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宜兒等人已進了樓,看不見人了,竇苒身邊的大丫頭琳琅才忿忿道:“那杜夫人也真是的,不願意放人就明說嘛,這般前口子剛剛放人出來,後嘴子就讓人找了個借口將人喚回去,有什麽意思?”

琳琅本也沒怎麽多想,心裏有些不忿,便脫口說了出來,隻是話一出口,她忽然覺得她家小姐有些不對勁,她是自小侍候竇苒的,自然看得出來竇苒麵上雖是不顯,可兩手緊緊的在身前交握,透過袖口,她甚至可以看到竇苒的雙手上因為用力,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當即琳琅是嚇了一跳,她明白她家小姐隻有在氣極的時候才會如此,一時心中忐忑,一麵恨自己嘴多,一麵又在想要如何勸慰小姐,隻是她尚未開口,竇苒已淡淡的道:“真的是她!”

這般沒頭沒腦的話到令得琳琅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

竇苒繼續道:“那小廝雖自稱是受了杜夫人的話追出來的,嗬嗬,瞞騙其他人到也罷了,又如何瞞得過我?當真當我是個睜眼的瞎子,連世子爺身邊的人和杜府的下人都分不出來麽?”

這下琳琅完全呆滯了,待完全消化了竇苒的話後,這才驚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道:“小姐是說,剛剛那小廝,他,他,他是世子爺的人?”

竇苒眼裏瞪出了一絲妒火,道:“世子爺身邊,有兩個最得力的小廝,一個叫門板,一個叫青瓦,剛那個,便是青瓦。”

“這,這,這…這怎麽可能?”

竇苒冷哼了一聲,道:“杜飛鳶!我到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琳琅見竇苒麵有凶光,一時有些害怕,想了想,還是小聲問道:“小姐,那我們還去燈謎棚麽?”

竇苒搖了搖頭:“不去了,這花燈看來看去也就這些花樣,晃的人眼花,回去了。”

卻說宜兒這邊,見青瓦這廝一本正經的將她們往樓上引去,忽然記起那日薑宥說的正是在崇明樓上等她呢,難不成這家夥如今已經在樓上了?

果然,一上了樓,青瓦便停了下來,待宜兒走近,這才躬著身子道:“回小姐,我家爺在墨蘭軒候著小姐呢。”

宜兒想起薑宥在雲府裏幹的事情,心裏有氣,便道:“起開,一邊去,回去告訴你家爺,我今日是陪著父母過來的,怕是沒時間過去和他打招呼了。”

青瓦麵不改色,隻待宜兒說完,他忽地直挺挺便跪倒在地,也不說話,隻以頭貼地,磕了一個頭,便保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不再動了。

宜兒嚇了一跳,這可是崇明樓,人來人往的,從青瓦跪地磕頭,便有人朝著這邊望了過來,宜兒不禁惱道:“你幹什麽?”

青瓦道:“小姐是主子,奴才不敢勉強小姐,隻是爺吩咐下來的事奴才辦不好,就這麽回去,怕是爺饒不過奴才。小姐行行好,便先懲戒了奴才吧,奴才想,要是先受了小姐的罰,指不定回去爺便能對奴才從輕發落了。”

“你……”

青瓦繼續道:

“小姐隻管重罰奴才便是,卸胳膊下腿,奴才都受得了,隻有小姐重罰了,奴才回去後受的罪才會輕得了。”

宜兒有些無語,道:“你威脅我?”

青瓦忙道:“奴才萬死不敢威脅小姐,隻是我們爺的脾氣小姐也清楚,從軍隊裏帶出來的,講究的便是賞罰分明,奴才無用,完不成爺分派的任務,挨罰受刑本也是應該。”

宜兒見四周朝這邊望來的人越來越多,不禁道:“我現在才發現,你這小幺子比門板那廝還會耍無賴,還不快給我起來。”

青瓦抬頭便宜兒看過來,道:“小姐……”

宜兒瞪了他一眼,道:“現在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你到給我記清楚了,這事我總會找機會同你好好算算的,現在還不快給我爬起來,前麵帶路!”

青瓦大喜,慌忙起身,微躬著身子,引著宜兒等人朝前麵去了。

墨蘭軒是崇明樓最豪華的雅室,無論大小和精致程度都遠不是杜子悟訂的那間房間所能比擬的,當然,進了屋的宜兒顯然沒有多少興致觀看這屋裏的擺設,她氣呼呼的進了屋,直接衝進了裏間的隔間,往那軟榻上一坐,看也沒看斜靠在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的薑宥一眼。

薑宥見她癟著嘴,也不說話,腮幫子鼓鼓的,模樣兒到極是可愛,沒來由的心情便是大好,道:“誰惹你生氣了?說出來,爺替你出氣。”

青瓦和宜兒的一幹丫鬟都侯在了屋外,沒主子召喚,誰敢進到這裏間來?故宜兒抬了眼,白了薑宥一眼,道:“還能有誰?難怪人家都說什麽樣的主子帶出什麽樣的奴仆,我看你們主仆一個個的都一個德性,沒一個好的。”

薑宥道:“敢情是青瓦那廝惹到你了,別生氣了,改日我將他捆了,交給你發落就是了。”

宜兒道:“大爺你的人,我可不敢隨便發落。”

薑宥站了起來,走過來牽了宜兒的手,宜兒一驚,道:“你幹什麽?”

薑宥道:“爺看你還氣得緊,帶你出去散散心可好?”

宜兒有些意動,隻是仍有些顧慮,道:“可是外麵那麽多人……”

薑宥從嘴角處裂開了一道淡淡的笑容,帶著無盡的寵溺道:“隻要你想去就行,其餘的,交給爺。”話聲未落,他忽然伸手攬住了宜兒的腰,待宜兒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被薑宥抱了起來,宜兒被嚇得慘了,掙紮著想要下來,耳邊就聽到薑宥帶著一股莫名情緒的聲音:“別動,爺的生理反應很正常,你再這般扭動下去,爺可不敢保證待會兒會不會發生一些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

宜兒一怔,待聽清楚薑宥的話後,頓時耳根子一紅,隻是還沒等她做出反應,薑宥已經推開了窗戶,抱著她縱身一躍,便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宜兒是做夢都沒有想到,薑宥所謂的帶她出去散散心,卻原來是以這樣的方式。隻是翻窗出去,落地之後宜兒才發現,這裏應該是崇明樓的後院,也不知道這後院原本便是如此還是被

某人特地清了場,反正四周是不見一個人影,到薑宥將她放了下來,變戲法一般拿了一頂粉紗的帷帽給宜兒戴上,拉了她的手,從一扇小圓門中走了出去之後,宜兒才後知後覺的反應出來,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丫鬟仆隨都沒帶的跟著薑宥偷溜出門。

原本宜兒心中還有些忐忑,可是今晚八寶街這一帶的人確實太多,人擠人的,到她和薑宥匯入到人流當中之後,她心裏便隻剩下滿心滿肺的驚喜歡欣了。

這般拋開所有的身份不談,隻是簡單的執子之手,像是個最最尋常的普通人一般,看燈會逛街子,宜兒忽然才意識到,這種平平淡淡的簡單,才是埋在她心底深處,一直向往神馳的幸福。隻是平日裏就是她這個四品侍郎家的千金,一出門便是丫鬟仆隨呼啦啦的一片,更莫談要是將來真嫁了眼前這人,以他寧國公府的門第身份,隻怕要尋到如現在這樣,隻和他一起,兩個人,一同逛街的機會,就是癡人說夢了。

“薑宥,我想吃糖葫蘆!”

薑宥扭頭看了宜兒一眼,眼底宛如一潭深碧,沒有說話,隻拉了宜兒的手,徑直走到了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邊上。

這便是沒有丫鬟仆隨跟著的好處了,宜兒不禁在想,要是讓那些囉嗦的家夥跟著,眼前這糖葫蘆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吃上了。

接過薑宥遞過來的糖葫蘆,宜兒掀開了一絲帽沿,咬了一小口山楂果之後,她終於發現了薑宥的異常。

這家夥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看著宜兒,他俯身過來,小聲道:“你身上帶銀子了麽?”

宜兒一怔,機械的搖了搖頭,隨即呆呆的問:“你不會沒帶銀子吧?”

薑宥皺了皺眉,道:“爺出門從來不帶銀子的。”

宜兒有些無語,不過想來也是,她和薑宥平日裏都是丫鬟小廝跟著,哪裏需要自個身上揣銀子的?隻是眼下沒銀子該怎麽辦呢?宜兒看了看被她咬了一口的糖葫蘆,又看了看薑宥,道:“那…這個……怎麽辦?”

賣糖葫蘆的是名上了年紀的大叔,早看出了二人身上的囧態,便笑嗬嗬的道:“我看公子和夫人都是大富大貴之人,身上一時忘了帶錢也不打緊,橫豎一串糖葫蘆而已,又值當什麽?這個就算是我送於公子和夫人的了。”

宜兒見這賣糖葫蘆的大叔將她和薑宥當成了一對小夫妻,遮在帷帽下的臉龐已經緋紅一片了,好在有帷帽遮掩,旁人到是看不見。薑宥卻顯然是毫不在意,拱手道:“既如此,那先謝過大叔了。”

隻是宜兒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和薑宥剛剛離開,便有一個作小廝打扮的後生上前遞了一粒碎銀子給那守糖葫蘆攤的攤主大叔。

這大叔顯然是懵了,被駭了一下,哪敢伸手去接?那後生道:“這是剛才那位公子小姐的糖葫蘆錢。”

“一串糖葫蘆而已,哪裏值當得了這麽多?”

“多的就算是我家主子賞你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