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希問你害不害怕,阿衡想說我不害怕,他卻伸手一撈,把她抱坐在腿上,阿衡渾身僵硬,那人若無其事,十指緊扣在她腰間,說我覺得這個人不是凶手。

阿衡扭扭……扭頭,所幸,他隻是裝得淡定,白皙的麵孔不經意紅得一塌糊塗。

她心中柔軟,嗬嗬笑開,是誒,我也覺得不是他。

然後,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看電視,夏夜起了風,吹了錦帶花,紅得這樣妖嬈,落在窗台。

她在他懷中,嗅到他身上幹淨淺淡的牛奶香,忽然有了無名的情緒。

片尾,凶手是最像好人的二兒子,她轉頭,把額抵在他頸間,溫暖柔軟,濡濕一大片。

言希愣了,修長的手撫上她的發,怎麽了,寶寶。

她沉默,抬起頸,輕輕伏在他左耳,用隻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說,

言希,我喜歡你。

她第一次,向一個人告白。不由他聰明揣測,她主動投降解甲。

我喜歡你。

溫衡……喜歡……言希呢。

是保留了空間因著她的含蓄能夠理解成愛的喜歡,不會再給別人的喜歡。

他眼光茫然,微微笑了笑,輕聲問你說什麽,我沒有聽清楚。

她的心卻瞬息變涼,指輕輕鬆開他的白t恤,轉頭輕笑。

天晚了,早些休息。

Chapter83

阿衡放暑假,隻回了溫家三趟。第一次,探親,祖父好母親好兄長好言姓溫思爾也好,甚好;第二次,思莞通知,她的仙人掌不知怎麽回事快要枯死,她回家搶救;第三次,母親生病,咬牙,說你回來吧,給我收屍。她匆忙從隔壁的隔壁趕回,母親昨日吃得太多,正在偷嚼健胃消食片。

阿衡看著她吃完藥,泡了杯牛奶遞給她,媽那我先走了,走到玄關,欲言又止,回頭無奈含蓄,媽你其實下次可以稍稍少吃些肉。

然後,溫媽媽目瞪口呆,看著她離開,又生不出別的話。

某次宴會,京城各家夫人小姐,八卦言笑,說哎蘊儀你知不知道,張參謀長的兒子教一個小歌星迷住了,整天地不著家,送了一件珍珠做的衣服,嚇,要個好幾十萬,把張參謀快氣死了。

溫母抿抿頭發,笑得高貴賢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知道是哪個小明星,想是長得太標致了。

其中一家夫人摸下巴,好像是姓言,不有名,但這姓少見,跟咱們言帥一個姓,我因此記得清。

溫母臉卻瞬間黑得像鍋底,咬碎銀牙,八成也是個小狐狸精。

這廂,言希打了個噴嚏,阿衡,你排骨放的花椒太多了。

阿衡從廚房探了個頭,淡笑,我前些天看訪談,聽說新星名模陳晚排骨做得極好。

言希幹笑,這個排骨,放了花椒,辣中帶香,香中帶嫩,真是放得恰到好處。

心虛,低頭,乖乖吃排骨,辣得滿眼淚花花,親娘,這是放了多少花椒。

阿衡洗手,摘下圍裙,回到餐桌,排骨卻被吃得一口不剩,愣神——怎地……吃這麽快。

言希咳得臉色發紅,阿衡你以後別放花椒,我雖然能吃辣,但是吃不了這麽多。

阿衡撫額,誰讓你吃光了,廚房還有一盤不辣的,我隻是……

言希笑的眼彎彎,孩子一般,我們阿衡做的排骨,有福氣的人,才能吃到誒。

阿衡心口堵了什麽,你這個笨蛋,笨蛋,反複地念著,卻說不出別的話了。

他和她收到請柬,高中同學竟有人要結婚,嚇得不輕,挽手去買禮物。

阿衡挑什麽都覺得不慎重,不合適,皺了眉,言希說不如送紅包,他們想買什麽便買什麽。

阿衡啼笑皆非,少爺,別人一輩子一次的婚禮,你好歹認真。

言希摸下巴嘟囔,錢是多好的東西啊。

阿衡說,錢要送,禮物也要送。錢是吃喜宴的錢,禮物卻是老同學的一片心意。

言希無話,兩個人逛了許久,買了一個古式的屏風,湖綢麵的,光滑可鑒,繡著好山好水好一對璧人,結婚的那個女同學高中是個小才女,就愛念些古詩詞,想必喜歡。

婚禮那天,言希問我該穿些什麽,阿衡踮腳給他打領帶,笑,怎麽嚇成這幅樣子,又不是讓你去當新郎。

我當新郎,好像想象不出。

言希嘀咕,套上藍色西裝外套,阿衡輕輕仰頭端詳他,眯眼,哎呀呀,言希,你好像又變老了。

言希把額抵在她的額上,於是,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是個孩子。

阿衡抿著薄唇嗬嗬笑,眉眼俱是得意,總要比你年輕一些。

言希低聲,在她耳邊咬話,那你可不能比我先死。

你死了,我看見你的墳,見一次,踩一次。

阿衡==,滾,我還沒活夠。

他們手拉著手參加婚禮,一個藍,一個白,一個高傲,一個溫柔,真是好看。

舊時同窗大笑,兩根光棍,兩年不見,還你們倆呢。

言希==,其實……她是我女朋友。

阿衡==,其實……他是我男朋友。

眾人笑眯眯,孩子咋這麽不實誠呢,沒有對象就沒唄,男男女女不就那麽回事兒,大家兄弟這麽多年,又不笑你們,怎麽這麽放不開。

阿衡看著言希。

言希說,那啥,我們是真的,真的,比金針菇還真。

眾人裝作沒聽見,聊天喝茶,等著正派新郎新娘。西式婚禮,洋牧師年邁,曬著陽光打瞌睡。

阿衡悲憤,我自認是誠信之人,可見是你這廝,素行不良,可信度太低。

言希抽搐,為毛是我啊。

不遠處過來倆人,正是mary仔和姨媽仔。

阿衡笑,總算逮著你們了,一個假期,都影都不見一個。

達夷躲在陳倦身後,拽著陳倦的一角,濃眉垮成一團,大個子扮柔弱,可憐兮兮地看著言希。

阿衡納悶,怎麽達夷得罪言希了嗎,回頭,言希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瞅瞅你這點兒出息,還當大老板呢。

達夷聲音跟蒼蠅嗡嗡似的,言希哥,我有罪。

咳,阿衡一口茶噴了出來。

天下紅雨了嗎,達夷竟然喊言希哥,他不喚美人就是言希的。

言希嘴角有笑,大眼睛幹幹淨淨的,您能別這麽自戀嗎,我要是怪你,你還能見著明兒的太陽嗎。

陳倦訕訕,我們達夷也沒那麽弱吧。

阿衡又噴了一口茶。

我們達夷,他倆什麽時候這麽親了。

阿衡回眸,摻著陽光的夏風暖暖的,她笑,我不在的時候,你同達夷鬧別扭了?

辛達夷哭喪著臉。

言希卻低頭淡笑,沒什麽,小事情,我借他的錢,賠了一些。

隨即,站起身,走到達夷麵前,耳語了幾句,辛達夷站直一些,依舊皺眉苦著臉。

阿衡拍拍達夷的肩,微笑,他說不怪你就不怪你的,不要放到心上。

達夷眼中滾著淚花,不知道感動還是怎麽地,握著阿衡的手,顫巍巍地,兄弟,咱這輩子沒求過你什麽事兒,隻要以後,不要拿刀砍我就夠了。

阿衡含笑,不著痕地瞥了他一眼,再說。

新娘新郎白衣聖潔,雙雙站在牧師麵前,對視,笑顏,耶穌釋迦,隨便哈利路亞還是阿彌陀佛,起個誓,我願意便好。

阿衡端凝新娘,她手中,戴著漂亮的戒指,遠遠地,在陽光中閃著亮光。

心頭,變得很暖。

這個姑娘,曾經在高中時,拿著本唐詩全集,走到她的麵前,促狹地調皮笑出——阿衡,我昨天念到一句詩,你看好也不好。

哪句?

那個小才女拖著長腔——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

阿衡當時臉紅了,詫異別人竟看透,隻輕輕道了一聲很好,抬眼,不遠處,陽光中,言希正懶懶靠著教室的窗背單詞。

那年,也是這般的好日頭,教人滿心希冀的。

如今,小才女已是別家新娘,她和她的傾城色仍在抵死博弈。

她輕輕伸指,牢牢抓住言希纖細修長的指,她想,她是頂有耐心的,而言希生性浮躁,總是有勝他的一日。

言希詫異,低頭,看著被阿衡握得發白的指節,反手握住她的手,唇角是平平淡淡的笑。

新娘笑得明媚鮮妍,捧著一束鮮花,是要向台下拋的,待字閨中的好女們蠢蠢欲動,小才女卻看到阿衡,狡黠,眨了眨眼,朝她拋了過來。

阿衡伸手,去接,陽光中的花香,緩緩地似乎下一秒就幸福的拋物線,很近很近。

撲麵而來。

不遠處卻有蜂擁的女孩把她擠到一旁,朝著花伸出手。

阿衡看著滿手的空氣,有些失落。

一雙白皙的手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穩穩地握住花束,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抱歉抱歉,各位,下次請早。

眾女倒,丫一男人搶這個幹嘛,準備出櫃嫁人啊。

那人抹眼淚,我們阿衡這麽呆,我這個當爹的不早些幫她籌備,你們還讓不讓我孩子嫁了。

眾女吐血,言希,你丫為了你家娃,簡直無敵了。

他笑意盎然,客氣地對著四方眯眼說多謝多謝,把花束輕輕塞進阿衡懷中,由她抱個滿懷。

轉而,認真憐惜地撫著她的眉,殷殷開口,下次,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再主動一些。

阿衡頷首,說好,我盡量。

抱著花束,臉龐卻是女兒家清澈的紅暈,不知怎麽歡喜才好。

他們喝完喜宴離去,小才女撩著白裙子在身後大喊叮囑——阿衡,既然遇到,便是木石,也要教他開竅。

阿衡嗬嗬笑,回眸招手,我曉得。

我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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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日,思莞撥言家宅電,說要找言希。

言希接了電話之後,臉色卻有些不好看,下午關在房中畫了一下午畫,沒畫出什麽子醜寅卯,到了晚上,卻說要出去一趟,讓阿衡不必做他的晚飯。

阿衡有些詫異,自從她假期回家,他從未在吃飯的時候出去過,總是抱著瓷碗,乖乖坐在餐桌前等著,笑得像個大娃娃。

白晝溫差不小,阿衡讓他帶上了一件紫外套。

他回來時,已經到了淩晨,滿身酒氣,幾乎是看到阿衡,便支持不住,倒在了她的肩上。

外套上也沾著大塊的酒漬,不知是喝了多少。

她給他煮醒酒湯,他卻一夜吐了好幾次酒,連醒酒湯都喝不下,最後吐得胃空了,才沉沉睡去。

接連幾日,都是如此,傍晚六七點出門,到了淩晨方回家,次次大醉,吐得膽汁幾乎都要出來,

阿衡問他做什麽了,言希總是沉默,最後一次,卻是說了談生意應酬。

阿衡納悶,你什麽時候做生意的。

言希回得語氣平淡,陸流的,他們人手不夠,我幫忙應酬。

阿衡皺眉,隱而不發。

言希卻依舊故我,半夜才到家。阿衡為他守門,言希卻自己拿鑰匙開了門,不說話,扶著梯,自己朝二樓走,臉紅得很厲害,腳步隻是強撐著不亂。

他裝作沒看到阿衡。

半夜,雖吐了酒,卻是極輕的腳步聲,阿衡閉著眼,一夜未睡。

他白天和平時一樣,和阿衡談天說笑,拉著她走遍整個古城的每個角落,帶她吃遍了整個老城,小巷子裏的貓耳朵,胡同中的炸年糕,沿著他幼時成長的痕跡,古色古香的茶坊,一杯花茶,耗過半輪夕陽落山。他說,你如果幼時不曾離開,便是這樣的一輩子。

隻是,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的麵色,有些蒼白。

阿衡用手支著下巴,不涼不淡地問他,言希,你究竟,把我當做什麽呢。

她認真請教,他虛心回答——自然是女朋友。

阿衡看著長長尖尖的壺嘴拖曳著滾燙的茶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