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搖曳的大帳帳簾,徐壽將手中那已然被捏成了碎片的茶碗扔在了地上,目光陰狠地喃喃自語。“曹胡兒你難道是吃幹飯的不成?帶來了過千死士,卻連區區百餘騎人馬都攔不住,追了數日,卻居然還讓那個女人跟段少君那個臭小子合兵一出北逃而去,你這是要幹嘛,你這個沒用的蠢貨!”

“莫非你以為那個女人真有機會回來,她隻會尋我,而不會拿你不成?”

自言自語許久之後,徐壽一拍額頭,又喚來了一名親兵。“派人去追上王右郎將,告訴那家夥,讓他知會陳淨,大軍北追之時,一定要放出話,讓那些契胡人知道,大將軍身負重傷北逃,相信那些契胡的可汗和王子們,一定會很喜歡自己的帳前多一位大唐的公主女奴……”

那名親兵看到徐壽那張陰沉而透著幾分瘋狂的嘴臉,心驚肉跳地連連點頭稱是,然後快步衝出了大帳,朝著那王右郎將離開的方向狂追過去。

當天色擦亮之時,已經疲憊不堪的段少君等人,終於趕至了一處被契胡人稱之為鹹魚海的地方,說是海,段少君隻能用中指來對這些不會起名的契胡蠻子表達自己內心的鄙視。

不過就是一個直徑不會超過三裏的鹹水湖而已,居然被稱為海,而且起的名字居然叫鹹魚海,難道說這湖裏邊就專門孕育曬幹的鹹魚不成?

段少君不愧是吐槽黨的中堅力量以及精英骨幹,在所有人下了馬之後都一副搖搖欲墜的時候,這哥們居然還有精氣神對著跟前的湖水吐槽。這讓哈欠連天地介紹了鹹魚海的齊大不由不由衷地敬佩段公子那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歇的旺盛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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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種猶如神來之筆一般實在是令人提神醒腦的吐槽模式。

“公子,您先在這歇會,小的跟大夥一塊去切雪磚堆雪屋先……”齊大既敬又畏地敗退而去。他覺得自己實在是跟不上段少君的思路,與其當個毫無意義的捧角,還不如去多切幾塊雪磚,也好早點有個暖和的地方休息。

看著這家夥那略顯得倉皇的背影,段少君撇了撇嘴,然後大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這才省起自己昨天夜裏,可是一整宿都沒睡,腦袋也已經有了僵化的跡象。

欣賞了半天鹹水湖,覺得無趣的段某人打著哈欠開始溜躂起來。剛溜了沒幾步,就聽到了一聲尖銳而又憤怒的聲音響徹整個鹹魚海湖麵。

一回頭,就看到了那不遠處的雪橇上,李幼雯高高地揮舞著雙手,就像是一位優秀的指揮家喝醉了正在指揮台上發雞爪瘋。

“你們怎麽可能這樣?!讓那個姓段的渾蛋快點滾過來,本帥要親自問一問他到底想要幹嘛?是不是想要拿本帥去契胡人的大營裏邊領功受賞#¥%……”

“大將軍覺得自己的項上人頭能值幾個錢?”段少君按捺住內心的怒意,走到了近前,看著這位正背著身對著李神進、繡娘等人作河東獅吼的李幼雯,幹咳了兩聲之後問道。

戴著印度阿三頭巾,未遮擋處,露出了青溜溜頭皮的李大將軍惡狠狠地一回頭,就看到了段少君笑意吟吟地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看到這家夥那討厭依舊的笑臉,憤怒的李大將軍拍欄欲起,卻最終隻能跌坐回到雪橇裏。

氣得俏臉漲得通紅的李幼雯冷笑連連,手下意識地摸上了腰畔,這才發現自己常年隨身攜帶的寶刀並沒有帶在身畔,不過這妞的擰脾氣一上來,典型的熱血上腦,智商至少下降了七十五個百分點,對著段少君危險地眯起了杏眼。“你,好你個段少君,你休想,本帥豈是你等可以羞辱得了的,繡娘,把刀給我。”

五息之後,未感覺到有刀擱在伸出的巴掌中的李大將軍不由得回頭怒道。“繡娘,還不快把刀給我,不讓這家夥見識見識,還真當本帥是泥捏的。”

“大將軍,奴婢實在不能給您,您先別生氣,段長史這麽做,也是為了您的安危著想,並沒有想要真的要拿大將軍您去做什麽晉身之階。”繡娘無奈地揉搓著眉心,有氣無力地解釋道。

對於自家大將軍的爆脾氣,繡娘和李神進等人當然是相當的清楚,可話又說回來,人家段長史乃是真真切切的一番好意,當然,也不能否認,這家夥的臉皮實在是厚了點,而且脾氣和那張嘴也臭了點,經常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鬼點子。

但總的來說,算是一位好人,唔……必須加上引號的好人。

李幼雯抬手摸了摸自己腦袋上那奇葩的包紮頭巾,一想到自己堂堂的昭陽公主,哪怕是平時在人前時扮著豪邁,但是又有哪一個女子不愛紅妝?

哪怕是身為大將軍的李幼雯,也曾悄悄地躲在後帳裏,拿著象牙梳梳著自己那一頭打理精致的秀發,淡描黛眉,輕抹胭脂,輕輕地哼唱著那些溫婉纏綿的小調攬鏡自照。而平時,極難得有機會化妝,但並不妨礙她把更多的注意力落在了自己那頭烏黑靚麗的長發上。

但是,自己那一頭烏黑靚麗得足可以成為洗發水廣告明星的長發,卻被跟前這個笑得賊兮兮的家夥給剃得個一幹二淨。這讓李幼雯險些給氣炸了肺,若不是這家夥說是為了給自己治療傷處,若不是因為這家夥救了自己以及一幹手下的性命。

說不得,當時李大將軍就想抄刀子跟這個混蛋拚命。當時,雖然已經控製了下來,但是現在,自己仍舊能夠記得,這家夥又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麽,才會讓自己昏迷如此之久。

而現如今,自己原本距離左羽林衛大營已經不過一日多的路途,但是現在,卻已然遠在飲馬河之北百裏之遙。這如何讓李大將軍不惱怒,自己的意誌被人反對,甚至就連自己的行為也被人所控製,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的李大將軍如何不抓狂?

段少君翻了個白眼,連連搖頭,幹脆懶得理會這個已經抓狂到想要牙去咬木質雪橇的李大將軍,而是走到了繡娘與李神進這二位跟前。“你們不是答應我勸說大將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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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公子,不是我們不勸,而是還沒來得及勸,大將軍一聽說咱們現在的位置與處境,當時就暴跳如雷。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李神進一臉無奈地攤開了雙手苦笑不已。

“我在去勸勸大將軍吧……”繡娘幹笑了兩聲,隻能硬著頭皮走到了臉色鐵青,目露凶光的李幼雯跟前。“大將軍,難道您連奴婢都不願意相信了嗎?”

“哼,本帥也想相信你,可是你居然看著這小子暗算於我,卻無動於衷,你還讓想讓本帥怎麽相信你。”李幼雯腦袋四十五度角仰望那陰沉的天空,沒好氣地悶哼道。

“大將軍,那是因為奴婢不願意看到您去送死,難道您就真的一點也不明白當時我們的處境嗎?”繡娘深深地歎了口氣,定定地看著跟前的李幼雯耐心地問道。

李幼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沉吟了半晌之後,李幼雯這才有些憤憤然地道。“難道你覺得本帥是那種畏難而退之人嗎?若本帥是那樣的人,焉有如今名震塞北的左羽林衛?”

繡娘這位看似濃眉大眼的女漢子,居然長著一張能言善辨的嘴。“奴婢當然知道大將軍您的本事和性情,但問題是,奴婢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是您真有個什麽意外,我們又該如何向那些為了我們能夠活下來而犧牲了自己性命的戰友交待?我們又如何去麵對當今聖上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