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chapter232 悠悠歲月

“嗨呀,你吃就好啦,還有十分鍾才上課……你吃不了的話就帶回家,但十二點前一定要吃哦,吃完這一年都會平平安安的,”徐雋餘說完,就又跑出去了,秦浩藍不知道他又去了哪。

沒急著吃,把蘋果收進自己的包裏,想著晚上回家再吃。

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這是秦浩藍最需要的祝福了。

這許多年,她總是沉浸在各式各樣的噩夢中,不管故事怎樣發展,爸爸媽媽都還是這樣離她而去了。

出車禍的那天,她也在車上。

那天是六一兒童節,剛好又趕上周末,父母說要帶她去動物園看小老虎,秦浩藍起了個大早,換上了漂亮的小裙子,蹦蹦跳跳的等著父母帶自己出去玩。

秦浩藍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家境並不差,爸爸會出國出差,給自己帶來漂亮的鋼筆和巧克力,媽媽每天都在給自己買著好看的小裙子,而且在那個年代,能夠買得起小轎車,應當是還算優越吧。

隻不過這些秦浩藍都記不清了。

車子沒開多久,一輛運送泥沙的大車衝了出來,直接把這輛車擠到了牆邊。

秦浩藍坐在後排,係著安全帶,沒有飛出去,隻不過坐在前排的父母被活生生的擠壓成了觸目驚心的樣子。

盡管那個時候年齡尚小,並不能真正領悟什麽是生死;盡管像是奇跡一般,秦浩藍毫發無傷,但或許這在此時此刻,並不能算上一個好消息。

秦浩藍眼睜睜的看著父母被擠壓成了“肉餅”狀,血肉模糊的在自己麵前,她甚至無法分清哪裏是“爸爸”,哪裏是“媽媽”,一切發生的太快,她甚至都忘記了哭,被大人抱出來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漂亮的白色紗裙,染上了一片血紅色。

倒是被安排了外界的幹擾,有心理醫生來和那時候的她來談心交流。

隻不過或許有些無濟於事。

隨著年齡的慢慢增長,秦浩藍發現自己越發的膽怯和人交往,她還是會沒日沒夜的做噩夢,夢裏總是看見父母的樣子,不管夢裏他們已然去世,還是仍舊陪伴在自己身邊,這對秦浩藍而言,都是一種折磨,畢竟醒來之後的房間空空****。

她想哭,但是又覺得這些眼淚流出來的沒有意義。

盡管家裏老人也有在盡心的照顧自己,但這不一樣,秦浩藍感覺自己從沒擁有過真正的愛,從小到大,尤其是初中的時候,每次要寫記敘文,講述身邊感人的事,秦浩藍都會寫的很艱難。

她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感知能力過於差勁,那個時候,她的作文總是很低很低的成績,老師說她沒有真情實感,但是又了解她的情況,不敢說的太過分,怕觸碰了她的什麽神經。

其實是會被特殊照顧的,但是秦浩藍也在逃避這樣的特殊照顧,她害怕成為特例。

徐雋餘不同,從看見他的第一秒,就覺得他不同。

秦浩藍感覺自己從小到大沒有見過這樣陽光的人,他的身邊從沒有陰霾,所到之處都是暖洋洋的。

老師把自己安排在了他的身邊,秦浩藍發現自己的膽怯進一步加深了,她甚至會不敢和他說話,從而憋了一整個節課,就是不敢說出一句“借過”。

他祝自己平平安安,雖然是一句最簡單不過的話,但是讓秦浩藍覺得無比的安心。

這是今年聽到的最好的祝福了。

晚上回家後,秦浩藍小心翼翼的啃著那個蘋果,在上麵留下了一排排整齊的小壓印。

十二點到來之前,她吃掉了整個蘋果,心滿意足。

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好像並沒有什麽改變,又好像變了很多。

秦浩藍是長得好看的,隻不過她總是低著頭,鬆散的紮著辮子,盡管皮膚白皙,但是即使到了夏天,她也永遠穿著肥大的長袖校服,沒有太多人會注意到她,甚至畢業後有人提及曾經班上徐雋餘的同桌,大家的反應都是想不起她的樣子,甚至還會有人詢問,“徐雋餘,他不是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坐的嗎?”

徐雋餘的朋友很多,其實他並沒有太多時間和秦浩藍耗在一起,也隻不過是把她當做自己的同桌,隻不過有時候上課無聊,他會偏過頭去看她,秦浩藍的側臉很立體,他經常看著看著就入了神。

“我臉上有髒東西嗎?”她會下意識地把頭發往下拽,然後用手背擦著自己的臉。

“沒,就是……挺好看的,”徐雋餘這樣說。

很多年後,當土味情話開始泛濫,總有記者這樣調侃他,“小魚,你知道你的臉上有東西嗎?”

“啊?有什麽?”他會這樣問。

“有點帥氣,”對方說完,會緊跟著一串大笑。

徐雋餘也總會配合的笑,隻不過會想到小時候,當時或許應該告訴她,“你的臉上,也隻是有點美貌。”

聖誕節、跨年夜,這都是讓人興奮的日子,隻不過他們在的高中是當地最好的高中了,入學開始老師就在強調,三年彈指一揮間,不要覺得自己才高一就放鬆警惕,當你重視起來的時候,一切都會來不及了。

所以隻有一些小情侶在偷偷摸摸的互送禮物,大家都還是嚴陣以待,起碼要在老師麵前擺出學習的樣子,每個人的表情都更為嚴肅,好像這個時候誰鬆懈,誰就考不上好大學一樣。

徐雋餘這段時間倒是很忙,忙著收禮,忙著準備元旦聯歡的節目,學習不過是順手而為的事,物理老師和數學老師都想拉他去參加競賽,統統被他拒絕了,“老師,你看我這吊兒郎當的樣子,還真能拿獎不成?”

他的成績很好,但也並不在年級前三十的行列,不過也可以保證除了top2,餘下的大學便可自由挑選了。

他並不抵觸參加競賽,隻不過是懶得去上每天晚上多出來的那兩節課罷了,“提前學大學課程?有些無聊。”

這段時間徐雋餘總是往外跑,下午自習課總是整日的不在這邊,秦浩藍總會把他桌子上的卷子小心的整理好,然後用夾子夾起來。閱讀書吧

盡管徐雋餘很少寫作業,每張卷子都隻是挑著自己覺得值得做的題寫一寫,但因為成績好,老師也不會管他,他們的高中足夠自由發展,老師也擅長因材施教,他隻做那些,老師就隻判那些。

“下節課小測……”秦浩藍看徐雋餘又要往外跑,小聲說,想要阻攔他,隻不過周圍亂糟糟,她的聲音不夠大聲,還是飄散在了風中。

徐雋餘沒有參加測試,正好趕上第二天老師氣不順,吼他去後麵罰站了一整節課。

“對不起啊……昨天沒提醒你,”秦浩藍下課之後和他說。

“嗐,這有什麽,坐一天也累得慌,後麵還能舒活舒活筋骨,”徐雋餘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要真有這個好心,怎麽不昨天提前告訴他了,現在假惺惺個什麽勁,”坐前麵的女生有些看不慣,把書翻得很大聲。

徐雋餘的笑容有些僵住了,秦浩藍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自己的書牆裏。

不歡而散。

元旦聯歡,徐雋餘是主持人,自己還有一場歌舞表演。

高中時候的歌舞表演,其實都是自發性的,徐雋餘小時候學過街舞,這種時候就經常會被拖過去一起表演。

是當年比較火的網絡歌曲,學校管的不嚴,所以唱愛情歌也無妨,唱英文歌韓文歌則偏向炫技了,徐雋餘他們的小組合選的是韓文歌,當年正火的組合,歌聲響起來的時候,全場都在沸騰。

臨近下場的時候,開始有女孩子陸續上台送花,甚至還有人借此機會抱上一抱,老師們都在看熱鬧,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上前掃興,秦浩藍坐在禮堂的角落裏,看著台上的少年,離得很遠,但是她好像能夠清晰地看見他臉上的笑容,還有額頭那晶瑩的汗珠。

手上的花被她攥的很緊,其實已經送不出去了,花頭被汗水浸透,早就沒了什麽觀賞性,秦浩藍起身,把那朵花丟進了洗手間裏。

“不是說好的給我送花嗎,我在上麵特意多停留了十多秒誒,下來的時候你不知道老師把我罵成什麽樣,”徐雋餘下來之後和秦浩藍說。

“忘了,”秦浩藍的回答幹淨利落,徐雋餘愣在了原地,遲遲沒追上去。

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她的情緒好像發生了變化,此時好像變成了一種摻雜著憤怒的征服欲,愣了半晌又趕上去,“忘了是什麽意思?”

“就忘了……以及你確定老師罵你不是因為在台上和女孩子們互動太多了嗎?當著校長的麵摸高壓線,還真是膽子大,”秦浩藍一口氣說了這樣完整的一句話。

“你吃醋了不是?”徐雋餘看著她沒頭沒腦的說,“原來你也會說這樣長的一段話。”

“我沒有,”秦浩藍的臉變得通紅,想要繞道離開。

“你少來,你就是吃醋了,”徐雋餘開始追著她打趣。

秦浩藍不確定自己的情緒,她能夠確定,自己剛剛不上台送花也隻是不敢讓自己站在那樣的聚光燈下,但她卻不能確定,自己不願意上前,是否還有這樣的一層緣故。

吃醋?那是不是要對應上……喜歡?

秦浩藍不敢再細想下去了。

之後緊接著就是短暫的元旦假期,然後回來上課,一中是沒有期末複習期的,隻是一股腦的往下講課,基本上會在高二學完三年的課程,為高考留出最充分的複習時間。

秦浩藍感覺自己有些顧不過來,她一邊吸收掌握著新課程內容,一邊又要悶頭複習,自然就把之前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高一第一學期,還算寬鬆,期末考完再上一天自習,然後發卷子講解錯題,之後就是寒假了。

秦浩藍發現自己在家無法學進去,家裏沒有年輕壯勞力,老人自然沒有心思去買房子裝修房子,盡管手頭有錢,但是爺孫兩人住的還是老舊小區,她那個房間有些陰暗,即使是大白天,房屋裏的光線也並不透亮。

“爺爺,我出去上自習,”這樣和老人說。

“要注意安全啊,”老人也隻會這樣囑托著。

秦浩藍的爺爺曾經是某大學的物理學教授,隻不過他覺得自己和如今這個世界好像在逐漸脫軌,有時候他曾經的學生會來這邊探望他,晚年喪子,很難不讓人唏噓。

有錢有學識,卻仍舊抵擋不住這悠悠歲月。

注意安全,或許是他對這個小孫女唯一的期願了。

秦浩藍選在家附近的快餐店學習,這邊消費並不低,也就相對要安靜一些,早上到的很早,先點上一份早餐,然後慢慢悠悠的吃一個上午,到了中午再消費一份套餐,保證一天桌子上都是有食物的,也就沒有服務生來趕她離開。

選擇這個地方也不過隻是因為這裏暖氣足離家近,圖書館實在是離她家太遠,來回路上要耗費兩個多小時坐公交,實在是不值得,更何況那邊也沒有可以吃飯的地方,再怎麽像個鐵人,學上一天還是有些撐不住的。

“好巧啊,”除夕夜前夕,秦浩藍戴著耳機縮在角落裏嚐試背誦《離騷》的時候,噫籲嚱三個字,她幾次嚐試默寫,但總是發現寫不對,正在這時,被人打斷了思路。

抬頭看,是徐雋餘。

他穿了一件好看的皮夾克,應當是剛做過發型——他好像一直走在時尚前沿,總是很熱衷打扮自己。

秦浩藍沒想到會在這邊遇見他,她家住的離學校有一段距離,附近都是老舊小區,據她所知,徐雋餘住在最近新蓋起來的高層裏,最起碼,不在這邊。

“好……巧,”試探著和他打招呼,十幾天沒見,秦浩藍這段時間也很少和人交流,她發現自己和他又變的這樣陌生了,陌生到抬頭和他對視都需要勇氣。

“在幹嘛?”徐雋餘倒是不覺得陌生,自顧的坐下,甚至開始吃盤子裏的薯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