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哦,雙手捧了沙,從指縫劃過,漏了,捧起,留了更細的縫隙,看沙子繼續一點點滑落。

無聊的遊戲。

“阿衡,我用沙給你講故事吧。”言希說,搶過她手中的沙。

阿衡吸鼻子,點頭。

“看清楚了,咳咳。”月色下,一雙瑩白纖細的手輕輕拍了兩下。

那雙手捧了一捧細沙,平整均勻地鋪在地上,少年微微帶著清爽的嗓音——“從前,有一個男孩子,是比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漂亮的火星人……”

食指像魔法棒,在細沙上,輕輕勾勒,短短幾筆,出現了一個長劉海大眼睛的比著剪刀手咧了半邊唇角的娃娃。

“然後,有一天,他突然喜歡上了一個凶巴巴的女孩子,真的是很凶的女孩子呀,但是笑起來很可愛。”

拇指的指尖在娃娃的劉海間輕輕刻出紋,左手五指從它的發際溫柔滑落,變成了淡淡的自然卷的長發,嘴角譏諷的笑中指細細撫平,是溫暖可愛的笑意。轉眼,魔法師的魔法棒激越火花,高傲漂亮的男娃娃變成了可愛俏皮的女娃娃。

阿衡覺得,自己的眼睛一定充滿驚訝豔羨。這樣簡單的東西,卻無處不是對生活的熱愛和創意。

“男孩子雖然五音不全,但還是想要為女孩子唱一首歌,他最喜歡的《fleetingtime》,oh,timeisfleetinginmyworld,butalwaysinyourway。whenlifeisaphoto,youareinmyphotoandstopdayafterday。”

少年輕輕哼唱著,右手五指平順從娃娃身上滑過,成了五線譜,而娃娃,經過雕琢,成了許多個生動的音符。

“可是……女孩子說她聽不懂,以為男孩子生的怪病還沒有痊愈,然後,嚇哭了,跑掉了。”

他漫不經心地開口,又捧過一捧沙,細長的指,緩緩地釋放月光下閃著銀光的沙粒,一點點,把音符湮沒。

一切,又恢複如初。

阿衡想了想,笑著下結論——“言希,你暗戀林彎彎。”

言希打哈欠,慵懶——“是呀,除了溫思莞不知道,幾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然後,是不是,林彎彎暗戀思莞?”阿衡恍然大悟。

言希斜眼——“笨蛋,思莞和林彎彎一直在一起,很久了。”

“這個,也是全世界都知道?”阿衡想得有些吃力。

“嗯,除了言希不知道。”言希喃喃

chapter38

新的學年開始了。

依言希的成績,排位的時候,自然和阿衡坐不到一起。

班上的同學和阿衡混熟了,都覺得這姑娘挺實在,學習又好,坐在一起,絕對的沒壞處。於是,今年,挑同桌,阿衡是絕對的搶手。

結果,由於陳倦成績傲視群倫,婀娜著小碎步坐到了阿衡身旁,兄弟,緣分呀!

阿衡笑嗬嗬的,是呀是呀,緣分。

又隔了幾個人,辛達夷斜著眼走了過來,幸災樂禍——人妖,嘿嘿,你丫完了,哦也。

陳倦不明所以,但塗著紫色丹寇的手指向達夷——呸呸,你個狒狒什麽時候變烏鴉了,你丫才完了,信不信老娘咬死你,切!

可惜屁股還沒暖熱,言希黑著臉帶著獰笑走了過來,書包扔在了某肉絲桌上,挑了眉,皮笑肉不笑——怎麽著,是您自己走,還是我送您老一程?

肉絲睜大眼睛,隱約看到言希腦袋上盤旋的長著黑翅膀的亂晃的小東西,想起無數次被毒舌潛規則的經曆,陪笑起身——哪能哪能,言少您坐哈,小的打擾您父女團聚,罪該萬死。

丫的,一副媽媽桑的德行!辛達夷鄙夷。

肉絲款款移來——喲,辛少您德行好,以後,小的還要多多靠您感化了。

隨即,一屁股坐在辛氏達夷身旁。

四目相對,劈裏啪啦,火花四射。

鐵窗外探監,不,是等待排座位的眾人無不感慨——你們看,多赤果果的四角戀呀,本來辛達夷暗戀溫衡,溫衡和辛達夷眉來眼去,挺好的小兩口,結果言美人兒因為和mary吹了,受了刺激,覺得野花不如家花香,肥水不落外人田,橫刀奪愛,搶了好兄弟的愛人,和溫衡上演了一出曠世**父女戀,留下辛達夷和mary兩個傷心人,借酒澆愁,憔悴天涯,心如死灰,生無可戀,苟延殘喘……

鐵窗內坐監,噢,不,是已經排了座位的另一窩眼淚汪汪——好虐喲,虐死個人了,隔壁瑪麗蘇的,內光屁股亂射箭的小屁孩兒絕對是後媽,太他***後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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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第一次聽到思爾彈鋼琴,是在母親為思爾舉辦的個人演奏會上。

她不懂音樂,隻是覺得好聽得過分,那雙手,輕盈飛舞,在琴鍵上排列組合,卻遠比數學來得精彩。

當音符戛然,所有的人,掌聲想起,震在耳膜上,很像雷鳴。

思爾穿著白色的晚禮服,那樣白皙挺拔的脖頸,看起來優雅而高貴。她起身,離開鋼琴,拿起麥克風,隨著掌聲的餘韻,帶著微微的羞澀和認真,她說,謝謝我的媽媽,我最愛最愛最愛的媽媽。

然後,阿衡坐在那樣靠前的貴賓的位置上,看著和爾爾同樣高貴美麗的媽媽,紅著眼眶走上台,擁抱著那個少女,那樣溫暖貼心的姿勢,舍不得放手——這是我的稀世寶貝,我的朋友們。

恰到好處將圓滿圓滿的,是如潮水一般的掌聲。

她一直微笑著,隻是耳中有些痛。

言希看著她,很奇怪,手忙腳亂,他穿著白色溫雅的西裝,卻沒有規矩地擼了袖子,雙手死死捂住她的耳朵,口中念念有詞。

瞬間,世界是一片安靜。她微笑地看著言希的嘴巴張張合合,認真拚湊著太過急躁的語句。

乖……乖……乖……我們……阿衡……如果……學了鋼琴……一定……彈得……更好……

哦,是這樣嗎……

阿衡吸鼻子,嗬嗬笑著——言希,放手呀,你壓得我耳朵好痛的呀好痛。

言希放了手,雙腿沒有規矩地跪坐在座位上,麵向她,大眼睛恨不得笑成一條縫——“真的真的,阿衡你要相信我。”

阿衡,你相信我。

如果也在那麽那麽小的時候學了鋼琴,寶貝,你一定是比稀世珍寶更珍貴的稀世珍寶。

思莞把目光從台上轉向台下,溫和關切——聊什麽呢,樂成這個樣子。

言希撇嘴——秘密。

思莞更加溫和關切——我也不能說嗎?

言希不關,隻切——呀,個榆木腦袋,都說是秘密了。

思莞苦笑——什麽時候,你對別人的秘密也成了針對我的秘密了?

趁著台上什麽感人肺腑發言時台下熱烈掌聲的行當,言希含笑——你說什麽?太吵了,沒聽到。

所有行內人士對思爾的演奏水準嚴肅評價到了天花亂墜外星水準。

阿衡嚴肅地對著言希說——言希,我覺得我對音樂很有興趣。

言希也嚴肅——女兒,這是一個很高雅也很容易打瞌睡的興趣。

但是,生活如此無聊,我們可以隨便找些樂子。

他從裝滿了幼時玩具的閣樓中拖出了一個荒廢了許多年頭的鋼琴,然後得了閑,熟悉一下幾乎長了青苔的五線譜,讓阿衡挑兵挑將,挑中哪個便彈哪個。

他說——衡衡呀,為毛我覺得我現在很像某些店裏待點的某些人呀。

阿衡瞅了言希細皮嫩肉,容顏似雪,小心翼翼問——夜店牛郎?

言希吐血——明明是酒店鋼琴手。蒼天大地,我的家教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阿衡麵無表情——哪裏都有問題。

言希憤憤——老子不幹了,走,今兒爺請客,咱去聽人拉鋸唱曲!

然後,他們穿著普通t恤,普通牛仔,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衣服,走到了據說全國最有名的歌劇院。

這些日子,歌劇院正請著美國的一個有名劇團來中國演出,總共三十三場,一場不多,一場不少,演完,就拎包袱走人,特別有腕兒。

阿衡找了半天,沒找到售票口。

言希打了電話,一會兒,來了人,西裝革履,點頭哈腰,送了票。

阿衡歎氣——你太**,太資本主義了。

言希切,你抬出溫慕新的名字,看看那人彎腰的幅度會不會更資本主義!

阿衡訕訕,這倒也是。然後,湊過去,看票——歌劇的名字是什麽?

言希橫著豎著瞅了半天,淡定拚寫——m-o-u-s-a-i。

阿衡在手心拚寫——mousai……繆斯?

靈感女神繆斯嗎?

倆人坐在前排,有些感慨,你瞅瞅,你瞅瞅,資本主義國家的繆斯就是不一樣,連衣服都這麽資。

言希眨巴著大眼睛——阿衡,除了嗓門高一點,你能聽懂他們唱的是什麽嗎?

身旁的座位傳來嘲笑不屑的哼氣聲,扭頭,西裝革履衣冠楚楚。

言希抱著爆米花,怒——呀,懂英語了不起啊,說個非洲土著語聽聽!丫的,種族歧視,切!

大眼睛瞪瞪瞪。

那人沒了脾氣。

阿衡笑——噯,紅顏禍水。

言希迷糊——說誰?

阿衡裝傻,指著台上皮膚白皙穿著米色華貴衣裙彪高音的女人——繆斯……

言希對著阿衡耳語,問得一臉正經——她禍害誰了?

阿衡忍笑——可多可多人了。

言希望向舞台,卻恰巧是一幕**,貧困潦倒的年輕畫家無意間邂逅了向人間播撒靈感之光的女神繆斯,對她一見鍾情。

那個年輕的有著金色發絲的英俊青年單膝跪地——“我尊貴的女神,你為何生得如此容顏嬌美,奪去我所有的心魂,你的銀發是這世間,乃至我萬能的宙斯父神身邊,最耀眼純潔的華澤;我的四周一片漆黑,隻因為我的女神你的眼睛,把這世間所有的光明黯淡;高傲的雅典娜女神賜予我智慧,我卻拋棄了它,用每一分骨骼和靈魂去思念你的紅唇,這世間最甘美嬌豔的花朵。當晨風吹起,日光灑滿大地,我打開窗,你降落於凡塵,帶著神袛的仁愛和對世間的懵懂,殘忍地讓維納斯對著我微笑,將我打入焚火的地獄,為了愛,永生永滅!”

繆斯高高舉起掌管靈感的書冊,表情微渺肅穆——“親愛的lulifer,你隻是愛上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永遠奧妙不可捉摸的靈感。每一個塵世的詩人,畫家,樂師,史官都會傾訴著他們對我的愛戀,但是,我身上唯一吸引你們的地方,就是無窮的靈感,因此,引諸神之名,現在,我把靈感賜予你。”

lulifer沉默。

繆斯微笑,帶著了然和高貴,揮了神杖,靈感之光引到了lulifer身上。

幕謝。

言希有些失望——“就是這樣的結局嗎?”

阿衡看看四壁掛著的時鍾——“應該,還有最後一幕。”

最後一幕,挽了幕簾,是依舊貧困潦倒的lulifer,他沒有因為繆斯賜予的靈感而得到一絲的榮華富貴,他依舊穿行在低俗肮髒的弄巷中,動作總是笨拙遲緩,茫然地望著四周,為了一塊粗皮的麵包,打著細碎粗重的零工,所有大塊的時間,以前為了繪畫而保留的,現在全用做了沉默發呆。

然後,換回繆斯在神殿中無盡的嘲弄和不屑。

當她為了給另外一個詩人播撒靈感,再次踏入塵世,那個男子,lulifer,已永遠歸於塵土。

高貴的女神看了墓誌銘,永遠高傲美麗不會變老的麵容一瞬間變得蒼老,悲痛欲絕。

那上麵寫著——可笑的瘋子,挖瞎雙目的畫家lulifer。

他不要她給的靈感,他寧願看不到自己的靈感,拋棄了屬於畫家的那個男人,隻是純粹的lulifer。

隻為了晨光初綻時那道美麗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