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醒過來的段少君自然不好意思告訴李幼雯他方才在觀察什麽事物,更不覺得像李幼雯這樣傳統的華夏古代女性能夠理解後現代藝術,所以隻能轉移話題。“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嗎?所有的一切,都那麽的自然,一如藝術品一般。”

“哼,我怎麽覺得你在撒謊,看風景能看得笑成你那模樣還真是少見得很。”李幼雯斜了這個不說實話的家夥一眼,想了想之後,忍不住繼續著方才的話題。“你方才說這些契胡人是遊牧民族,為什麽要這麽稱呼他們?”

“所謂的遊牧民族,就是集體遊動性放牧,基於保護稀缺的水資源,還有可持續輪換使用不同的草場而形成的一種生活方式的民族……”段少君大致解釋了一下,倒讓李幼雯眼前一亮,看向段少君的目光裏邊不禁又多了幾分的光亮。

而段少君自然很是享受這種被崇拜或者是被美女佩服的目光,繼續唾沫星子橫飛的侃侃而言。遊牧民族是什麽,在段少君的眼中,遊牧民族是無法獨立生存的。

不知道是哪位曆史學家還是社會學家曾經說過,遊牧民族會存在著強烈的依賴性,它不能完全的脫離種植業,或者說它必須依附在農耕文明的土壤上才能生存。

並且還需要以整個社會生產和交換的相當發展,並產生了一定的剩餘產品為前提。對於現如今的大唐帝國而言,契胡,這個占據了整個大草原的遊牧民族,就是依附著大唐帝國存在的寄生蟲。

它需要大量的生產、生活資料,而通過單一性的畜牧業是無法獲取的,隻能通過與大唐帝國這一強盛的農耕民族帝國進行大規模的交易,才能夠繁衍生存。

#####

不然,這些契胡人身上不可能穿著華麗的絲綢,手中也不會有鐵製的武器保護他們自己的安全甚至是侵占與掠奪他人。對付他們,若單一的采取武力手段,隻能震攝一時,卻隻能治標,無法治本。

因為,他們需要的很多東西,他們都缺乏,隻能通過與農耕民族進行交換以獲得。當然,當他們的實力增長到一定的時候,他們就會采取更激烈,也更占偏宜的方式來獲取,那便是掠劫。

李幼雯呆呆地看著唾沫星子橫飛,口若懸河的段少君,內心的震撼,實在是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才從江南來到了塞北不過半年左右的年輕長史,居然就隻憑著這短短半年多光景的功夫,就如此深入的,徹底地了解了契胡人這一遊牧民族的特征和習性。

更重要的是,很多東西,李幼雯過去隻是覺得若有所悟,卻又沒辦法去深思清楚,而聽罷段少君之言,便真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恍然大悟的感覺真的很好。

但是,跟前這個仍舊濤濤不絕的家夥,到底是怎麽長的腦袋,李幼雯真有一種想要把他的腦瓜子橇開,看看裏邊倒底都裝的是什麽神奇裝置的衝動。

說了不大會的功夫,段少君的精神越來越顯得萎靡不振,哈欠連天。在李幼雯的連聲催促之下,也開始變得前言不搭後語。弄得李幼雯氣的杏眼瞪圓,到最後,段大公子幹脆就打起了呼嚕來,就那麽明目張膽的睡了過去。

李幼雯搖了搖段少君的胳膊,奈何這家夥半點反應都沒有,呼嚕聲打得越發地香甜,惹得那繡娘忍不住撩開了車簾,當看到段少君靠著車廂呼呼大睡,而李幼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時,不由得呆住了。“這家夥居然打瞌睡?這,殿下要我把他趕下車嗎?”

“算了,讓他睡吧,哼,昨天晚上肯定上哪鬼混去了,還說自個是什麽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我看他就是個看到女人就邁不動腿的花花太歲……”李幼雯擺了擺手,示意讓這家夥繼續沉睡,但是,這並不妨礙這位公主殿下猛烈得猶如暴風雨一般的吐槽。

繡娘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縮回了馬車前邊,決定懶得再理會裏邊的人和事。

李大師吐了一會槽,發現沒有聽眾之後,隻能無奈地收聲,反正這家夥睡得跟個豬似的,說得再多他也聽不見。

馬車輕輕地顛簸著,靠著車廂壁的段少君也隨著馬車的顛簸有節奏地搖晃著,頭上的發髻顯得有些鬆散,垂落下來的頭發,微遮住他那緊閉的眼眉,他的嘴角,仍舊一如平時一般微微的揚起,就好像遇上了什麽開心的事情一般,又像是做了什麽美夢一般。

李幼雯看著這家夥,第一次覺得,這家夥如此不說話的時候,其實也挺好看的。雖然不濃厚,但是卻也清晰英挺的眉,閉上的雙眼,居然長著長長,連女人都要妒忌的睫毛,還好不夠密,不然,李幼雯想拿夾子來替他拔的心都有了。

棱角分明的臉龐,高挺的鼻梁,還有那時時刻刻輕銜笑意的薄唇。

李幼雯就那麽看著段少君,回憶起了兩人最初相識時的場麵,一想到自己當時殺氣騰騰地看著這家夥怎麽看都不順眼的模樣,李幼雯不由得吃吃地偷笑了起來。是啊,誰讓你不主動過來告訴我你是我叔爺的弟子,又或者跟我那小叔是好友。

偏偏讓趙林甫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給推薦過來了,姑奶奶可是跟他有仇,自然也不可能給你好臉色才對。看著熟睡的段少君,想著往昔的種種,李幼雯一會凝眉微羞,一會展顏而笑……哪裏還像是個殺伐決斷的大將軍,倒像是一個陷入了熱戀之中的豆蔻少女。

#####

“喂!醒醒,快醒醒,這都已經到了營地了,你還想在馬車上呆到什麽時候?”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終於把沉睡的段少君給驚醒了過來。

段少君睜開了眼睛,打量著四周,這才愕然發現,天色已然擦黑。“靠,不是吧,就這麽會的功夫就已經天黑了?”

“就這麽會的功夫?虧你說得輕巧,你知道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叫醒了段少君的李幼雯一聽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在我的馬車上已經睡了差不多三個時辰,居然還好意思說天黑得快。”

段少君聽著李幼雯的報怨,這才知道自己上了馬車之後沒多久就睡了過去,不過段大公子臉皮本來就厚,所以對於李幼雯的嘲諷並不當回事,舒服地伸展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睡得真是舒服,已經到啦,那趕緊準備下車吧,我感覺我現在餓得都能吃下一整隻烤羊腿了都。”

扭臉看到了李幼雯正神色不善地打量著自己,段少君幹笑兩聲趕緊告辭,連滾帶爬地竄下了馬車朝著已經燃起的篝火處竄了過去。

“這個無恥的家夥。”李幼雯悻悻地道,本想抓著段少君這家夥繼續追問對付遊牧民族的手段。不過看到這家夥溜得這麽利落,隻能暫且罷休。

“殿下他怎麽了?要不要奴婢去抓他回來?”讓段少君突然竄出去給嚇了一跳的繡娘鑽進了車廂,正好聽到了李幼雯對於段某人中懇的評價,不由得將拳頭關節捏得哢哢直響,自告奮勇地道。

“算了,抓這家夥回來,難道還能讓他在馬車上再睡上一宿不成?反正這一路南歸,時間還長著呢,有的是機會逮著這家夥繼續逼問就是了。”要是他敢不說,姑奶奶不介意把逼問模式切換為拷問模式,李大師一臉憤憤地暗暗咬牙。

“逼問什麽?這家夥該不會是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繡娘頓時緊張了起來,仔細地打量著衣著完好的李幼雯,一副生怕公主殿下吃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