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定下來後,宜兒才喚來了莊秀。之前董擎脫圍逃出府去,莊秀卻被他留了下來,縱觀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宜兒相信董擎從最初在北開城開始,很多事情就一直是瞞著莊秀來的,說起來,這女子也算是個可憐人了,一心以為丈夫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卻哪裏想到這竟是她那結義的兄長故意欺瞞她說出來的謊言!待她清楚這一切的時候,卻真是和她丈夫陰陽相隔,再無相見的可能了。

在進宜兒的屋子之前,莊秀早已從其他人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她心裏沉痛,有些恍神,麵上有種哀漠心死的頹廢,進屋之後,跪在地上,就向宜兒磕了三個頭,道:“奴家對不住郡主,無論郡主要如何懲處奴家,奴家都絕無怨言。”

宜兒讓青漓扶了莊秀起來,道:“我如果隻想處置了你,也不會提你來見了。事情你應該心裏都有數了,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多說,隻是董擎背地裏投靠的究竟是什麽人,你當真是一無所查麽?”

莊秀搖頭道:“郡主或許不知,奴家自小就是和二哥一起長大的,一直以來,他都是奴家最為崇拜依仗的人,奴家從來沒有懷疑過他,誰知道,到頭來……”

宜兒道:“這事原也怪不得你。下去後你好好的想一想,今後有什麽打算,再來回我吧。再怎麽說,你也是隨我從北開城過來的,你有什麽想法打算,我若力有能及,總會全了你的心思的。隻是董擎從我這郡主府逃了出去,這事已驚動了京兆府,怕是連你,也重新成了官府畫影緝拿的要犯,在你想清楚今後何去何從之前,為冊安全,你還是在我這裏待著的好。”

莊秀一怔,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宜兒,半晌方道:“郡主還願意收留奴家?”

宜兒道:“錯不在你,我又豈能因著董擎的事而怨怪到你的頭上?”

莊秀呆了一呆,深深的看了宜兒一眼,重新對宜兒磕了個頭,這才退了下去。

其實宜兒留下莊秀,到是有些計算在裏麵的,莊秀雖說對董擎的事情是一無所知,麵上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不過他們朝夕相處,莊秀又並非尋常女子,宜兒根本就不信莊秀當真是什麽都不知道。而董擎對莊秀,不管是不是真存了感情,但起碼可以肯定的是,這人對莊秀,絕非尋常,將莊秀留在郡主府,一來可以牽製董擎,二來,說不定這人為了莊秀,會鋌而走險,再回郡主府救人的。

宜兒如此做,雖然有利用莊秀的成分,不過到了如今,莊秀依舊對她隱瞞,不願說出實情,那便也怪不得她了。事實上,就是對董擎,宜兒也並不是非要趕盡殺絕的,隻是當日白馬寺血案,佩蘭的死,總是她心中的一個結,透過董擎,尋到他背後暗藏的主謀,便是她心頭的一股執念了。

這一日發生的事情太多,有驚有喜,當然別的什麽都比不上薑宥的無恙而歸帶來的欣喜,宜兒嘴上雖沒說,但臉上的喜色卻是顯而易見的,主子高興,下麵侍候的丫頭們也是開心

,淺雲居裏就時不時的有歡聲笑語傳出來。

隻是這一日,怕是注定消停不了,到宜兒洗漱完畢,驚心為她絞幹了頭發,以玉梳理順尤還帶著潤色的秀發的時候,院子外麵就傳進了一陣喧鬧。

宜兒有些奇怪,讓青漓出去看了看,青漓回來的很快,卻原來是廚房的王嬤嬤準備明日一早燉了燕窩粥給宜兒做早餐的,去庫房領取日前剛剛采買回來的幾盞血燕,卻誰知開了庫房,那價值不菲的血燕卻是不翼而飛了,管著雜物庫房的馬六子臉都嚇白了,卻支支吾吾的,怎麽都說不清楚那血燕究竟去了什麽地方!

王嬤嬤是大怒,當即就讓人通知了婁大。這庫房的鑰匙一直都是馬六子隨身保管的,如今丟了東西,還是如此貴重的東西,婁大哪裏會輕饒了這事?馬六子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婁大便以他監守自盜為由,當即就將人給捆了,準備明日回了宜兒之後,送京兆府查辦。

誰知這馬六子知道事情嚴重,若是明日真被送去了京兆府,判他一個身為家奴,監守自盜的罪名,那他這輩子就算是徹底完了,所以這人忽地發了蠻勁,掙開了眾人,發了瘋似的往宜兒的淺雲居跑來,直跑到了淺雲居外麵才被人追上,五花八綁給捆了個嚴實,他嘴中尤自大呼冤枉,要見郡主,又被堵了嘴,這才消停了下來。

宜兒聽到的喧鬧便是如此。

宜兒皺了皺眉,那馬六子她有些印象,是新進的仆隨當中年紀最大的男丁,四十一歲,人生得老實,有些木訥,話少勤快,當日正是看他老實巴交,才讓他領了雜貨庫房的差事的。這人未曾婚配過,孑然一身,若說他監守自盜,宜兒是有些不信的,再說了,那血燕尤其打眼,轉過頭來廚房就會用到,他若偷了這個拿出去換錢,須臾之間就得東窗事發,這馬六子就是再笨,怕也不會笨到這個程度!

宜兒讓人將馬六子提進淺雲居,銀穀侍候她披了一件稠色披風,出了主屋。

馬六子被帶進了院子,雖被捆得嚴實又堵了嘴,可是一見到宜兒,頓時大喜,掙開了兩名護衛,噗通一聲跪在了宜兒的麵前,連連磕頭不止。

驚心搬了椅子過來,宜兒坐了,示意將馬六子堵嘴的毛巾扯了,這才問道:“你拚死過來尋我,可是覺得冤屈,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馬六子連忙點頭,待口中的毛巾一被扯掉,便急道:“奴才冤枉,求郡主為奴才做主啊。”

婁大在一旁就喝道:“郡主麵前,休得大呼小叫。我來問你,那庫房的鑰匙可是你手上才有?”

馬六子激靈靈打了個顫,隻得點頭道:“是。”

婁大繼續道:“那庫房可有被撬過,被破壞過的?”

“沒有。”

婁大道:“鑰匙在你手裏,庫房又沒被撬過,那裏麵少了東西,你還有什麽冤屈可言?”

馬六子無言以對,臉漲得通紅,想了半晌,又對宜兒磕了個頭,道:“郡

主,求你相信奴才,奴才真沒有拿過庫房裏的任何東西。奴才自進了郡主府,得郡主器重,管著這雜物庫房,奴才是不敢有絲毫懈怠,生怕奴才這裏出了什麽差錯,辜負了郡主對奴才的信任,奴才就是再不是個東西,主子的東西,奴才也不敢不會存了絲毫的覬覦啊。”

宜兒道:“那這庫房的鑰匙你可給過別人?”

馬六子急忙搖頭,道:“郡主給了奴才這個差事,那鑰匙就是奴才的身家性命啊,奴才怎麽可能將它交給別人呢?”

“你是說,那鑰匙從來就沒有離過你的身?”

馬六子點頭,忽地又想起什麽,麵上突然一愣,就有些不確定起來,想了半晌,終是微微搖了搖頭,像是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宜兒就道:“你可是想到了什麽?”

馬六子想了想,有些汕汕的道:“奴才…奴才不敢有所隱瞞,前幾日,因為天氣太熱了,過午的時候,奴才換了身衣衫,恰好那時盥洗處的水菱姑娘過來了,幫著收了奴才的衣服去洗,當時那鑰匙就揣在那換下的衣服的衣兜裏,還是水菱姑娘找到的,遞回給奴才的。奴才這鑰匙,真要說起來,就那一回是過了別人的手的,隻是水菱姑娘從兜裏掏出來後就遞給奴才了,根本就沒……”

婁大冷冷道:“盥洗處盥洗的都是郡主和郡主身邊各位姑娘的衣物,馬六,你是什麽身份,你的衣物也敢勞動盥洗處的人幫著清洗?”

馬六子被嚇了一跳,道:“不是的,水菱姑娘…隻是因為前些日子她端了一盆待洗的衣物,卻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被奴才遇上,就將人扶起來,將倒出去的衣物都撿了回去,水菱姑娘說感謝奴才,就時不時的過來收一些奴才的衣物去洗,奴才也知這不合規矩,可是說了幾次,水菱姑娘她…她……”

宜兒微微一愣,也不待馬六子繼續說下去了,就吩咐婁大道:“你去庫房看一下,除了那幾盞血燕之外,可還有什麽東西也不見了?”

婁大躬身退了出去。

宜兒又看向馬六子道:“庫房我是交給你的,鑰匙也在你的手裏,如今庫房遭了竊,丟了東西,你就是再覺得冤屈,這個責也隻有你擔下來了,我若憑此處置了你,你可還有話說?”

馬六子看了宜兒一眼,道:“奴才…奴才無話可說,隻是那血燕真不是奴才偷的……”

宜兒道:“說來說去,你心裏還是不服,那好,我問你,盥洗處的水菱姑娘,模樣生得還不錯,她如此貼上來對你大獻殷情,你可生過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馬六子一怔,張了張嘴,卻終沒有說出話來。

宜兒道:“幾盞血燕而已,你當你家郡主當真在意這起子東西?你掌著我府裏的雜物庫房,比不得那些打雜盥洗的差事,我不需你精明過頭,但起碼你得分得清良善好惡,被一個小丫頭都耍得團團轉,這庫房的差事你還如何給我辦得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