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知道了,多謝小公公……”趙林甫一臉和顏悅色地衝小宦官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了一塊散碎銀子遞過去,小宦官哪裏敢收,連連推辭之後,告辭而去。

看著漸行漸遠的小宦官,趙林甫的臉上,不禁多了幾分輕鬆之意。果然,天子就是天子,最不願意的,就是被別人猜透自己的目的。

回到了中書省所在的建築內,趙林甫繼續處置著政務,過了約一個多時辰,眼看天色近昏,卻尚沒有中官過來尋自己,趙林甫的眉間不禁鎖上了陰雲。

莫非,天子對夢惑大師的親厚親情,甚至超過了他自己的本性不成?就在趙林甫胡思亂想的當口,卻聽到了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抬眼一看,卻是天子身邊的宦官左福兒。

“原來是左將軍到了,請恕趙某不能遠迎。”趙林甫笑眯眯地擱筆起身相迎道。

因與天子親厚,在清君測戰事之,亦建功勳,對天子忠心耿耿的左福兒被天子冊封為右監門衛將軍,故世人為討好這位頗受天子寵信的宦官,皆以將軍稱之。

而左福兒亦因此而頗為自傲,隻不過在當朝中書令跟前,他實在不敢傲氣,慈眉善目地笑著說道。“咱家豈敢勞相爺相迎。天子有詔,請相爺往太液池風雨亭議事,還請相爺移步。”

趙林甫點了點頭,撩起了官袍前襟快步隨著左福兒朝著太液池的風雨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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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後,段少君與擠眉弄眼,樂得眼睛都快擠沒的胡小娘和陳儉蹲在一塊,這兩個家夥居然也中了,對於,段少君深深的表示,肯定是主考官的智商不夠用,不然,怎麽讓這兩個家夥也走上仕途。

段少君深信,這兩個好吃懶做,遊手好閑的損友連個貪官都當不好,更別提做好官了。看到這兩個家夥呆在自己屁股後邊在那裏小聲的嘀咕,最終被看不過眼的禁衛喝斥,段少君的心情這才舒暢一點。

隨著一名宦官的到來,他們這隻超過兩百五十人的隊伍,開始緩緩前行,步入了皇宮,朝往太極殿而去。

太極殿極為高大巍峨,當然是相對於這個時代的建築而言,甚至於它的最頂端,都已經高出了皇城的城牆乃至京師的城牆。

或許,大唐開國皇帝就是希望借助於這樣的建築模式,來襯顯出大唐帝國的強盛,與皇權的至高無上。見過無數次故宮,見過無數次摩天大樓的段某人,仍舊被這幢巨大的木結構巨型建築物所震憾。

光是正麵寬度,怕是就不下百米,高度至少相當於數層樓,這得需要多少木頭,才能夠構建出這樣一幢足堪稱曆史奇跡的建築。

不光是見多識廣的段少君被震撼,至於像胡小娘之類的家夥,表情已經震撼到不能自己,嘴張得猶如被塞進了一個香瓜,眼珠子也瞪成了幾何圖形。

隨著最前方的宦官的腳步,段少君等一行人止於於前往太極殿的廣場上,這裏,業已經擺好了三百多張案幾,甚至都已經準備好了筆墨紙硯,並且每一張案幾上,都有一個名字。

重要的是每一張案幾跟前還蹲著一個人,這很是讓所有前來殿試的人們稱奇不已。

隨著宦官那尖細的嗓音響起,段少君當先越眾而去,走到了指定給自己的案幾跟前坐下。而跟自己對案而坐的,是一位年紀約三十出頭,留著短須的讀書人,衝自己點了點頭之後,繼續發呆。

弄得段少君一臉莫明其妙,這太不科學了吧?記得夢真大師說過的殿試似乎沒有過這樣的場麵。

三百多人也都同樣懷著好奇,紛紛在指引之下找到了自己的案幾坐下,跟與自己對案而坐的人大眼瞪小眼。不過,沒有讓人等太久。很快便看到了官員,也就是在趙林甫府中見到過的許恩林手捧聖旨來到了階前,然後開始宣讀。

一堆歌功頌德的馬屁話之後,天子以為,如今,天下雖歌舞升平,但是邊境不靖,宵小窺視大唐,所以,此番殿試,不試詩歌,改試策論。

並且,策論的內容需要與當今大唐之國勢有關係,另外,不得與科舉時候的策論雷同。為免得有作弊之嫌疑,試卷將會被當場抄錄之後糊名,再呈入殿內審閱,再定名次。

此旨意一出,所有人都齊聲嘩然,便是段少君也給氣歪了鼻子,就差點想要掀桌了都。“肅靜……”宦官那尖銳得幾可以使玻璃杯炸裂的聲音響聲之後,直接就壓過了這三百來人的議論聲。

段少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伸手指掏了掏耳朵,心裏邊鬱悶到了極點。天子這是有毛病還是蛋疼了?居然這麽玩咱們這些文學青年。

大殿之內,也同樣亂哄哄的,所有人都一臉震驚的表情,特別是不少與考生有親戚關係的官員更是,心裏邊臥了一槽又一槽,好不容易才準備到了應景的詩句,您老這是要鬧哪樣?是不是準備把所有人都折騰得神經衰弱你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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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屁話也不吭一個,慢條斯理地飲著茶水,一直到喧鬧聲越來越大,這才不悅地皺了皺眉頭,身邊的左福兒很是識趣地上前一步。“肅靜”

“陛下,臣以為臨時改變殿試的規則,實在是不妥當,還望陛下收回成命。”一位須發斑白的老臣越眾而出,顫顫微微地道。

“孫老愛卿……朕這麽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天子看到這位四朝老臣站了出來,不得不開口歎道。“想必孫老愛卿也該知道了,怕是這一次殿試如果照常例來考的話,能有懸念嗎?”

孫太傅略想了想,搖了搖頭。“若是指狀元的話,應該沒有懸念。”

“不錯,但朕想問孫老太傅一聲,科舉是為國選拔良材賢臣,你以為然否?”

孫太傅隻有點頭。

天子緩緩言道。“那既如此,朕亦想知道這些被取中者,是否有真才實幹,是以浮華的詩詞取之,還是以能夠警醒人心的策論取之為好?哪一種,更能夠讓朕更容易發現國之良臣?”

隻這一句,便將孫太傅梗在當場,卻又無言以對,不過自然有其他大臣跳出來,說什麽祖宗之法不可違背雲雲。

這個時候,不需要天子的暗示,趙林甫也站了出來。“諸位同僚,老夫以為,陛下言之有理,正所謂時移世易,開國之初,我大唐國力鼎盛……”

趙林甫的口才相當不錯,配合著天子大翻嘴皮子,再加上他的同黨們也紛紛地跳出來附合不已,反而是讚同天子改變殿試規則的大臣占到了上風。

最終,天子一言而決,我就是這麽任性,就要這麽幹,誰不服,那就一邊涼快去,等下一次科舉時再說。

我當當天子不願意因私情而點自己兄弟的弟子為狀元,就是要向你們證明一件事,朕是大唐的天子,一定會給天下讀書人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如此,每位殿試者現如今又都回到了同一起跑線上,在經過考官們的評審定論之後,誰都有成為狀元的可能。

當然,若是你段少君還能夠寫得出猶如你的戰爭論一般令人耳目一新的策論來,那朕到時候再點他為狀元,任何人都沒有話說。嗯,這也包括天子自己。

話到了這個份上,諸位臣工們還能夠有什麽話說?天子的意誌如此堅決,還有趙林甫等人的支持,說什麽也等於是白廢。

而士子們的喧嘩,也很快被彈壓住,許恩林大聲厲喝,但凡敢有違旨不遵者,一律奪去功名,攆出皇宮。如此一來,就算是有再多的怨言,也都隻能鬱悶地癟在肚子裏邊,然後頻頻向著太極殿的高處,某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不停地比劃著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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