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雯看著跟前那麵色不愉的段少君,心裏邊,既欣喜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他的確是內心有所堅持,並非沒有底線與節操的卑劣之徒。但是亦有些婉惜,自己為何沒能早一些遇上他。

段少君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了身來,朝著李幼雯深施一禮,聲音顯得清冷了許多。“大師若無事,那在下便先告辭了……”

“站住!”李幼雯坐直了嬌軀,頭也不回地沉聲喝道。“繡娘,向段公子致歉。”

段少君微微一愣,看到李幼雯麵沉如水,而繡娘一臉悻色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看到李幼雯那凝而不動的背影之後,最終隻能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上前至段少君跟前拜下。“繡娘言語之上若有冒犯,還請公子責罰……”

“不敢當,隻是希望繡壯士下次莫要口如這樣的惡語。某做不來背信棄義之事,亦不屑去做。”看到這對主仆的模樣,段少君方才浮起的怨氣也漸漸散去,伸手虛扶繡娘之後,段少君淡淡地道。語氣很平靜,但是話中的意味,卻是那樣的斬釘截鐵。

“我昭陽公主又豈是那種肆意妄為,強占他人夫妻的無理之人?”李幼雯沒好氣悶哼了一聲道,這話既是辯白,亦是說與段某人聽的。

“我向來治軍嚴謹,何以服眾?不外乎言出必踐,更重要的是,本帥向來都是以身作則,絕不有違大唐律令,更不會為了一已之私,而壞了軍法,同樣,也不會為了一已之私,而讓天下人看輕……”

段少君也知道了方才那話不過是繡娘自己擅作主張,幹笑兩聲又坐了下來。看著跟前這位氣鼓鼓的俏麗巾幗,險些又忍不住口花花,不過好在他好歹還記得場合,壓抑住胡言亂語,一臉正色地道:“在下自然是信得過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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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李幼雯聽說頗是順耳,不過這位李大師心中卻仍有惱意。隻不過不好意思表露罷了,徐徐吐了一口胸中濕氣,李幼雯不容置疑地道:“我的意思是,咱們照著第一套方案來,但是其中需要有些變化,你可先去告訴吐昆,說你與我情投意合,想要娶我為妻。”

段少君不禁有些頭疼,李幼雯這位公主殿下的脾氣他可是一清二楚得很,說褒意的話,那就是慷慨激昂,喜歡迎難而上。說貶意的話。那就是一根筋,典型的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

段少君無奈地攤開了雙手。“大師,就算是實施第一套方案,隻會拖累你於草原,我還不照樣回不去嗎?”

“誰說的,別以為隻有你自己能夠想到辦法,天下間聰明人多了,可不隻有你一人。”得道高尼李大師不禁笑了起來,眉飛色舞的模樣甭提有多得意了。

段少君看著跟前這位笑得就像是偷吃到了雞仔一般洋洋得意的李大將軍,不由得一樂。“莫非神機妙算的大師,想到了什麽好法子不成?”

李幼雯傲然言道。“那是自然,本……哼,不過是些小手段而已,但是用來忽悠那位吐昆王爺,已然足夠……”

段少君呆呆地看著這位變成了神算子的李大師,有些糊塗地道:“不知大師準備怎麽做,或者說準備讓在下怎麽做。”

“很簡單,你我成親……”李幼雯嫣然一笑,百媚頓生。擅口香言,卻把段大公子給雷得外焦裏嫩。

愣了半天,看到笑意嫣然,眼含羞,眉含怯的李大將軍,段少君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自己雖然不是猴子,沒有火眼金睛,但是仍舊能夠看得出來,這個女人的真身正是那位動不動就殺氣騰騰的昭陽公主,堂堂的左羽林衛大將軍。

你沒病吧?段大長史很想問這麽一句,但是今天已經惹惱了這個女人好幾次。以這個女人的暴燥脾氣,一直能夠忍耐到現如今實屬不易。若是這話一出口,怕是這個女人非得抄大刀片子跟自己玩單挑不可,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身為彬彬君子,還是懶得跟女人爭鬥的好。

段大公子斟字酌句地道:“大師天香國色之姿,世間所罕見,脾氣更是賢良淑德,乃是……”

“你故意損我的是不是?”一聽到賢良淑德這四個字,李大師就覺得這廝鐵定是在諷刺自己的暴脾氣,一雙杏眼微眯,手不自覺地開始摸索腰畔,似乎正在尋找著什麽可以順手拔出來的凶器。

“當然不是,那吧,大師性情豪邁,乃有古人之風,實乃世間難得之巾幗良配也。”段少君咧了咧嘴,唉,此女人的性恪實在是,讓人拍馬屁都很容易拍到馬蹄子上去。

這話一改,總算是讓李大師聽起來感覺順耳了許多,臉上的凶悍漸消,取爾代之的是誌滿意得,理所當然的笑容。

“……但是,大師您如今可是那什麽的,我若與你結為秦晉之好,那些契胡的佛教信徒怎麽看我?是會舉手歡喜應和呢,還是會抄刀子跟我這個搶了他們所信奉的西域大法王的弟子當婆娘的邪惡人士所鬥爭?”段少君攤開了雙手,很無力,也很無奈。

李幼雯臉上的笑容也不禁一僵,似乎,還真是這個道理。想想那些契胡的佛信徒對於自己這位西域大法王座下弟子的那種狂熱的崇敬,若是聽聞自己要嫁給這麽個家夥。

還真難說那些家夥會不會來找段少君的麻煩,這樣一來,自己的辦法可就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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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問題是,李大師是什麽樣的脾氣,正所謂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喜歡鑽牛角尖,就愛好犯擰的昭陽公主豈是那麽輕易被人說服的嗎?

這法子或者有疏漏之處,那沒關係,本公主大不了再想一想轍……李大師眯起了雙眸,手中的佛珠拔得飛快。段少君看著李幼雯如此,還以為這妮子想通了,正要繼續勸解,卻不料,李大師突然嗬嗬一笑,拔弄佛珠的右手一頓。“區區小事,有何難哉。”

段某人呆呆地看著得意笑了起來的李大師,不由得滿頭的問號,這個女人怎麽今天這麽邪性。一副不達目的則不罷休的樣子,最最重要的是,段少君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位李大師到底能想出什麽樣的點子來。

“天子賜婚於汝,娶妻……烈陽公主。”李幼雯冒出了這麽一句話來,讓段某人直接就愣住了。“烈陽公主?還天子賜婚……我說大師您這玩的是哪一出啊。”天子的公主還真不少,但段少君向來以商業大事為重,對那些什麽高大上的傲嬌白富美可沒半點興趣,自然也不會去打聽公主有多少,誰是啥封號,誰有沒有嫁男人。

“吐昆若是有臣下能夠迎娶大唐的公主,你說,他會攔你,還是會替你開心?”李幼雯很是洋洋得意地說道。然後,將她的奇思妙想一一述說。聽得段少君眉頭跳個不停,若不是這個女人是好心想要幫忙,若不是這個女人武力傎遠遠超過自已,段少君相信自己絕對不會這麽靜靜地去傾聽這等計策。

但是,仔細分析下來,卻又不得不承認,雖說李大師的想法和念頭奇葩,但是,卻給段某人打開了一條新的思路。特別是那什麽嫁公主,必然會有大批的人馬相隨。那吐昆再怎麽的也不可能阻攔段少君去成親,至多也就是多派兵馬隨段某人前往大唐與契胡交界迎親。

那麽,就給了段少君機會,或者說,相比起遠在契胡腹地的吐昆的營地而言,在大唐與契胡的交界,段少君就算是用腳趾頭,都能夠鼓搗出逃離契胡人掌握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