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輝王朝啟明四年八月初九夜,京師昀都南城青桐巷內的青湘侯府,忽然湧入大批的黑衣殺手,是逢人就殺,見人就砍,原本靜謐的夜色,瞬間被鮮血染成了緋紅,那精雕玉徹的堂堂侯府,也在刹那間淪為了阿鼻地域。

火光衝天而起,在夜晚裏尤為醒目。

巡城衛趕來得十分及時,一場血拚激鬥之後,終於平息了事態,那批黑衣殺手不是被殺便是被擒,沒能走脫一人。

隻是京畿重地,天子腳下,生出了如此聳人聽聞的事情,那新任的巡城衛總指揮使,閣老秦弼識老將軍當天夜裏便脫簪謝頂,進宮請罪。

皇上大發雷霆之怒,重重的斥責了秦弼識,並連夜招了大理寺卿鍾離望進宮,將此事全權交由大理寺負責查辦。

鍾離望領了聖旨,沒敢怠慢,是夜便帶了人分頭斟辦。這事人證物證俱在,大部分凶犯又當場被捕,是以在鍾離望的一番急審之下,到第二天中午,便進宮向皇上交了差。

隻是讓啟明帝瞠目結舌的是,這批黑衣殺手竟是唐王府豢養的殺手死士。在鐵證之下,鍾離望得了這個結論之後,就封了案宗,直接交到了啟明帝的禦桌上。

啟明帝勃然大怒,讓鍾離望繼續查下去,務必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鍾離望知道事情棘手,可是皇上金口已開,他卻不得不領旨。結果隻過了三日,新的證據,新的卷宗就再次堆放在了上書房裏。

這一次啟明帝是直接掀了禦桌,當即就宣了禁軍統領蕭子方,著禁軍以迅雷之勢查抄了赦造唐王府,凡唐王府的一幹人等,皆被下了天牢大獄,就連唐王爺和唐王妃,也被圈禁在了唐王府裏。

除開首當其衝的唐王府,青湘侯府也在一夜之間,落得了個抄家入獄的下場。

消息傳出來時,整個京畿震動,這可算是啟明帝自登基以來,懲辦過最大最重的權門被查事件了。

到皇榜告示出來,世人才恍然大悟,卻原來,唐王爺夥同了青湘侯杜子闌,綁了侯府長房的三小姐,引得時任戶部侍郎的杜子悟杜大人交接贖金之時,將其殺害。後來二人因一些瑣事鬧僵,唐王懷疑杜子闌會將當日殺害杜子悟之事泄露出去,一時起了殺心,準備殺人滅口,這才有了初九夜裏青湘侯府的那場屠殺事件。

明目張膽的圖謀殺害朝廷命官,啟明帝在隔日的早朝上餘怒尚未消彌,文武百官皆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唯恐一個不好,攤上了啟明帝這萬鈞怒火。

早朝後啟明帝留了寧國公薑沛,君臣在上書房裏談了近一個時辰,薑沛才出了宮,上了馬車之後,見薑宥就端坐其上,看樣子已經等他多時了,薑沛也不奇怪,到馬車催動,緩緩行駛起來的時候,薑沛才道:“唐王府和青湘侯府算是完了,不過唐王爺畢竟是皇上的長子,剝親王銜,賞下封地,逐出京城,已是皇上的極限了。至於青湘侯爺

,皇上或許是念在遠嫁流昆的固碩公主份上,也是有心要留他一命的。”

薑宥淡淡一笑,道:“皇上的這番處置,早在預料之中,隻是這還不夠,這兩人的命,我都要了。”

薑沛一愣,道:“宥兒,這事可不能亂來。皇上在盛怒之下,能做出這番處置,已經是出人意外了,若這時候再出點其他的事,皇上若是覺得他的皇權受到了威脅,這後果……”

薑宥道:“父親放心,這事孩兒心裏自有計較。”

回了國公府,進了宜睿院,宜兒早迎了上來,親自侍候他換了外衫,穿了平日裏在院子裏穿的便服,夫婦二人進了主屋,在幾桌前對坐了,宜兒煮了茶,又侍候薑宥用了一回茶,這才抿著嘴笑了笑,道:“妾粗手粗腳的,這般侍候爺,爺看著可還舒心?”

薑宥伸手牽了宜兒的手,以拇指來回輕輕撫摸了幾圈,嗬嗬笑道:“夫人這手都算是粗手粗腳的話,那爺這手,豈不成豬蹄子了?”

宜兒臉微微一紅,縮回了手,白了薑宥一眼,道:“爺好沒正經。”想了想,又道,“其實我一直都有些疑惑,皇上對諸皇子向來親厚,曆來護短,這一次,我生怕皇上再次是高高提起,輕輕放下,不了了之呢。爺是用什麽辦法令皇上一反常態,狠下心來,以雷厲風行之勢辦了唐王府的?”

薑宥道:“其實這說起來也不是什麽秘密。從當年的連州貪墨案開始,皇上對唐王,已是大為失望,隻是那時威欽侯尚在,有威欽侯平日加以約束,唐王到還能循規蹈矩,後來威欽侯身故,唐王少了這份約束,這幾個月胡作非為慣了,皇上看在眼裏,對唐王的忍耐本就已到了極限,青湘侯府的事情這時候鬧出來,就好比是一根導 火 索,將皇上這麽久在唐王身上積蓄的失望與不滿全部都給發泄了出來。當然了,不要忘了,此次皇上依舊是著大理寺徹查此事,鍾離望這個人是出了名的直臣,我行我素慣了,無論文武百官如何結幫,他都並不站隊,隻是就事論事,不隱瞞,不誇大,所以很得皇上器重。不過除了鍾離望之外,大理寺的二把手是少卿雷韜,當日雷瞳之死,表麵上是和爺決鬥所致,可歸根結底,是唐王府放棄雷瞳在先,令雷瞳身陷東山之事無法自拔,最後才不得不上了擂台和爺決個生死的。這中間的因果原委,雷韜心知肚明,所以,唐王府出了這檔子事,雷韜豈會不借機狠踩一腳的?”

宜兒愣了一下,道:“雷韜?”

薑宥看了宜兒一眼,道:“雷韜在雷瞳小的時候,就將其送去做了唐王的伴讀,這麽多年一直跟著唐王,勤勤懇懇,忠心不二,到最後卻落得了個這樣的下場,雷韜就是麵上不表,心裏又怎會咽得下這口氣?所以暗地裏爺送了雷韜一個人情,將唐王結黨營私,培植勢力,私下裏豢養死士殺手的證據送給了雷韜,這人到也沒有辜負爺的期望,選了個最好的時機,在皇上正值搖擺

不定的時候,將這個證據呈了上去。”

宜兒恍然道:“勳貴權門,大多暗地裏培養死士,雖已算不得什麽秘密,可是皇上乃是天子,在皇上看來,這等行徑,自是居心叵測,大逆不道,即便是皇子,也是他萬萬容忍不了的。”

薑宥道:“夫人這話並不準確,實際上正因為是皇子,皇上才會更加忌憚,才會更加的不能容忍。”

宜兒深吸了一口氣,道:“那爺,對唐王和青湘侯爺,皇上最後究竟會如此處置?”

薑宥道:“這二人一個是皇長子,一個有遠嫁流昆的固碩公主依仗,皇上雖下了雷霆之怒,但也有心想留了二人的性命。”

宜兒皺了皺眉,道:“唐王爺身份金貴,跟皇上有父子之情在,我想皇上也不會當真要了他的性命,可是杜子闌……”

薑宥起了身,走至宜兒身邊,將人兒攬進了懷裏,道:“爺知道你想要了杜子闌的性命,你放心,皇上那裏如何處置並不重要,既是你的意思,爺總會替你達成的。”

宜兒咬了咬唇,道:“我不是不知道這事難辦,可是爺,我隻要一想起藍蕎……一想到這豬狗不如的畜牲對藍蕎做過的事,我就……”

薑宥將人擁緊,輕輕道:“爺知道,爺知道。”

當初藍蕎慘死,因為手裏握著五老爺杜子平的玉佩孩兒麵,所以宜兒一直以為對藍蕎下此毒手的是杜子平,直到那日單嬤嬤進府,說起此事的時候,宜兒才知道,原來這幕後之人竟是杜子闌,又故意用那孩兒麵來,讓杜子平做了替罪羔羊來頂了鍋。

單嬤嬤那日說了很多事,包括當年杜飛鳶在元宵燈會上被拐的事情,確實如宜兒之前猜想的那樣,幕後黑手也是杜子闌,隻是老夫人林氏將這個罪名硬抗了下來,還有很多宜兒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隻是最讓宜兒震怒,以致不能接受的還是藍蕎的事情了。

事實上,藍蕎的事出了之後,老夫人睿智,是早就看出了事情的原委,也正因為這個,杜子闌唯恐老夫人將真相說給了宜兒,這才讓他喪心病狂的在他的親生母親的藥裏下了慢毒,導致老夫人沉屙不起,終致撒手人寰了。

從單嬤嬤口裏得知了一切,宜兒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人生了如此大的怨毒,她由來良善,不與人為惡,可是這一刻,她真是恨不得親手拿了刀,一刀刀將這人砍成了碎片。

薑宥擁著她,輕輕的在她耳邊道:“你放寬心,這事沒什麽難辦的,不隻是杜子闌,就是楊荃,爺也不會由得他再逍遙下去的,要不然,杜子悟和大夫人他們的在天之靈,想來也不會安靈的。”

宜兒愣了一下,看向薑宥道:“爺要怎麽做?”

薑宥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道:“他們是王爺是侯爺的時候,爺尚沒將他們放在眼裏,如今眼看著他們連爵位都沒了,要是再出點什麽意外,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