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chapter234 斷了線的風箏
“怪不得你平時總走的這麽自在，”秦浩藍說。
徐雋餘沒說話，雙手張開著，感受著風。
三月份的風，雖不算刺骨，但是仍舊還有著一絲寒氣，他站的很靠近邊緣，秦浩藍甚至擔心他會做出什麽樣的超前舉動，卻不敢多說，生怕給他“開闊了思路”。
這棟樓很高，秦浩藍從高樓的邊緣處看著地麵，她想到自己小時候是完全不敢爬高的，倒並非恐高，隻不過是擔心自己擁有一躍而下的衝動。
隻不顧如今，這種情緒好像收斂了許多。
“我以後也可以來這邊嗎？”秦浩藍問。
“當然，這個地方是屬於我們的秘密基地了，”徐雋餘說。
秦浩藍從來沒覺得“我們”這兩個字這樣動聽過。
隻不過後來，秦浩藍發現徐雋餘也並不是這樣經常的來這邊，這裏隻能算是他眾多據點之一，競賽教室啦，學校的禮堂啦，包括籃球場，都是他可能去的地方，這裏隻能占上大概四分之一空閑。
倒是秦浩藍愛上了這個地方，她經常來這邊放鬆一會兒，待上一兩節課，背上一些複雜的數學公式或者英語單詞，徐雋餘偶爾會陪她，偶爾不會。
“我等下約了一場球，你要回教室嗎？”某天下午的自習課，徐雋餘跟著秦浩藍來了這邊，給她講了三道數學大題之後，就表示需要離開了。
秦浩藍搖搖頭，“我晚點下去，”徐雋餘就先離開了。
她繼續低下頭啃著那張卷子，盡管他講了三道大題，但還有三道，雖然說不上難，但也要消化一陣。
“年輕真好啊，”頭頂上有個好聽的女生的聲音傳來，秦浩藍嚇了一個激靈，手上的自動鉛筆都扔了出去，如果徐雋餘在場，一定會很激動，拍著手感慨著秦浩藍能夠有這麽大的動作。
秦浩藍低頭把筆撿起來，看見了一個女生，她沒穿校服，上半身隻有一件緊身的吊帶背心，如果這樣走下樓，不出一分鍾，就會被教導主任抓到點名批評。
“我看你們好久了，”那女生說，風吹來的時候，秦浩藍發現她的耳朵邊有一縷頭發是紫色的。
“你什麽時候來的？”秦浩藍問。
“怎麽說呢，應當比你們都早……”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拐角，“隻不過我平時都在那邊待著，沒有想到有一天這邊還會有人來。”
“你……是我們學校的嗎？”秦浩藍感覺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
“當然，”她揮了揮手上的校服，上麵畫了一些漫畫的頭像，滿滿當當，整件衣服上都是，白色的校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學姐？”秦浩藍好像在學校裏經常看見這件行走的“手繪校服”，隻不過那時候，對方總是走得很快，她無法對上號。
“你是高一的嗎？那應該是了，”女生湊過來看了看秦浩藍做的卷子這樣說。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之後的日子裏，秦浩藍倒是每次都能在那個角落裏看見她，倒是也有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但秦浩藍沒有湊過去看。
偶爾，那個女生會過來和秦浩藍說上幾句話，偶爾，她什麽都不說。
隻不過徐雋餘來的時候，她從不會出現，秦浩藍想要喊她出來認識一下，但仔細想想，如果對方不願意出來打招呼，自己的這樣行為，也算是一種強迫。
她不想做這樣的“壞人”。
五月。
天氣已經轉熱，隻不過小城裏，這一段時間還算是氣候適宜，“六月的天台就不值得呆啦，一年隻有三到五月份，還有九十月份那邊比較舒服，”徐雋餘這樣說。
秦浩藍上樓的次數變多了，她發現自己是班上的透明人倒也沒有什麽壞處，起碼老師一直都沒有找自己的麻煩。
想要珍惜這每年的限定時刻。
五月中旬，高三的考完三模出完成績，天台上已經開始越發的熱起來，秦浩藍打算這天是最後一天上樓，之後的太陽就太過毒辣，或許不再適合在這邊學習了。
秦浩藍上樓的時候，發現今天那個通往天台的門是大開著的，風一股腦的灌了進來，平時這個門都會被他們給掩上，為了不讓別人發現，更是為了不讓老師們把這門鎖上，盡管這個擔心其實有些多餘，但也不無道理。
秦浩藍上樓的時候心跳的很快，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有一種莫名的不祥預感。
跨門進去，外麵的陽光格外刺眼，秦浩藍感覺自己被完整的暴露在陽光裏，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她伸出手，透過手指縫看著外麵，不由得想起了物理老師想要解釋明白的幹涉和衍射原理，隻不過如今自己仍舊分不清這兩個定義。
秦浩藍發現自己皮膚是這樣的白，白的透明，上麵還有一些透明的小汗毛，根根分明著。
眼睛逐漸適應外麵的世界到還需要一點時間，秦浩藍卻發現自己仍舊出現了幻覺，正對著的位置，有個飄揚著的身影，站在屋頂的邊緣，大開著雙臂，隨風飄揚著。
她張張口，卻沒有喊出聲，生怕驚擾了不遠處的那個單薄的身影。
那件校服這樣的飄揚在空中，像極了一個風箏。
“你來了哈，”對方開口說了話。
“嗯，”秦浩藍說，隻不過逆著光，她不確定對方能不能看見自己小幅度的點頭。
“你說，如果想要極致的自由，是不是就要拖去全部的束縛？”對方問。
“這世上應當沒有所謂的極致的自由吧，”秦浩藍想了想這樣說。
對方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這段時間認識你很開心……忘了說，你長得還蠻好看的，”說完之後，轉身一躍而下。
那件校服飄揚到了半空中，然後飄飄散散的落下，正落在秦浩藍的腳邊。
風箏斷線了。516小說網
秦浩藍愣在了原地，這棟樓相對在學校裏比較偏僻，她顫抖著上前，從樓上望下去，隻看見地上有一片猩紅，像一朵大開的玫瑰花。
刺耳的尖叫聲劃破天際，有路過的女生發現了地上的那朵玫瑰花。
秦浩藍靠著牆邊蹲了下去，她感覺自己逐步失去了意識。
直到徐雋餘衝上樓，半攬住她，把她帶離了樓頂。
保安的反應很迅速，警戒線飛快的拉起來了，沒有人可以再度靠近那邊，但還是有層層疊疊的人圍在外圍看著熱鬧，有女孩子在哭，也有男生在幫忙維持秩序。
最開始發現這一切的女生尖叫過後直接昏厥，救護車很快到達了現場，一輛用於帶走暈在一旁的女孩子，另一輛則是來看望“死者”的情況。
秦浩藍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去世之後，就瞬間失去了名字。
“死者。”
徐雋餘攙扶著她，把她帶回了教室，隻不過顯然這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學校緊急通知高一高二的同學放假半天，隻不過臨近高考，高三的同學們還在考試，不能擁有這個提前的解放。
班上的同學們並沒有人會因為這樣的“假期”感到高興，大家大多沉默著收拾著東西，沒有人會因為“同學的意外”造成的假期感到開心，大都陰沉著臉。
秦浩藍的反應很慢，直等到回到教室，她才整個人開始發抖，幾次拿起手上的課本，都無法將其放進書包裏。
她又一次親眼目睹了死亡。
班上的同學大多離開了，秦浩藍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喘不上氣來，徐雋餘在她的身邊不停地搖晃著她，希望她能振作起精神來。
秦浩藍感覺自己沒有力氣了。
徐雋餘攙扶著她，出門打上了車，送她回家，路上頻頻有人偏過頭來看兩人，徐雋餘很有名，認識他的人很多，隻不過今天，他不屬於這學校裏的大新聞。
離開時，警察也已經到場，在勘察著現場的情況。
徐雋餘送秦浩藍回了家，開始還是攙扶著，後來直接背起她，走在小區裏。
秦浩藍覺得自己在冰與火之間反複跳躍著，她感覺自己已經沒了什麽感應能力。
“你發燒了，”徐雋餘這樣和她說。
但她早就沒有什麽知覺了。
之後的幾天，秦浩藍都沒有去上學，警察做筆錄的時候有查到她的身上，畢竟她是在場的唯一目擊證人，甚至整件事都不排除“他殺”的可能，換句話說，秦浩藍也存在著嫌疑。
這件事在學校裏還是起了一陣小小的波瀾。
隻不過秦浩藍實在是太過沒有名，甚至有人提起和班上的人打聽的時候，班上還有人會問，“誰？你說的是誰？”
徐雋餘身邊的座位就這樣空了下去，他給她發去了無數條消息，隻不過她沒有再回複。
好在後來警察翻出來了那個跳樓的女孩子的遺書，上麵清清楚楚的寫著，“爸爸媽媽都是很好的人，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很照顧我，這段日子在天台上經常遇見一個可愛的學妹，大家都很好，這個世界也很好。”
“隻不過我不太好，時間很久了，可我仍舊好不起來，我想要極致的自由，我並不渴望未來的世界。”
“所以很抱歉，希望下輩子能做爸爸媽媽最乖巧的女兒，但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下輩子能夠不再來到人世間。”
為秦浩藍洗脫了嫌疑。
徐雋餘把這些事情如數講給秦浩藍，隻不過她再也沒有出現在學校裏。
持續了一個月，直到高三高考結束，高一的同學搬家搬到高二的教學樓，高二的同學搬家到高三的教學樓，高考完，學校又短暫的放假了半天，給整座校園來了一個大規模的消毒，好像要洗刷掉什麽一樣。
高考期間，高一的學生需要把整個校園空出來，徐雋餘是不用上課的，他和父母說要回去看爺爺奶奶，隻不過上樓之前，在秦浩藍家門口敲了半天，都沒人開門。
“唉，樓下那戶也是真的可憐，老爺子兒子兒媳那麽早就去了，剩下的小孫女也多病多災的……”徐雋餘幫老人剝花生的時候，聽見他們在討論這件事。
“哪家啊？”徐雋餘插嘴問。
“就之前過年讓你送吃的的那家店，”奶奶說，“唉，這一家子真的可憐。”
“他們……現在怎麽樣了？”徐雋餘試探著問。
“搬走啦，那老爺子之前有學生說要幫他們換個環境生活，就搬走了……可能是這邊實在是風水不好，”簡單兩句話，徐雋餘就了解了秦浩藍的去向。
她再也沒有出現在校園裏，徐雋餘後來幫老師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秦浩藍的學籍也已經轉走了，上麵寫了一個南方小城，他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來這邊辦的手續，但的確，這人已經和這座城市再無什麽瓜葛了。
再看見她是在某條廣告上，那是高二的寒假，熒幕上的她已經改了名字，旁邊寫著的已經從“秦如蘭”變成了“秦浩藍”，班上也有小部分人在討論，“她是不是當初坐在後排的那個女生？”
“怎麽可能，秦如蘭長什麽樣我都記不住了，怎麽可能是這樣，再說了，她那樣遮遮掩掩的，怎麽可能是如今的大明星？”
秦如蘭的過去就這樣被掩埋了。
從此之後，這世上隻有一個秦浩藍，但沒人知道她在這一年經曆了什麽。
徐雋餘還在持續性的給她發著消息，隻不過不再那般頻繁，那個手機號仍舊在使用，徐雋餘知道，自己發過去的每一條消息她都能收到，她也都會看見。
去關注了她的微博，還沒有太多的粉絲，但是看情況這人應當是在拍什麽電視劇，徐雋餘不敢給她發私信，他不確定，秦浩藍是不是真的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
倒是突然改變了主意。
徐雋餘從來沒有給秦浩藍什麽相關承諾，但是他突然想要去考表演，考藝考。
他說出這個消息之後，自然收到了所有人的反對，家裏人不支持，老師也在反複的勸說，沒人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