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心想雖然在溫家不遭待見,但在言家至少還掌握著財政大權,山不轉水轉,總有一處讓人活。

上高速了,阿衡有些犯困,但是擔心言希一個人開車更容易困,就強打精神,陪他說話。

但她考了一天試,確實累到了極點,最後,還是撐不住,歪在了座位上。

言希笑,合上車頂,從身後拿出外套,蓋在她身上,然後打開了收音機。

聲音甜美的女dj在點歌,車窗外,夜色漸濃,高速公路上鑲嵌的路燈穿梭而過,如同水流。

女dj說,手機尾號6238的朋友說他想點一首歌給灰姑娘和她的後母,他說大姨媽和肉絲都希望灰姑娘的後母再勇敢一些,變成王子,然後,帶著灰姑娘私奔吧。

言希望著遠方,眼中有了霧色。

那個姑娘,一不小心,如多年之前,輕輕滑落,伏在他的腿上,睡得安然。

他伸指,輕輕摩挲了她的發,溫柔地,顫抖地。

四周,一片安靜。

Chapter82

2003年夏,阿衡同言希回到b城過暑假。

那一年的夏天,出奇的熱。傍晚,大人小孩早早提著小馬紮坐在了翠樹下,大蒲扇輕輕搖晃,講了幾個不知名的神怪誌異,看著滿天繁星,日子似乎,也就輕巧地溜過去了。

許多人不再敢上飯店大排檔吃飯,那年**,從年初沸騰到了盛夏,新聞聯播上總是說全世界又死掉了多少人,然後,許多人似乎是莫名其妙地發現,死亡不隻是貧窮國度的專利。

言希退了電台的工作,空閑了許多,時常陪著阿衡。她買菜時他跟在身後挑肥揀瘦,賣排骨的老大爺不悅,拿著明晃晃的刀在案板上重重剁排骨,言希在阿衡身後拉眼瞼做鬼臉。

阿衡說,你不是最怕菜市場的髒。

言希一角一角地數著剛剛老大爺找的零錢,並不抬頭,平淡開口,比在電台有意思多了。

阿衡笑,溫聲,不去也罷,總歸是太累,你以後專注學習,畢業了找個正經的工作,我到時,也回來。

她粗粗算了時間,她學醫,讀得快了,到時即使提前申請畢業,也還要四年,而言希,學的是法律,如果不讀研,考下司考,兩年後,就能工作了。

他們之間,大概還要相差兩年。

言希不接話,從她手中提過菜籃子,卻任性要求,今天我要吃燒排骨烤排骨炸排骨煮排骨燜排骨。

阿衡哼哼,我說真的,言希,你娶排骨過一輩子得了。

然後,她想,言希你要是說我還是比較想娶做排骨的阿衡,我就原諒你^_^。

那人卻認真開口,阿衡,排骨用錢都能買一輩子,媳婦兒不成誒,用錢買不來。

阿衡臉綠,心想,你還想用錢買誰啊你。表麵上,卻要笑不笑,我在烏水的時候,好多家的阿哥年紀大了,都是給了錢,便趁著黑,把別家的姑娘抬回家了。給的錢是大數的話,家中姑娘要是多,十六七的年紀,還由你挑長得最好看的。

言希竊笑,那你是不是沒人娶,才有機會來b市的。

阿衡咯吱咯吱咬牙,想娶我的多了去,隻是剛塞了錢給我阿爸,卻被在在用藥罐子砸走了。要是你,在在肯定拿家裏的泡藥缸砸。

言希摸下巴,哎,你那啥便宜弟弟,是不是有戀姐癖啊。

阿衡滾,你才戀姐癖,你們全家都戀姐癖。我們在在好著呢,從小就溫柔懂事,而且,聽話,對,就是聽話,我跟你說,我們在在比你聽話多了!!!

言希瞥她,你還真以為自個兒養的是隻天使呢,我告你,一般長得純潔的,那心絕對比煤渣都黑。到時候,你被黑了,都不知道怎麽掉坑裏的。

阿衡望天,你嫉妒他。

言希對著菜市場外的商店玻璃照鏡子,他有我長得好看嗎他。

阿衡心想,那是我養大的娃啊。堅定不移地點頭,比你好看多了。

言希切,你還真愛他。

阿衡笑眯眯,我就愛,怎麽了。

言希嗤笑,你愛的東西還真多,前兩天去動物園,你勾引大猩猩黑黑捶胸給你看的時候說的什麽。

阿衡==,我最愛你了黑黑。咳,但這不代表,我不愛我們在在。

言希笑,你的愛,好像一大把糖果,能分。

阿衡說我最近怎麽聽不懂你說的話。

言希推商店旋轉門,誰要求你聽懂了。

阿衡喂,你進這裏幹什麽,該回家了。

言希說家裏的家具有些舊了,是時候該換了。

阿衡是第一次同他一起逛商店,總覺得有些新鮮。他們相處,大多的時間是在家中,處於一室,呼吸同一個空間。說起來,也並不是時時刻刻在一起,但是心中安穩。

如果兩個人終能走到一起,這一輩子,也便是這樣的節奏了。

細水流長,日光漸短。

阿衡看家具,有一套紅木的,竹樹雪梅,雕刻得精細,停了腳步,端詳,十分喜歡。

言希湊過去,怎麽,喜歡這套?

阿衡看標價,倒吸一口氣,搖頭。

言希笑眯眯,你結婚時,我送你。

阿衡==,這個想得倒美,她嫁給他,還要承他的人情。

可是,點頭,煞有介事,好吧好吧,一定要送,不然不給你發邀請函。

言希摸摸家具細微的紋理,沁人心脾的木香,說定了啊。

嗯。

阿衡看著不遠處的歐式家具,目光被吸引,隨口敷衍了一聲。

麥當勞到處派優惠卷,言希說你等著,我給你買甜筒。

戴著鴨舌帽,回來的時候卻被一幫高中女生認出,被圍了起來,無奈,寫簽名寫到手軟,阿衡一路尋來,在人群外看著他微笑。

言希拿下帽子,用手朝著她揮動。

一幫小姑娘問,言希哥哥,那人是誰啊。

言希低頭淡笑,她啊,是哥哥最不想相識的人。

小姑娘捂嘴,嚇,是敵人。

言希摸著左邊的胸口,有些疼,不,是最親最親的人。

有一個言希楚雲最忠實的擁躉者,簡稱言雲派的小姑娘很失望,哥哥,她是你最親的人,楚雲姐姐怎麽辦。

言希哈哈笑,我和楚雲會負責自己的幸福的,你們隻需要慢慢長大就夠了。

他轉身,向她,走近。

呃,冰激淩有些化了。

他像個小孩子,低頭啃甜筒,阿衡卻笑,新奇地看著他,像是對著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他啃啃啃,你怎麽了。

阿衡╮(╯_╰)╭,像你這麽幼稚無聊瘋狂霸道的小孩子,原來在現實中,真的有這麽多人喜歡。我一直以為,djyan受歡迎隻是因為你的聲音好聽。

言希抬起大眼睛,翻白眼,謝謝哈。說話越來越毒,真不知道……

阿衡咳,都是你教的。

言希閉嘴,壓低帽子,伶仃著背,慢悠悠向前走。

她看著他的背,心中是充實的感覺,總是不自覺歡喜,嘴角翹了很大很溫柔的弧。

然後,心中是不安跳脫的衝動,快步跑了過去,從背後抱住這個人。

溫和端正的擁抱,她的指間是他的外套擠出的纖維,緊緊地,卻帶著些不易察知的占有欲。

言希詫異,扭頭,怎麽了。

阿衡不說話,半晌,輕輕開口,笑,言希,我隻是在單純完成一場擁抱。

因為你,才有意義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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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上學校的論壇,總有人因為死亡傷感,大家一起閑聊,扯到當年的世紀謠傳。

二零零零年,地球會毀滅。

阿衡轉身,言希剛沐浴完,坐在一旁擦頭發。她皺眉,言希,1999年的最後一天我們在做什麽。

言希指僵了僵,一瞬然,又繼續擦頭發。他說,你忘了,我們當時,不在一起。

當時,他在維也納,她在中國。

兩個國度。

阿衡有些吃力地回避他生病那一段傷,輕輕感傷,要是,當時,真的地球毀滅,我們就見不到最後一麵了。

言希半開玩笑,喂,當時我跟你很熟嗎,要死都非得死在一起。

阿衡想反駁,怎麽不熟了我每天給你做排骨給你買牛奶別人欺負我你很生氣很生氣然後你還說我是你的家人誒。

可是,終究沒有說出來。因為,那時的她,又怎麽清楚,他對她的存在抱有那麽大的幻想——還清溫思爾德虧欠,而他,也不知,她心中藏了這麽一個男子。兩不相知,怎麽能稱得上很熟。

搖搖頭,忘卻前塵,笑而唏噓,還好,2000年世界沒有真毀滅。我們便還有機會,變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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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常看著畫紙發呆,直到她喊他吃飯。

幼年時,學畫,老師曾讓他描摹幸福的形狀,他看著陸流,拿出了鉛筆,可那人,卻因為很忙,沒空理會他這個問題兒童,這畫,也就擱淺了。

他無奈笑,把畫筆放在一旁,洗了手,去吃飯。

菜色依舊是他喜歡的,這人愈來可怕,攥住他的胃,牢牢固固。

窗外,錦帶樹開了滿園,滿眼的明顏花色,錯覺著,是秋日的紅葉。

他咬著筷子,看了許久,然後,埋頭啃排骨。

他說,等我老了,咬不動排骨了怎麽辦。

阿衡笑,你也許喜歡上別的食物替代呢。

濃鬱的肉香還未散,他也笑,扒了扒晶瑩白軟的米粒,倒也是。

他喜歡吃排骨,是因為是極饑餓時吃到的東西。

八歲的時候,他上山兩日摘拐果給生病的爺爺,結果卻被爺爺狠狠地打了一頓,關在了一樓的書房。他一整天沒有吃飯,很委屈很委屈。最後,還是陸流偷偷帶了吃的,從窗外踮著腳送了過去。

他記得,那個熱氣能埋住他的眼淚的飯盒中,就是排骨。

陸流趴在窗台上,像玉一樣的小臉,很認真很溫柔,歎氣,言希,你太小了。

小到,總是把暴露弱小當做理所當然。

陸流和他同齡,卻在八歲那年,說出這樣的話。

他常常想,長大這麽快做什麽。我還沒有去夠遊樂園看夠聖鬥士玩夠變形金剛,聽說大人做這些會被笑的。

可是,忽而,長大的時候,又似乎在一日之間涇渭分明。

酒吧爆炸的那一瞬間,火光燃燒了天空,他滿身泥土,甚至想要尋求一個還可以長大的機會。

他住進醫院,說,陸流,我不會恨你。我要站在你麵前,即使比你活得長一天,也要讓你親眼看著我活。

陸流依舊麵目溫柔,像個玉雕的菩薩,這很好。

他說,無論別人怎麽說,你務必給我記清,把你拋棄,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選擇。

我要的言希,從來不是那個隻會耍賴哭泣想媽媽的小孩子。

他起身,走出病房,為他留下一隙微光窺伺,無了深暗城府,竟然登台唱大戲,扮出了最不屑的孩子姿態,對著陸家老人害怕不安——爺爺,有什麽辦法讓我再也看不見言希。

這一著,多險,與他有了敵人和恨意的名分。

他想,也許,自己真的死了的時候,陸流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他在回憶中抬起眼睛,看著阿衡,輕輕笑了——笨蛋,嘴角有米。

晚上的時候,他們一起看電視,阿衡坐在小板凳上,多年養成的毛病,起初是不想被言希從沙發上踢下去,後來就像小狗撒尿占地盤一樣,總覺得沙發是他的,板凳是我的,我們各有各的。

名偵探柯南許久沒看,新一依舊沒變回來。所幸,小蘭除了認認真真地思念,生活中更多的是瑣碎和明日。阿衡甚是欣慰,雖然案件殺人的手法依舊變態。

被毀了容的“幽靈”長子從暗中出現,案件進行到了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