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幼雯的突然發難,所有人都是一臉的懵懂。可問題是李幼雯那點心思,又豈能瞞得過精明無比的許香君。許香君心中暗暗得意,不過很快便考慮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隻不過,現在可不是駁李幼雯的麵子的時候。

等那李神進竄出了老遠,而許香君與李幼雯並肩在土城之中緩步而行,朝著李幼雯此時的住所而去。

“妹妹,這等軍中大事,姐姐本不該插嘴,可是,姐姐還是覺得,你派李校尉前往,似乎有些不太妥當。”半道之上,那些親兵護衛都落在了後麵,許香君這才緩緩開口,輕言細語地說道。

李幼雯微一揚眉,朝著許香君看了一眼。“若是小妹有什麽失誤之處,還請姐姐但講無妨。”

“既然李校尉一直追隨妹妹你在大草原之上同甘共苦,那想必那些契胡人應該有不少,見過李校尉的相貌的吧?”許香君這才正色說道。

李幼雯不由得臉色一變,旋及騰起了一團紅雲,本姑奶奶方才一時氣極,居然沒考慮到這一點。

回過了神來的李幼雯先是向著許香君一禮。“多謝姐姐提醒,來人,速速去斥候營通傳李神進,告訴他,這項任務交給哥漢倫去辦便是,所有曾經與本帥在草原上呆過的人,都要謹慎。另外嘛,讓李校尉滾回中軍大帳,沒有本帥的命令,不得擅自離開!”

“末將遵命!”另外一名親兵趕緊領命之後,連滾帶爬地竄了出去,雖然不知道李大將軍為什麽會對李神進李校尉有那麽大的怒火,但是該執行的命令,還是得執行。

許香君倒真沒有想到,李幼雯處置起事務來,顯得那麽的果斷決然,有錯就認,根本就沒有硬著頭皮將錯就錯的意思,這讓許香君對李幼雯又不禁多了幾分的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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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李幼雯的住所,其實也就是一個不大的兩進的小院子,不過倒是收拾得十分的整潔與幹淨,兩人賓主對坐下之後,許香君端起了李幼雯親手奉來的紅茶淺抿了一口,看著這位摘掉了頭盔,仍舊披掛著沉重的明光重鎧卻活動自如的李幼雯,不禁感慨地搖了搖頭。

“姐姐終於明白,你能夠成為十六衛大將軍之一,並不如人們所傳言的那般,而是靠著你自己的本事做到的。天下男兒中,怕也少有。”

“姐姐這話也太過誇獎了,天下奇女子何奇多焉,而姐姐您,就恰巧是其中之一。”李幼雯端起了茶盞,淺綴了一口之後衝許香君認真地道。

“咱們倆都這麽熟了,就不需要相互吹捧了吧?”許香君不由得輕笑起來,舉起了手中的茶盞向李幼雯示意道。

李幼雯也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與許香君輕碰茶盞之後,一如痛飲烈酒一般,飲下那盞溫熱的香茶。

室外,百花漸凋,知了輕鳴,塞北苦寒之地,也業已經迎來了炎炎夏日。

李幼雯與許香君飲了兩盞茶之後,覺得這玩意,實在是沒有飲酒痛快,便著人抬來了瓊漿與許香君共飲起來。

三盞下肚,俏臉略透嫣紅的許香君眼波流轉,打量著跟前乘人拿來酒食的當口,卸掉了身上重甲,隻著勁裝的李幼雯。

“姐姐這是怎麽了?”李幼雯坦然地麵對著許香君那飽含深意的目光,有些不解地問道。

許香君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露出了一個略顯得有些苦澀的笑意。“其實,妹妹你是一位十分優秀的奇女子,而姐姐也覺得,若是能夠……”

“能夠什麽?”李幼雯突然一下子感覺自己變得緊張起來,似乎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擱似的,就像,就像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還有一絲隱隱的期待與欣喜。

“……妹妹,你有想過你自己的身份嗎?大唐皇帝最最寵愛的昭陽公主,還是手握重兵的十六衛大將軍,你就算是想要委屈自己,可是你能過得了天子那一關嗎?”許香君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單刀直入。

這個問題這麽說出來,或許顯得太過殘忍,但問題是,長痛不如短痛,許香君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對李幼雯是一種深深的欣賞,自然不願意讓她還有自己的段郎都陷入到兩難的境地之中。

李幼雯定定的看著許香君,看著這位身材嬌小玲瓏,而內心卻強大得甚至勝過不少鐵血男兒的女性。內心不禁有妒忌,也有羨慕,還有幾分難言的不服輸。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乃是大唐天子最寵愛的昭陽公主,更清楚,身為大唐天子的爺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孫女去做小,哪怕是他再寵愛疼愛的孫女也不行。

但是,性格卻一直都是寧折不彎的李幼雯,她若真是會顧忌那些的話,當年,她就不可能縱馬提刀,直闖宰相府,當麵指著趙林甫的鼻子威脅這家夥敢再找天子提親,姑奶奶就把你兒子給宰了。

“皇爺爺是皇爺爺,我是我,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李幼雯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跟前那碗陡然之間變得難以下咽的美酒,一字一句地道。“若是連做事情,都要畏手畏尾的,這一輩子,那又還有什麽痛快可言。”

說罷,便將那盞酒傾喉而下,卻不小心被嗆了一口,嗆得李幼雯咳嗽連連。許香君挪到了李幼雯身邊,心疼地替李幼雯拍打著背部,心裏邊除了歎息之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去開口勸解。

李幼雯抄起了絲帕,擦了擦嘴角還有那被憋嗆出來的淚花,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是不是會覺得小妹我很不懂事?”

“每一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堅持,雖然,我沒辦法去讚同,但是,我卻很欣賞。來,姐姐敬你!”許香君搖了搖頭,端起了酒盞,衝李幼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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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香君看著那立身於土城之顛,衝自己緩緩揮手道別的身影,露出了一個絢麗的微笑,把手伸也了馬車車窗揮了揮之後,這才縮回了馬車內,斜倚在馬車裏邊,一想到今天的經曆,許香君就不由得一陣頭疼。

許香君很敬佩這位殺伐果決的李大公主,做人做事,向來是憑著自己的好惡,而一旦認定的事,那麽哪怕是再大再多的困難,她也絕對不會後悔,更不會後退一步。

這樣的人,隻要有適當的時間和機會,一定能夠幹出一番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事業來。因為,許香君自己也是這樣的人,而李幼雯卻比自己要更加的極端罷了。

或許,這跟她所處的環境以及身份有很大的關係。

而這樣一位優秀的女性,居然也相中了段郎,並且看她的決然,似乎就算是當今天子反對,也無法阻止她的念頭與想法,這,這實在是太讓人頭疼了。

當今天子可不是什麽善良之輩,登基十數年來,百姓生計方麵,隻能說是做得一般,但是其狠厲的手段,翻臉不認帳的做法,實在不像是一位名君所為。

雖然他是很疼愛李幼雯,其實在最初聽聞了李幼雯身陷塞北草原,下落不明之後,也曾經勃然大怒,意欲出兵征討塞北契胡,為自己最寵愛的孫女報仇血恨。

最終被諸多文武臣工給攔了下來,在那之後,天子除了一封聖旨,下令諸邊軍嚴防契胡之外,再無什麽動作。

或許會有很多的人認為是天子懂得權衡利弊,懂得顧全大局。但是,落在了許香君等人的眼中,卻很明白,天子想得更多的是自己手中的權力。

相比起為自己的孫女報仇而言,牢牢地掌握住大唐帝國的至高權柄這才是最該做的。也隻有這樣的天子,才會僅僅因為段少君是其親弟弟的親傳弟子,哪怕是其才華再高絕,就想法設法的不願讓其殿試奪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