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不久抬頭,用盡最後一分力氣睜開眼眸,他看到了一張淚花沾濕但卻滿麵笑意的容顏。

這張容顏,他辜負了一生!

徐碑清偏頭一笑,一如他們初見時荒不久的自信張揚,而她於花叢中回眸看他,想看看哪個登徒子敢闖她落幽穀禁地。

那一個回眸,便注定了這一生的劫。

她逃不開,避不過,也解不了。

她也不想逃,不想避,不想解!

忽然幽暗天空上一道玄白光芒墜落,楚天走來,淡淡說道:“逝者已逝生者往生,師兄,你該解脫了。”

荒不久迷茫,呆呆的看著楚天,這才反應過來徐碑清並沒有自隕,一切的一切都隻是楚天和徐碑清聯手演的一場好戲罷了,因為他們知道隻有將他逼到極點,他才會認清自己的本心,才能夠真正的從那一場愛戀中解脫出來。

既然被人辱罵不是他的極點,尊嚴受辱不是他的極點,宗門威嚴不是他的極點,那麽,她的死呢?

又是否會讓他發狂,是否能夠逼他說出那句話?

本來被人欺騙荒不久該憤怒的,但此刻荒不久的心中一片恬淡,因為她還活著,這樣真的很好!

他緩緩閉眼,嘴角張揚不減,可體內的情況卻虛弱到了極點,荒不久轟然朝地麵倒去。

徐碑清大急,一個閃身抱住了他,不讓他摔在地上,隻摔在她的懷中。

徐碑清從懷中取出一把剪刀,對準自己的心口道:“荒不久,你不許死,你聽見了沒有,我不讓你死,你就不許死,不然我一定陪你去死!”

後頭楚天看著徐碑清手頭的剪刀沉默,若是沒有他的布局,徐碑清此刻,恐怕真的死了吧?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別動,讓我睡覺……好舒服,好軟啊……”荒不久一手將徐碑清手頭的剪刀拍飛,靠在徐碑清胸前,輕輕的磨蹭了兩下,一臉悠然的說道。

徐碑清一愣,一張溫潤如玉的臉蛋突兀紅了,滿是羞澀之味,她一把將荒不久拍飛,打了他一巴掌,大罵道:“荒不久,你混蛋!”

可在打完之後卻又是衝過去抱住了他,不管不顧的放肆哭泣。

後頭楚天鬆了口氣,他還真怕將荒不久逼的太狠,把他玩完了呢。

如今看來,剛剛好。

忽然他看向陰無煞被扔飛的方向,頗有沉寂,不論陰無煞為人,但至少他對徐碑清,也是一往而深的。

但感情的事從來都沒有兩全之說,愛了一個人,便注定要辜負另一個人,甚至要辜負一大群人。

“混蛋,你們欺我太甚!”此時陰無煞臉色陰沉的走來,看到場上這幕他不能容忍,心中殺機滔天。

繚繞在他頭頂的天劫猛的一滯,隨後以更快的速度運轉了起來,天穹之上雷霆轟鳴,遠超一般混元後期修士的抱丹劫不知凡幾。

他的氣勢一增再增,竟赫然要趁著這次機會,一舉突破到抱丹中期!

“荒不久,我陰無煞與你不死不休!”陰無煞大吼,他也算一個悲涼人,滿心歡喜以為終於能娶到夢中情人,卻不想竟是這個結果,此刻發瘋,不計後果的提升實力,勢要將荒不久斬殺在此。

他手掌壓來,掌心象征著生與死的黑白二氣流轉,竟隱隱形成了一個太極的征兆,尚未壓下就將楚天等人立身的涼亭壓的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這一掌的威勢是強大的,陰無煞也是一個無敵人物,早在混元境時就曾經戰過沒使用秘法的妖仙,更是有資格同楚天等人一起論道。

此刻突破到抱丹中期,即便是全盛時候的荒不久都不可能無視,此刻荒不久的精氣神還極度萎靡,甚至瀕臨生死,怕是根本不可能再阻擋了。

楚天眉頭一凝,正準備踏出一步替他們接下這招

,可此時徐碑清轉身,擋在了荒不久麵前,朝陰無煞逼視而去。

她冷聲道:“陰無煞,何必自欺欺人,你愛的並不是我,而隻是一種榮耀,一種能征服我征服荒不久的榮耀。不久說你不配愛我,莫非你還不懂嗎?”

陰無煞身形巨顫,那隻生死大手陡的消散,被徐碑清這一句話直透本心,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神色猙獰,有些發狂了,看著徐碑清大叫道:“不,不,我愛你,碑清我真的愛你,我是最愛你的,我願意為了你拋棄所有!”

“但是你對我的愛,遠不及你可以殺了不久的開懷。”徐碑清冷漠,她本就是一個聰慧女子,剛剛“死”後所有人的神情她都盡入眼底,她知道,她的選擇沒有錯。

陰無煞腳步踉蹌,蹬蹬倒退,徐碑清這句話可謂是一針見血,他愛了一生的女人,竟然隻是他自己的臆想,實則,他隻是想通過愛她,來戰勝甚至擊殺他所想要擊殺的對手?

但仔細一想,他發現在不久前可以擊殺荒不久時,他心中的開懷張狂,的確勝過了徐碑清死後的悲痛!

陰無煞大叫,仰天欲狂,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一掌又一掌的朝涼亭拍來,甚至這次將徐碑清都籠罩在了掌下。

他眸中滿是殺光,張狂大笑道:“一派胡言,你們竟敢辱我至此,那就都給我去死吧!”

“聒噪。”

但就在此時,被徐碑清擋在身後的荒不久再度抬起了頭,經過稍稍休息之後他恢複了些許,冷眼朝陰無煞看去,清淡開口。

但卻隻是這普普通通的一言,就好像勝過了萬千秘法一般,音波所過之處,陰無煞的大掌層層破碎,威勢轟然爆散,最後“聒噪”二字直衝陰無煞身體,將他全身骨頭都震碎了半數,身體頹靡跪了下來。

甚至這一言的威勢還未消去,直衝九天之上,將陰無煞的天劫雷霆,也震散一空!

圍繞這座山頭的眾修者群情震撼,看著那個頹憊落魄仿若半死不死的男人毛骨悚然,究竟是怎樣的人物,在經曆如此打擊受了如此傷勢之後,還能發出如此驚天地動鬼神的一擊啊?

跪倒在地的陰無煞怔然,仰望著遠方荒不久的身影,他不能相信,可眼前的一幕卻讓他不得不相信。

他一直以為自己和荒不久差的不算太遠,可此時,他才驀然發現,他和他之間,原來竟差了一個天,一個地那般遙遠麽?

可看似強悍到無雙的荒不久一語,落在楚天張三生等人眼裏卻是有些別樣的韻味了,他們歎息,沒有人是不死的戰神,荒不久雖強,但此時,也快到極限了,剛剛那一招,是他壓榨自己的本源壓榨自己的潛能,所使出的極致一擊。

此擊過後,他不可能再發出如此強大的攻擊了,甚至還會留下難以愈合的本源之傷,從此往後,境界止步在混元境,甚至掉到煉氣境,都是未可知的事。

不過荒不久卻沒有管那些,因為對他來說有她,就足矣了。

他在徐碑清的攙扶下緩緩走來,他們厭倦了這修煉繁華,或許從此以後會做一對神仙眷侶,遊戲人間。

可他們想走,卻有人不讓他們走了。

高軀很是猙獰,直到此刻他才知曉荒不久是多麽的強大,而先前婚宴廣場上他對荒不久的打罵,現在看來卻是多麽的可笑。

他一直以為自己壓倒了這個男人,可卻不想這個男人從未正眼看過他一眼!

這對於他來說是不可容忍的侮辱,若是荒不久還在巔峰時期他自然不敢跳出來說三道四,可此刻,他也看出荒不久的虛弱,恐怕再也不可能發出攻擊了。

他眸光發亮,心頭竟有些火熱了,覺得這不僅是一次擊殺荒不久的機會,還同樣是他揚名人間界的機會。

因為荒不久越強,那麽殺了他的人,也就越強啊!

他張狂大笑,自進入人間界以來他就一直被壓,此刻,他終於看到自己崛起的希望了。

隻能殺了這個男人,看偌大天下,誰還敢小覷他?

“荒不久,你好毒的心,陰師弟大好日子你搶親就算了,竟然還將他廢了,你是何居心?”高軀跳出來,擋在荒不久與徐碑清麵前,抬頭挺胸倍兒得意,居高臨下的指著荒不久頤指氣使,先占據道德的製高點再來擊殺荒不久。

“人間界出了你這個敗類我為人間界而羞恥,我天荒殿出了你這個敗類還真是我天荒殿難以磨滅的汙點,今日,就讓我來代表天荒殿代表你人間界,為陰無煞師弟討個公道吧!”他狂傲大笑,恍如已經掌握了荒不久的生命一般。

可他的笑聲忽然嘎然而止,因為被徐碑清攙扶著好似一個死人的荒不久終於動了。

他橫空而來一手抓住高軀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黯淡的眸子中是極致的冷漠,他吐血的沙啞道:“聒噪。”

高軀臉色赤紅,被一個人間界小修如此侮辱他不能容忍,眸中凶光畢露,大叫道:“我是仙界使者,你敢殺我?”

然後隻聽哢擦一聲響,高軀脖子恍若豆腐般,被荒不久捏碎了,高軀的身體攤軟在地,腦袋如皮球,朝著山峰岩坡滾落下去。

仙界兩個月前蒞臨人間界十五人,頤指氣使,無限張狂。

而今,終於身死一人!

嘩——

山峰周圍動蕩了,所有修者看著這一幕,不敢想象,須知那可是仙界啊,即便是一個月前萬鯉過仙門都不敢殺的仙界之人,如今竟然死了。

死了啊!

“荒不久,你找死!”一直談笑風生以儒雅示人,仿若對什麽都不在意的天行孫終於怒了,一股即便是在荒不久巔峰時候也不輸於他的強大威勢席卷而來,要向荒不久問罪。

雖然天行孫也對高軀不滿,但再怎麽說高軀也是仙界人,甚至還是他同門,所以不論高軀有何過錯,也該是他仙界之人來決斷生死才對,區區殘界小修,怎敢啊?!

“荒不久,你真的過分了,我天陰宗,來向你要個答案。”天穹之上有聲音響起,無數道強大氣息墜落而下,那是天陰宗的太上長老們,林林立立竟有百人之多。

上百位太上長老,上百位抱丹後期強者!

剛剛荒不久對徐碑清立誓結為夫婦的時候天地動蕩,那並非天地有感,而是楚天在高空中和天陰宗的太上長老對峙,在守護著他們。

此刻天陰宗終於忍受不了,被別人當著麵搶走本宗大弟子的妻子,若真的讓荒不久走了,他天陰宗顏麵何存?

“荒不久,你的確有點過了。”另一方,又有無數道強大氣息而來,那是落幽穀的太上長老,這次聯姻是落幽穀與天陰宗共同商議的結果,荒不久搶親,可謂是打了兩宗的臉麵,他們決不能放任荒不久離開。

荒不久抬頭環視,隻見天穹上已經立滿了人影,那是一個個天縱絕才,在他們所屬的時代他們都是天上的驕陽,否則也不可能修煉到抱丹後期。

但此刻,他們卻要共同朝荒不久出手,要絕殺了這個年輕一輩的不世天驕,要虐殺這段才剛剛萌芽還未來得及發展與萌芽,橫貫了數十年的愛情。

“荒不久,你真的過了。”

“荒師侄,放下徐碑清,我宗保你一命。”

“荒師侄,你自裁吧,這樣還能有個全屍。”

“荒不久,你若放手,我四大家族保你無恙!”

……

天穹上,突兀又有著無數身影浮現,那是一個個宗門與世家的絕世高手,他們本來是想來破壞天陰宗和落幽穀的聯姻的,但此刻既然聯姻已經被破壞,他們自然樂得開口,來彰顯一下存在感。

荒不久閉目,這是,舉世皆敵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