瞿州府過活,妹妹也知道,姐姐之前恰好就嫁去了瞿州府,所以多少知道一些妹妹並不知道的事,妹妹若是想查個明白,不妨著人去瞿州府打探一下她這弟弟如今的情況如何。”

宜兒確實被杜向瑜這番話給驚到了,春芸這幾日侍候得很盡心,平日裏她少言寡語,做事兢兢業業,一絲不苟,其他的丫鬟都有些怵她,這般一個人,若說真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故意安在了她的身邊,到真是令人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顯然的是,杜向瑜也不可能會故意過來對她信口開河,胡說一通,所以,在杜向瑜走後,宜兒仔細回憶了老夫人賞人下來時的情景,當時這個由頭是四夫人魏氏提出來的,說是杜晉瑤年紀大了,身邊需要一個穩妥的人跟著,這本沒有什麽,可是後來四夫人直接以老夫人倚重春枝,而春容年紀大了為由,直接將這二人給過濾掉了,接下來她選走了春泥,那麽老夫人要賞宜兒,四個大丫鬟裏麵也就隻有春芸一個人了。

也就是說,老夫人順著魏氏的話,能賞給宜兒的也就隻會是春芸了。

春芸是老夫人身邊下來的,在身份上本就不比其他丫鬟,再加上她沉穩內斂,若真對了宜兒的眼,受宜兒倚重,而她又真是心懷叵測,存了二心的話,那有些事,到還真讓人防不勝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