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則奪冠後,到主席台領獎致辭,獲獎感言說得平淡,情緒聽起來還沒有周圍替他喝彩的觀眾們高漲:“我很開心取得第一名的成績,我會繼續努力,謝謝大家。”

大家完全沒有從他的語氣中體會到他口中的開心,觀眾席上卻不停有年輕女生接二連三地發出感慨。

“他好酷啊!”

“救命,真的很帥。”

“……”

雲則手裏捧著一束獨屬於冠軍的火紅色勝利花束,從領獎台下來後,準備朝不遠處的父母走去,卻被幾名記者攔下想要采訪。

“雲則同學,可以采訪一下你嗎?”其中一個記者已經將話筒遞到他麵前。

出於禮貌,雲則沒有拒絕:“可以。”

記者問的都是一些很官方常見的問題,比如:“請問你如何平衡學習和運動的呢?會不會出現時間不夠用的情況?”

雲則淡答:“沒辦法平衡。”

記者:“為什麽?”

雲則:“在我能力範圍內,盡量做到最好。”

“那看來雲則同學是很有天賦的,不論是學習方麵還是運動方麵。”記者語氣誠懇,哪怕是這樣的官話都聽出幾分真摯來。

雲則雖然不喜歡別人輕飄飄用天賦兩個字,就否定掉他的努力,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天賦帶來的便捷,遠遠超出常人所能想象。

別人最快也要好幾個小時才能背下來的《赤壁賦》,他隻花五分鍾就能記住,所以他沒反駁記者的話。

接受完三個記者的采訪並且拍照後,雲則越過人堆,走向等候已久的父母,把手中的花束遞了過去。

對麵氣質容貌都很出眾的中年女子接過花束,語氣欣慰:“我和你爸還在擔心呢,你的感冒還沒好,估計拿不了第一名,那拿個第二名也是好的。”

邵女士經營著一家花店,因為花店裝修別出心裁,花束新意不斷,又加上老板娘長得美又態度好,每天來排隊買花的客人總是絡繹不絕。

不過今天邵女士為了來看兒子的這場比賽,特意關門停業一天,還拉上平日工作裏繁忙的丈夫一起為兒子加油,要知道丈夫雲具程是一家有色金屬相關行業的上市公司高管,時常忙得腳不沾地,要騰出一天時間來可不容易。

雲具程拍拍雲則的肩膀,誇獎道:“不愧是我兒子,爭氣,今晚爸爸帶你吃大餐。”

雲則淡淡嗯一聲:“我去趟洗手間。”

“把外套拿著。”邵女士把衣服遞給他,“等下去室內記得穿外套,室內空調溫度低,別又加重感冒。”

雲則接過外套,轉身輕車熟路地往洗手間的方位走去,他在周末的時候經常在這來參加訓練,對體育館內部很熟悉。

進到男洗手間裏,雲則發現前麵幾個隔間都有人,他往裏麵走去,腳步輕穩,沒幾步就停在最裏麵隔間的那扇門前。

門把上方的標識是紅色的,上麵寫著兩個字,有人。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麵前的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拉開,當然這不是什麽稀奇事,稀奇的是門裏麵站著的是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女生,而這裏是男廁所。

女生像是看到他後受到有些驚嚇,手裏黑色袋子不小心掉到地上,緊跟著一包東西滾在他腳邊,他低眼去看,是粉色包裝的衛生巾,上麵還有一個卡通小女孩。

一時間,雲則分不清該感到尷尬的是自己還是對方。

他重新抬眼,看向對麵的人,女生穿一件白色吊帶,淺綠色短褲,很瘦很白,瘦得鎖骨和肩骨都比其他女生更明顯一些,仿佛用力一碰就會碎。

下一秒,他聽到女生平靜地質問自己:“你是變態嗎?這裏是女廁。”

沒等他開口,旁邊不遠處便池前的一個陌生大叔疑惑地朝這邊看過來:“這裏麵咋有小姑娘的聲音?”

雲則看到女生的目光微閃一下,始料未及的心虛爬上她的眼底,不過兩秒後,她還是保持著平靜重新與他對上視線。

這下倒讓他有些好奇,她接下來會如何?

-

霓月萬萬沒有想到這裏居然會是男廁,她明明記得,自己是跟著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女人進來的,並且那女人走路時的腰肢還晃得很嫵媚。

她正在疑惑時,餘光從雲則身後不遠處捕捉到一抹花裙子。

霓月的視線越過眼前人,看向他身後的位置,那裏是洗手台,洗手台前站著那個穿花裙子的女人。

女人一邊洗手一邊抬起頭來,霓月也趁此機會從鏡中看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什麽女人,而是一個實打實的男人,臉上還留著一圈濃密的絡腮胡。

花裙子男洗完手後離開,出去時腰肢依舊晃得嫵媚,好吧,看來是個異裝愛好者。

霓月現在的處境很尷尬,自己走錯了廁所,還反咬一口別人是變態,想來想去,都覺得趕緊離開才是上策。

她穩穩心緒,彎下腰,在白色跑鞋邊撿起那包拆封過的衛生巾,重新裝進黑色袋子裏,交叉打了個結拎在手裏,直起腰來。

“抱歉。”

霓月輕聲說完這麽一句,就想越過眼前少年離開,卻不曾想他卻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橫在她麵前,擋住她的去路。

霓月疑惑,看向他按在門板上的那隻手,五指略微張開,過冷的膚色顯出手背上分明的經絡,和隱現的青筋。

該說不說,這手真好看,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攔著自己幹什麽?這裏可是男廁所,多待一秒都是尷尬。

“你幹嘛?”她問得很小聲,怕又被其他人聽到自己聲音。

雲則漫不經心地瞟一眼旁邊,有三個剛進來的男人,在便池前脫了褲子準備小解,他也放低聲音,近乎是氣音程度:“等會。”

霓月剛想問等什麽,就聽到外麵傳來此起彼伏的嘩嘩嘩聲,她瞬間明白過來什麽,臉上一熱,有些難為情。

這時候,她留意到雲則臂彎裏的那件黑色衝鋒衣,指了下:“同學,你可以把外套借給我嗎?周一的時候我帶去學校還你。”

學校?

雲則眉梢一抬:“你和我同校?”

霓月一下哽住,她雖然不認為自己在學校裏是多麽有名氣的人,但是她就在他隔壁班,平時在走廊裏也很多次遇到過,不至於這麽眼生吧?

“是的,我在你隔壁班。”她說。

“哦。”

雲則沒往下問,像是沒有繼續了解的欲望,也沒問她借外套幹嘛,而是徑直將臂彎裏的外套拋給她。

霓月順勢一把接住,壓低聲音:“謝謝啊。”

而後,雲則就看見她用雙手將他的外套舉過頭頂,把頭和肩膀部位全部蓋住,這樣一來,別人就看不見她的臉。

霓月遮擋住頭臉後,看不到前麵,隻能低著頭看下方,有一部分的視野讓她可以辨清楚路。

等外麵幾個小解的男人離開後,她越過雲則從隔間走出去。

雲則回頭,目光落在女生纖瘦的背影上,她用外套蓋著頭快步離開的樣子有點滑稽,說不上哪裏滑稽,可能是她手裏始終握著的那把扇麵有男科廣告的扇子,也可能是她這奇葩的離開方式。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他收回目光,彎了彎唇角。

-

霓月從男廁所逃出來後,走了好遠一段距離才敢把外套從頭上扯下來,新鮮空氣撲麵而來,先前縈繞在鼻息間的柑橘香漸漸散去。

好像是他外套上的味道?不確定,再聞一聞。

霓月低頭,聞了聞那件黑色衝鋒衣的味道,的確是柑橘的香味,應該是洗衣液的味道,一種清新而不濃鬱惱人的香味。

她把外套圍係在腰間,打個結,擋住臀部上讓人尷尬的血跡。

等回去後把外套洗幹淨,後天周一的時候帶去學校還給雲則,到時候可以再給他買杯奶茶以示感謝。

包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嗡嗡響個不停,有人打電話給她。

霓月拿出手機一看,是於柔柔打來的,她接起來:“喂?”

“你在哪裏呀,我表哥比賽結束了,一起回去吧。”

霓月看一眼四周,不太確定具體位置,說:“到體育館門口集合吧。”

掛完電話,霓月朝體育館門口走去,等她出去的時候,於柔柔和她表哥陳壯已經在等。

隔著大老遠的距離,陳壯就衝她激動地揮著手,高喊:“霓月妹妹!”

陳壯人如其名,生得膀圓腿粗,多年練舉重的原因,看著就更加壯實,體型看上去有點像一隻放大版的青蛙。

剛剛在男廁時,霓月看到雲則胸前掛著的金牌,此刻下意識看了眼陳壯的胸前,那裏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沒得獎啊?”她隨口一問。

“嗬嗬,我離季軍隻有一步之遙。”陳壯說。

霓月若有所思點點頭:“那看來是第四名。”

於柔柔細聲細氣地拆台,說:“其實是第七名。”

“這叫一步之遙?”

霓月剛想笑,陳壯卻指著她手裏拿著的那一把扇子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居然會用這種扇子,霓月妹妹,完全不符合清冷校花的人設啊!”

於柔柔看了眼扇子,也沒忍住,用手捂著嘴輕輕笑出來。

這倆人在笑什麽?

霓月看向扇麵,看清楚上麵的字以後差點雙眼一黑厥過去,這什麽東西啊?告別早泄……?

她拿了一路都沒發現!

陳壯還在笑,一副要笑暈過去的樣子,哈哈聲響徹整條街道。

霓月被笑得心煩意亂,走到旁邊的垃圾桶旁,毫不猶豫地把扇子扔了進去,怪不得雲則當時看她的眼神那麽奇怪,重新回憶當時,她才是真的像個變態。

“咦。”

於柔柔看著她腰間的外套:“你借到外套了呀?”

“嗯。”

“誰的呀?”

“雲則的。”

於柔柔表情一怔,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遲疑地問:“……是那個雲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