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一句,讓原本垂頭喪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柯爾契猛然圓睜雙眼,死死地盯著這位胸有成筆的恩相,張口欲言,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老夫覺得,曹胡兒手裏有幾個人選都很不錯,其中,就有柯爾契將軍你。”趙林甫似笑非笑地看著柯爾契說道。

卟通一聲,柯爾契再一次拜倒於地,以額抵著地板。“恩相,還請恩相許末將防禦使之位,末將願為恩相以效死力。”

“你,很不錯,有頭腦,更重要的是,也有野心。”趙林甫看著伏拜於地的柯爾契,嘴角輕揚,一絲不屑漸起,很快便斂去,恢複了淡然從容的笑臉。

“但是,老夫該如何相信你呢?”趙林甫微微俯身,眯起了雙眼,猶如一頭狡詐凶殘的狼王,正在審視著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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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趙林甫的府邸時,饒是柯爾契這樣的軍中驍將,也已然是兩腿發軟,雖已入秋寒涼,可是那一身衣衫,幾乎被汗水浸得通透,出門之後被那寒風一激,柯爾契這才回過了神來。

步入了台階,翻身躍上了馬背,看了一眼那高大巍峨的宅門,柯爾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難怪曹胡兒曾經私下裏跟自己說過。天下人皆不足畏,唯畏趙相爾。

搖了搖頭,柯爾契打馬而去,背影透著倉皇與驚懼。一如那趙林甫深深埋進了他內心的陰影,讓他徹底的屈服。

“恩相,那個柯胡兒你就這麽放他走了?”一身青袍便裝的戶部尚書劉恒永從屏風後邊走了出來,坐到了趙林甫的對麵,撫著長須笑眯眯地道。

“他會回來的,他對權力的渴望,比那曹胡兒還有強烈。”趙林甫淡淡一笑,親自給劉恒永滿上了茶水。

“但是他的能力卻不足,隻知道一畝三分地的事,卻要去管一頃田。”劉恒永欠身相謝之後,端起了茶盞笑道。

“這樣的人,才更容易掌控。曹胡兒的野心太大,大得連老夫都覺得不妥當了,可是,老夫卻又不得不繼續借助於他。”趙林甫輕歎了一聲,撫了撫略顯微發灰的眉毛說道。年已六旬有餘,終究對於一些事情,開始顯得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矣。

劉恒永抬起了眼看向趙林甫小聲地問道。“以這個柯爾契牽製那曹胡兒,倒也不失為一良策。隻是,那曹胡兒,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受到摯肘?”

“無妨,隻要老夫在一日,他曹胡兒不管是龍是虎,都得給老夫老老實實的盤著、趴著。若是敢忤逆老夫,老夫不介意讓他被抄家滅族。那時候,我隻不過斷了一隻伸進軍中的手罷了,而他,卻要家破人亡,他敢嗎?”趙林甫極其自信與自傲地道。

劉恒永沉思了半天,也隻能點了點頭,他是很明白這位老友的手段和陰狠。想必,早已經在將曹胡兒推上去時,就已經留上了後手才是,這些年月以來,曹胡兒雖然日漸位高權重,囂張跋扈,卻絲毫不敢違背老友,必然也是深知其中厲害。

“恩相,如今的情勢大好,幾位王爺蹦得太歡,如今被天子訓斥罰俸,禁足於府中。算得大勝,可是,為何天子在禁足了諸皇子之後,卻又沒有了動作,莫非,又有什麽變故?”劉恒永轉換了話題說道。

“天子的心思,豈是我等臣子能夠猜得透的。老夫隨其近二十年,雖然能夠把握一些,可是仍舊看不透,他對權利,實在是看得太嚴了。”趙林甫長歎了一聲,手指敲打在案幾上。“立後這等大事,天子當然知道影響有多大。最重要的是,晟皇子太小,如今也不過五歲多。而天子已然年過六旬,他又能撐上幾個春秋?”

“前日,老夫得了貴妃傳訊。天子私下曾與其言之,待晟皇子滿六歲之齡後,再行封後。不過,半年的時間,誰也料不準會發生什麽事情。”

“母壯而子幼……這樣的事情,在史書上,可是記載了不少啊。想來天子仍有顧慮……”劉恒永砸了砸嘴,的確,這樣的例子太多,而且都是壞例子,天子雖然不理政事,但是他終究沒老糊塗。

“恩相要勸一勸貴妃才是,切切不過操之過急。不然,反惹天子心生疑慮。”

“嗯,這點老夫省得,會著人知會貴妃娘娘。”趙林甫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地道。

“恩相,被扔到左羽林衛的那小子,既然被昭陽公主成了刀子,不但把咱們之前的計劃給化解得一幹二淨,更有向恩相示威之意,莫非,昭陽已經有所查覺……”劉恒永眯起了雙眼小聲地道。

“非是查覺,要怪,隻能怪那小子運氣頗佳,連連化解了昭陽那小女子的手段,而昭陽那女子這是在向老夫示威,嗬嗬,怕是她到現如今尚未知道那小子真正的身份。”趙林甫陰森森一笑。

“她這是在警告老夫,可是,這又如何?那小子的死活,與老夫半點關係也無。”

“那依恩相之見,她會不會尋機……”劉恒永伸出手比劃了一個切割的手勢。

趙林甫想了想之後搖了搖頭。“很難,昭陽公主雖然桀驁不馴,但卻深知天子秉性,總是能夠在天子的容忍範圍之內做事,如果說,會設計難為那小子,想要讓他知難而退,或許會做。但是若是說要殺之,除非段少君那小子能夠做出什麽有損左羽林衛的大事……”

“可是恩相,若是昭陽公主知曉了段少君的真實身份之後,雙方之間的恩怨必然盡去,到了那時候再想辦法,豈不是……”劉恒永皺起了眉頭,撫須良久這才歎道。

趙林甫嗬嗬一笑,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樣。“這點,你不必擔心。那昭陽公主和段少君,老夫早已經想好了法子。”

劉恒永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思慮良久,霍然坐直了身軀,死死地盯著跟前這位老謀深算的老友。“你的意思是曹胡兒?”

“可是恩相,曹胡兒此人極有野心,他會為了恩相而去做這件滅族的事情嗎”

“不然呢?”趙林甫淡淡一笑,笑容在陰影中,透著歹毒的猙獰。“老夫讓他去做,他就得去,不然,他曹胡兒一族,也照樣沒有活路。”

劉恒永看著趙林甫,深深地歎息了一聲,朝著趙林甫一揖到地。“恩相深謀遠慮,下官遠遠不及也。”

“你我近三十年的交情,你又何必如此,快快起來。”趙林甫頓了頓後,這才扶起了劉恒永,看著比自己還要年長數歲,卻已然是須眉皆白的劉恒永,趙林甫不禁也有一種年華漸老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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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秋風越發凜冽之時,所有左羽林衛的將士們都用一種好奇的目光打量著營地裏邊多出來的一幛奇怪建築。高度並不高,但是,卻樣式與造型,都與一般的建築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

或者說,猶如農家一般的簡樸,但是那房頂屋麵顯得有些尖銳,另外,還伸出了兩根由青磚磊出來的煙囪。

段少君走在裏邊,很是滿意,已經刷上了清漆的結實地板,被架空,距離地麵大約半尺,這樣的高度,使得地麵與地板之間有了空氣的阻隔。不會讓地麵的寒涼,很容易就侵入室內。

內牆也采用了木質的牆裙,重要的是,天花板沒有隔層,因為段少君擔心那裏會成為耗子、蟑螂的樂園。半夜睡覺,一睜眼看到一隻耗子精坐旁邊舔舌頭那就太嚇人了。

而為了足夠采暖,段少君在前廳與中廳之中,弄了一個壁爐,然後又在後廳與臥室之間,也弄了個這麽個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