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起身,大眼睛帶著敵意瞪向陳倦,彎腰在阿衡耳畔自以為小聲地說話。

“阿衡,把他趕走!”

陳倦微微抽*動了嘴唇。

說得這樣……大聲,到底是想讓他聽到,還是……想讓他聽到……

“mary,你有什麽話,說吧。”待言希離開,阿衡立刻斂了笑意。

陳倦撲哧一聲,笑了——“阿衡,你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怎麽,還沒有氣消?”

阿衡正色——“mary,我隻是旁人,你不必做出,這般樣子。言希小孩子脾氣,未必,便把你放入心中。”

“我知道。”陳倦挑挑眼角,看來無論男女,某些本性中的東西還是不會改變的。

“那你?”阿衡心平氣和地望向他。

“阿衡,如果我說,我很喜歡你和言希,一直想要成為你們的朋友,你還能再相信一次嗎?”陳倦有些尷尬。

阿衡詫異,回望著他,片刻,不知怎樣回答。

可是,靜止了交談,細耳辨來,衛生間,伴著嘩啦啦的水聲的,是那個少年嘶吼跑調的哼歌聲。

哎哎,真是一刻都不讓人消停的。

阿衡無奈,眸光偏向那遠處,望著,溫柔了,低頭,收回了目光,輕輕開口——“陳倦,你今年十五歲,比言希小兩歲,是不是?”

陳倦愣了,點點頭。

“陳倦,言希年紀雖比你大上一些,但是,他的世界這樣狹隘,除了思莞和達夷,並沒有許多知心的朋友。這個,你知道麽?”阿衡輕輕叩指,沉吟溫和問道。

陳倦又點頭,收斂了臉上嬌媚的笑意,仔細聆聽。

“那麽,陳倦,言希從不和不喜歡的人說話,不輕易同朋友以外的人吵架,不信任除了自己朋友之外的其他人,這個,你也知道嗎?”阿衡抬眼,語氣一逕溫和,眸色卻變得複雜。

言希,一直把陳倦當作真正的朋友。

陳倦震驚,苦笑——“對不起。”

“陳倦,我的年紀比你大上一些,總算多吃了些鹽。雖然自幼在小地方長大,不懂得什麽高深的東西,可也算知道,喜歡一個人,就算不能同那人廝守,就算做不到祝福,也總要風光霽月,幹淨磊落,不去做那些傷情之事。你年紀小,尚有時間,去後悔,那麽,他日,蹉跎了時光,又要到哪裏,去挽回?”

陳倦微微歎氣——“阿衡,你說的,我現在都懂得,可是,當時,那麽不甘心,就算平複心情,也需要時間呀……”

阿衡不插嘴,靜靜地望著他。

“你不覺得,言希眼中有一種東西,很容易心生不舍嗎?”陳倦話鋒一轉,語氣帶著苦澀和落寞。

“什麽?”她思揣,卻微微斂了眸。

“幹淨和純真。我自負容貌不會屈於人下,隻是,看到言希的那一雙眼睛,會很不甘心,近似嫉妒的感覺。”陳倦描述著,眼睛中卻湧現出一種複雜交錯的感情。

“那個人,我以為沒有人可能配得上,於我,隻要謙卑地愛著信仰著就可以了,可是,言希的存在,是和那個人同樣強大而平等的存在。好似他們站在一起,一個完美到孤獨,一個孤獨到完美,才應該是契合和相配的真正模樣。”

“為什麽,說這些?”

陳倦笑了——“阿衡,看不出嗎?我在尋求你的安慰呀……因為,失戀的人很脆弱的,不是嗎?”

“你也要邊跑邊哭嗎?”阿衡微微一笑,心中有些釋然。

她知道,陳倦這番言語,總算是放下了。

“哈?”陳倦呆滯——“誰會這麽沒品?”

“達夷。”阿衡抿唇,想起了之前達夷為眼前的少年神傷的樣子。

陳倦突地站起來,笑得誇張,反應激烈——“對!辛狒狒就是這麽沒品的男人,丟人死了,哈哈哈……”

“你有必要,這麽激動嗎?”阿衡淡哂。

她承認自己壞心,故意勾起陳倦心底的一些細微的片段,點到他的軟肋。

陳倦漲紅了臉——“誰激動了,阿衡,我當你朋友才說的,那頭狒狒,根本沒有一點紳士風度,麵對我這麽漂亮的人,竟然敢咬我,要不是思莞攔著我,老娘非咬死他不可!”

“你可以,自稱老爹。老娘,就算了。”

更何況,達夷的嘴已經被你咬得一片狼藉。

阿衡輕笑。

有些緣分,看來早已注定,隻是這人,尚未看清。

Chapter33

阿衡和言希,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但是生活習性實在相差太大,除了吃飯,兩人幾乎碰不到一起。

言希本來就是不分白天黑夜的貓字輩生物,再加上放了假,更是無法無天,心情好了,放個搖滾,震得鄰居紛紛來敲門,心情不好,關了門,拉上窗簾,沉默地坐在房間一整天,完全是正弦曲線的代言人。

而阿衡,則是晚上九點上床早上六點起床生物鍾精確的乖寶寶,買菜,做飯,洗衣服,清理房間,看動畫片,一天就這麽過去了,當然,如果睡覺前聽聽李副官留下來的收音機裏的知音姐姐哥哥之流的殷殷教誨,生活基本完美得毫無缺憾。

他愛吃排骨愛吃各種稀奇古怪的醬汁勾勒出來的口感濃鬱的食物,她習慣吃青菜習慣於用清淡的鹽味詮釋最平凡精致的味道。

他喝可樂喝芬達喝巧克力牛奶香檳伏特加一切加工過的翻轉過會呈現出美麗氣泡的色澤溫暖頹廢的飲料,她隻啜清水清茶清酒但凡不加雕琢清澈得能望到底的溫和清潤的流質。

他喜愛不專心地做著一切事,聽著搖滾畫夕陽,邊吃垃圾食品邊研究電視中各種美麗的女人不同的哭法,判斷到底哪一種不會讓他心生厭惡;而她心思一向不夠玲瓏七竅,隻知道如何坐得端正寫出的毛筆字才更漂亮,隻知道把雙手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地看著動畫片嗬嗬傻笑,多麽輕易地忽視了周遭的一切變化。

總是在同一屋簷下交集,才會意識到自己的大集合中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於是,多麽容易生起新奇,但這新奇卻尚未足夠打破彼此完美的個人空間。

於是,繼續溫和地容忍著誰的存在,輕輕把誰融入自己的慣性。

“阿衡……"言希睡眼惺忪,穿著貓和老鼠的長t睡衣晃到廚房。

“醒了?”阿衡拿勺子撇了一點雞湯試鹽味,忙忙碌碌,並不回頭。

她知道他在,就成了。

“牛奶在微波爐裏,自己去拿,少喝一袋,一會兒要吃,中午飯了。”味道剛剛好。阿衡微笑著放下湯勺。

“噢”少年打了哈欠,揉揉眼睛,聲音中還帶著剛睡醒的鼻音——“我剛把衣服放進洗衣機攪了,就是不知道洗衣粉的量夠不夠。”

阿衡有種不好的預感,關了火,衝到洗衣間,掀開洗衣機蓋,臉色青紫不定。

“你放的洗衣粉……”

言希隨手指了指洗衣機旁的一桶粉狀東西。

“那是,漂白粉。”阿衡說話說得艱難。

言希驚悚,望向洗衣機,一桶衣服已經麵目全非。

"阿衡,你為毛把漂白粉放在洗衣機旁?”言希拔了插銷,撈起卷成一坨的顏色怪異的衣服,欲哭無淚。

“嗷嗷嗷,我的這一季剛上市意大利名模穿過的armani粉格格襯衣,我的calvinklein白褲子,我的givenchy黑t,我的……”

“你英語這麽好,那麽大的bleach在桶上,沒有看到?”阿衡打斷少年,語氣溫柔帶著緩慢細致的揶揄。

“bleach,毛?”言希眼睛水汪汪,可憐巴巴的。

“漂白劑。”阿衡無語望蒼天。

“阿衡,那……怎麽辦?”言希滿眼淚花花,裝得特小白特無助。

“還能怎麽辦,扔了。”阿衡輕描淡寫。

這是對自詡大男人進不了廚房上不了洗衣房的人的懲罰。

“我的armani,我的calvinklein,我的givenchy,我的versace……”言希捂臉,隻露個小*平頭,嚎了起來。

阿衡不理他,走回廚房,少年跟在她身後,繼續嚎。

吃飯的時候,嚎我苦命的花襯衣;看電視的時候,嚎我可憐的白色休閑收腿褲;吃零食的時候,嚎我如花似玉的小黑t。

傍晚,阿衡看《名偵探柯南》,案子的中間,黑暗的老舊圖書館中,緩緩上升的電梯夾層中出現一具屍體,極是陰森恐怖,身後,有人哀怨地來了一句

“我的人見人愛的紅格格襯衣……”

阿衡驚悚,扭頭,又是言希。

“知道了知道了,吵死了!”阿衡嘴角抽搐,朝著少年,吼了出來“買新的,行了吧!”

少年目的達到,歡天喜地。

言老怕言希亂花錢,所以,每月生活費固定轉到隻有阿衡知道密碼的戶頭上,一切財政支出,由她一黨專政。言希雖千百個不願意,可是銀子裏出政權,天高皇帝遠,於是,隻得悻悻作罷,天天磨著阿衡,纏到她頭疼,想要的東西自然到手。

可是,有錢也不是這麽燒的,再買一次,幾萬塊眨眼就沒了。

阿衡半夜翻來翻去,睡不著覺,想了老半天,摸黑跑到了垃圾箱前,把那一坨衣服撿了回來,又扔進洗衣機,洗了一遍,熨了三遍,仔細得連邊邊角角都沒有放過,雖然依舊極像色彩斑斕的調色盤,但是嶄新度卻是有了極大的保障,於是,滿意回房。

第二天,阿衡一起床,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開始打電話。“

“喂?阿衡?”對方打著哈欠,才睡醒的樣子。

“達夷呀,昨天,言爺爺寄回了,幾件amani限量版的衣服,結果,言希穿上,有點胖,想著,不如送給你。”阿衡微笑。

言希前一天喝的牛奶太多,被尿憋醒了,看到阿衡在客廳打電話,迷糊著湊了過去。

“阿衡,你在幹什麽?”

阿衡把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

“嗯,你等會兒過來吧,衣服都準備好了。”八顆牙的標準微笑,燦若春花。

言希打了個寒顫。

掛了電話,繼續撥——“mary嗎,我跟你,說件事……”

同樣的步驟,同樣的話。

“你什麽時候把,衣服全部撿回來了?”言希有些厭惡地看著一件件顏色怪異的衣服。

“言希,一起,演場戲,怎麽樣?”阿衡笑。

“報酬。”言希伸出白白嫩嫩的手。

“armani,calvinklein,givenchy,versace.,一樣兩件?”明淨山水的眉眼,溫和無比的麵孔。

“好!”言希覺得自己可乖寶寶了,答應得利落。

不多時,門鈴響了,辛達夷興衝衝地飛進來——“嗷嗷,阿衡,還是咱兄弟親,衣服在哪,甭跟咱客氣哈,隻要是言希的,多少我都能穿下。”

嘿嘿,天上掉餡餅amani是小事,但是吃言希的白食,占這小子的便宜,千百年不遇。

言希在一旁假惺惺地吼著——“阿衡,你怎麽能把這些衣服給大姨媽,限量版的呀,現在穿不上,等老子吃胖了再穿!”

辛達夷看到沙發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amani的標誌,鮮活鮮活的,就是瞅著色兒,有點怪。

“等你吃胖了老子再還你!”辛達夷得瑟,抱起衣服——“是這些吧,你還別說,限量版的跟平常的不一定,看這顏色,多amani呀,嘿嘿。”

言希轉過身子,哀怨惆悵的樣子,就是肩膀抖個不停。

阿衡微笑,抬起腕表,時間差不多了。

叮咚,門鈴又響了。

陳倦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劈裏啪啦。

“你個狒狒(人妖)怎麽來了,沒被老子(老娘)打(咬)夠?!”兩少年指,異口同聲,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是阿衡讓我來的好吧!”繼續異口同聲。

阿衡微笑,遞給言希紙巾,小聲的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別笑了,口水噴都出來了。”

言希一向,口水豐沛。

美人十分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