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wanan。
我愛你,愛你。
迅速,掛斷電話。
再然後,倒頭大睡,生平第一遭無憂無慮,做著些不著邊際的夢,有許多許多人的夢,一二三四五,該擁有的一個不少。
有些遺憾,他一次也未入夢。
她不常見到他,隻是,偶爾,他來溫家蹭頓飯,離她幾個座位之遙,話不多,卻含笑認真看著她說話。
小蝦經常找她玩,跟她說隔壁誰誰又暗戀他了高中哪個女同學給他寫情書了走路上又有女孩子給他拋媚眼的,小胸脯挺得直直的,無比驕傲。
阿衡笑了,逗他,你以後,想找個什麽樣的女朋友。
小蝦點手指,就找姐這樣的,會做好吃的說話溫柔還從不罵人。
思爾路過,飄了一句——你是沒見你言希哥怎麽挨罵的,嘖嘖。
阿衡臉紅,咳,找姐這樣的不成,姐比你大兩歲呢。
小蝦笑嘻嘻,現在流行姐弟戀,你看王菲和謝霆鋒。
阿衡正正他的帽子——那不也分了嗎。
小蝦看著阿衡,忽然來了一句——姐,什麽叫同性戀。
阿衡的手僵了,靜靜看他——怎麽想起問這個。
小蝦撓撓頭——我昨天,去澡堂子洗澡,有一個男的,老偷看我,我哥們兒說,這樣的人就是同性戀。同性戀好惡心呀!
阿衡皺皺眉,你哥們兒瞎說呢,這樣的人不是同性戀,是流氓!
小蝦眨著水汪汪的眼睛——那什麽是同性戀?
阿衡想了想,語氣有些嚴肅——小孩子家,不用知道這些。下次再見有人耍流氓,直接揍他!
小蝦哦,似懂非懂,看著阿衡,卻是他從未見過的惱怒生氣。
z大一貫在九月初開學,阿衡上大三了,課業比較重,決定八月底返校。
思莞開車,溫母跟著,要送阿衡到學校。言希念法律,開學時學校模擬法庭有排練,他是原告辯護人,抽不出空去h市,隻同阿衡匆匆見了一麵,便返校了。
那是她和他一起跨過的第五個年頭。在十年中,占了一半,算起來,似乎已經很長很長了,可是,在她未知終點的時候,卻總是覺得,這剩下的五年,遙遠到是可以和一輩子爭長較短的。
晚年時,總愛念叨著,那是他的十年,不是她的。她隻是用五年愛上一個人,然後用兩年間忘了這個人罷了。
孫子笑著問她,您愛了那麽久,兩年卻忘了,是不是因為愛得不夠深。
她想了想,輕輕握住在壁爐旁睡著的那個長著老人斑的男人的手,笑著開口——也許吧。
年少時,常有緣分,如果有更好的定義,她甚至不願稱這一段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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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開學時,新生正在軍訓,常常有大二的師妹閑著沒事兒幹,去操場貓帥哥,回來拍桌子打板凳地流口水,最後票選選出新一屆的校草。
連小三小五都跟著師妹去看過幾回,回來兩眼紅心,臉都是紅的,跟烤乳豬一個色兒,最後栽在床上,把阿衡無影小四嚇了一大跳,摸額頭,才知道倆人中暑了。
無影呸了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幹什麽正經事兒去了!
小三灌了一茶缸水才緩過來,擦擦嘴,說大姐你是不知道哇,今年的質量那家夥……
小五激凸,直直站起來搶下句——那不是一般的好啊,orz,老娘等這麽多年,終於等到真命天子了。
阿衡喂她喝水,好笑——你少說點兒話吧。大姑娘的,也不嫌害臊,在操場站了一下午,軍訓的沒暈你們倒暈了。
小五晃著手裏的金色索尼相機——咱啥都不說了,你們自己看吧,這小模樣,小身板,簡直趕上言希了。
小四拿過相機,翻了翻,切了一聲,畫像太模糊了吧,誰能看清是美是醜啊。
阿衡掃了一眼,是夠模糊地,隻看見一個穿著迷彩服戴帽子的身影,瘦高,有些弓背,又有那麽幾分……熟悉?
阿衡揉揉眼,覺得自己是不是花了眼,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人。
小三垂頭喪氣,都怪五,讓她拍個照,手抖得跟打了雞血似的。
小五拿手扇風,你倒是不抖,跟在我後邊,差點把我褲子給扯了。偷*拍,有這效果,不錯了!
無影問,哪個院的。
小三就著阿衡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氣水,說計算機學院的。咱們院的今年算是廢了,還是朝上看著飛白兄養眼吧。
阿衡眯眼,問這人叫什麽。
小三小五齊搖頭,說還沒打探出來,但聽說成績很好,入校成績第一,後天開學典禮肯定有他發言,到時候就知道了。
阿衡沉默了,手中拿個茶缸子,站在寢室,靜靜看著相機,思緒卻飄得很遠很遠。
她還記得,那些總是雨季的日子,有個人,總愛問,姐,我死了,你會不會哭呢。
那個人多惋惜,姐,我從沒有見你在我麵前哭過。
阿衡卻總是板著臉,說不許胡說。
他還是好脾氣,笑眯眯,姐,今年冬天一起做梅花糕吧。
那聲音,遙遠而清恬。
而冬天時,她已在溫家,與他和他心心念念的梅花糕隔了個山重水複。
傍晚時,她打電話給言希,說我好像見到在在了。
他拿著手機,耳膜隨著她的聲音顫動,這個人的快樂幸福,在耳畔,一下一下,很清晰很清晰。
唇邊有了溫柔的笑意,問,寶寶,是真的嗎,沒有看錯麽。
她點頭,不停點頭,說我確定,他是我養大的在在,不是別人。
怎麽會認不出。
言希說,如果真是雲在,對待他你真心即可,不必逃避,溫家那邊,由我來說。
他的每一句話,無懈可擊,布了一個美妙的局,等著網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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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典禮。
台上的穿著亞麻色線衣的黑發少年昏昏欲睡,卻被身旁的人推醒。
雲在,該你發言了。
他哦,揉揉眼睛,站在了台中間,拿著稿子,念了起來。
字跡潦草,鬼畫符一般,隻有他自己能看懂。
聲音則隻有一個調,還是念金剛經的調,好像白開水一般溫吞無味。
台上的聽得直打瞌睡,台下的女生卻尖叫個沒完。
最後,謝謝說完,台下鼓掌,他卻安然站在演講台,賴著不走。
校長咳了咳,雲在同學。
雲在慢吞吞開口——還有,最後一句。
然後,緩緩看了看台下醫學院的座位,數了數,笑眯眯。
三排十八座的溫衡同學,請站起來,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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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7
阿衡的腦子,哄一下蹦出許多白色兒的鴿子,嘰嘰喳喳喊著我喜歡你,每一個還都長著在在的黑眼仁。
她想起某嬰兒流著口水看她給他換尿布。
她想起了某娃娃爬著走她一扯就匍匐著小爪子往後退。
她想起了某寶寶牙床上長著一顆小包穀米拿她的手指頭磨來磨去。
於是,這麽個人,啊不,這麽個豆丁竟然說我喜歡你。
阿衡黑線,看著演講台,那人一副我是優質美少年的摸樣,四周,大姑娘小夥子,吹口哨拍巴掌,吵得她腦仁兒生疼。
阿衡吸了一口氣,這是我娃,怎麽也得給他留點兒麵子,於是麵目帶著神秘莫測的微笑,不動不怒,任由其他人審視。
幸好這娃演講是最後一項,校領導們也一齊吸了口氣,本著咱是名校兼容並包的程度怎麽著也得趕q超b,於是,裝作沒聽見,拍拍屁股,散會。
其他人抱瓜子兒的抱瓜子兒,啃花生的啃花生,兩眼放光不懷好意地齊刷刷盯著她。
阿衡悲憤,在心裏呐喊,校長爺爺,您帶我一起去了吧。
再抬頭,豆丁已經慢悠悠地往台下走。
阿衡覺得自己精分了,她既想拉著豆丁好好罵一頓,又忍不住用慈愛的目光看豆丁。
好糾結tot
豆丁慢悠悠,狀況外,晃啊晃,就晃到她身邊了。
然後,一屁股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
她指著他,你!
豆丁卻打了個哈欠,微笑,露出了細米一樣的白牙,輕輕嘀咕了一句——阿衡,我累了。
然後,理所當然一點不覺得有代溝地摟著她的腰,趴在她的胸口……
……
……
……
睡著了。
大禮堂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眾人目光呆滯。
阿衡咬牙,想拍死他,握緊了拳頭,到他發頂,滯了滯,卻輕輕落下,撫著他的軟發,往懷裏帶了帶,扭臉,淡定報告——他睡著了,真的。
於是,你們有啥事兒,等他醒了再說。
嗯,都跟我沒關係,你們……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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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覺得匪夷所思。
懷中的這個人確實是她的弟弟,但是,他睡得安穩悠哉,讓她覺得,這逝去的五年比五個小時還短。
似乎,沒有距離這種東西存在。
可是,他甚至比十三歲時高了一個半頭!
連容貌,都大半脫離了小時候的樣子。
隻是依舊改不了嗜睡的老毛病。小時候他身體不好,冬天天又冷,她慣出來的老毛病,孩子不窩她懷裏睡不著覺。
阿衡微笑,看著他的側臉,整個大禮堂,人早已散盡,隻剩下秋初的和風。
她拿起扶手上的白大褂,披在他的身上,目光益發溫柔。
低了頭的一瞬,眼角微微紅了紅。
她甚至想對把在在重新帶回她身邊的諸天神佛道一聲重謝。在她不知道這是言希的費心籌謀之前。
雲在醒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他的第一句話是,阿衡,我沒有做夢,真好。
他笑眯眯地,眼睛像有著碧波劃過的井中月。
阿衡輕輕甩了有些麻了的手,問他,爸媽身體還好嗎。
他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說他們很好,阿衡。
阿衡兩個字,叫得字正腔圓。
阿衡皺了皺眉,說雲在你喊我什麽。
他學她的語氣,說溫衡我喊你阿衡呢。
然後,笑得春花好像明媚了幾轉。
阿衡小時候,雖然和雲在親密無間,但是長□序還是守得很好的,她做什麽事都以弟弟為出發點考慮問題,而在在,也是一向不喊姐不開口。
然後,他現在喊她阿衡。
阿衡板臉,嚴肅說雲在你再這麽喊,我揍你。
這是當姐的尊嚴。
雲在掩麵,一聲長歎,我已經五年沒吃過梅花糕了。
阿衡瞬間,沒了脾氣,愧疚地看著豆丁——是姐不好,今年冬天一定給你做梅花糕。
他摟住她的腰,輕輕在她耳邊開口——你沒撒謊吧。
阿衡耳朵發癢,覺得這孩子長大了,動作語言處處怪異,推開他,使勁揉了揉耳朵,正經開口——我跟你撒什麽謊,多大的孩子了,還跟我撒嬌。
她在雲在麵前,一向,都是剛剛的大人摸樣。這個,同幼時父母的教養有關,她和在在,背會的第一本書都是《三字經》。
融四歲,能讓梨。弟於長,宜先知。
父子恩,夫婦從。兄則友,弟則恭。
長幼序,友與朋。君則敬,臣則忠。
此十義,人所同。當師敘,勿違背。
在在身體不好,但十分聰明,學了一遍就背會了。而她另有練字的任務,數九寒天,抄這一段,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