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天意在家中行一,是老大,母親偏愛老二,父親早逝,因此森天意跟家裏關係不好,連帶著妻子、女兒跟那邊也不親,這一年森天意沒發回家過年,風麗就直接去了娘家,森澈也直接回了那。

白河是青市下轄的一個小鎮,跟青川差不多。

白河老宅是個很破舊的地方,三聯排二層小土屋。

森澈聽聞自己的外婆以前是高門嫡女,這經濟水平……可是一點看不出來。

森澈的外婆叫風荷,生了一子一女,女兒就是風麗,兒子叫風夜,女兒繼承了她的外貌特征,兒子可是半點都沒繼承。風夜是個外貿皮革商,平日裏忙碌,這會兒還沒回來。

森澈到了老宅,放下行李,就去看外婆。

其實她跟外婆並不是很親近,很小的時候外婆就病弱到隻能癱床了,精神狀態也不好,經常囈語,無法正常交流,隻有通過其他家人的轉述,森澈才能明白外婆的意思。這次這麽主動,也是想要探究一下自己的風氏的秘密。

這個秘密,外婆本人肯定知道,隻是不知道她還是否還能表述。

去往外婆屋子的木□□破舊古老,走著嘎吱嘎吱作響,有著老宅特有的陰森感,邊上沒有護欄扶手,以至於每次上去,森澈都擔心自己失足。

外婆的房間光線很差,被後山擋住了光。

外婆躺在**不知道睡著了沒有,外公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戴著老花鏡正在雕刻一樽神女像,雖然是木雕,卻也能看出神女衣帶飄飄。

從森澈記事起,外公就在做這種活計,以前手工藝品不值錢的時候,一個木雕也就是十來塊錢,更早些年就更便宜了,但外公似乎從未想過要轉職,就這麽勤勤懇懇、執著到近乎固執地雕著琢著。

外公的手藝很好,雕出來的神像活靈活現,連眼睛都會轉似的,別人都覺得有些恐怖,森澈卻很喜歡,小時候甚至想跟外公一樣當個手藝人。

外公注意到了森澈的到來,停下動作,抬了抬老花鏡,和藹地笑了起來,“是小澈啊,回來啦……”

外公一直是慈祥又平和的,跟已逝的瘋瘋癲癲戾氣很重的爺爺不同,森澈挺喜歡他的,於是也笑了起來,跑去挽住外公的手,撒嬌似地叫了聲:“外公~”

“小澈啊,學習怎麽樣,我記得你高三了,應該快高考了吧……”

森澈心想,我還要高考嗎?全國統一靈能高考?有這種東西嗎?頂多是龍大入學測試吧。萬一進不了龍大,該怎麽辦?森澈想到了複讀的學長學姐,也想到了那些徘徊在負一樓的“老幽靈”。一想就不寒而栗,森澈抖了抖,催促自己趕緊搞清楚自家譜係。

“外公,我可能不用高考了。”

“啊,怎麽會不用高考呢?難道你要輟學?!跟你說,你要好好學習,別想著出去打工,家裏的錢讓你爸爸想辦法。”外公明顯理解錯了,以為他們家已經窮到需要孫女出打工了。

“外公,你知道龍洲大學嗎?”森澈小心翼翼地試探。

“啊?”外公一副懵然的樣子,“什麽大學?”

“龍洲……”森澈解釋,“就是一所靈能大學,您知道靈能嗎?就是那種嘿‘嘿~啪!’一下釋放的神奇能量。”她還特意演示了一下,由於沒有真正動用靈能,因此顯得沙雕又中二,像那些捏手勢的火影迷一樣尬。

“……”森澈外公的臉卻沉下來了,他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幾乎所有時候他是個和和氣氣的可愛老頭,愛笑,待人親切。

“怎麽了?外公?”

孫女要學習靈能本質不是什麽壞事,畢竟可以防身,但是一聽什麽大學,就知道是個體製化的地方,那些人肯定不會放過擁有靈能的人,到時候孫女就會他們的一把尖刀,出生入死。森澈外公雖然蝸居在這個鄉下地方做手藝,但並不傻,這麽一想,當然笑不起來。

不過他不是會發火的人,他認真端詳了一下孫女,發現孫女雖然有著跟妻女相似的橘發琥珀眼,但神情氣質卻截然不同,孫女有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眼底是獅子一樣的勇敢無畏,這是妻女都沒有的,肯定是遺傳自她那個調查員父親。

森澈外公一臉不高興卻還是說:“如果你已經決定了好了,那就去考吧。”

森澈頓時露出向日葵般燦爛的笑容,“謝謝外公!”頓了頓,“外公,你果然知道是靈能!那那你知不知道非人血統?我外婆她……”

森澈還沒說完,就見“永遠”和藹的外公暴怒而起,“出去!立刻馬上!”小老頭爆發出驚人的怒火,把孫女推出了房間。

森澈當然有力氣反抗,但是她怕傷到外公。外公年紀已經大了,有佝僂病的樣子,背弓得不像話,本來一米七多的身高,現在看著跟森澈差不多高。

“砰!”

碰了一鼻灰的森澈呆愣在那,‘外公這是怎麽了?’

森澈滿腦子問號地回了自己那棟樓,路上她一直在複盤剛才的對話,太簡短了,沒什麽有用的信息,又回想方才房間裏的畫麵,因為之前有PTSD的緣故,她現在回想任何畫麵都會很順利,且栩栩如生。

方才自己提到“非人血統”的時候,外婆好像醒了,眼睛睜開了一道縫?這會是外公拚命驅趕自己的原因嗎?

房間昏暗出去山影的原因之外,還有窗簾沒有完全拉開,窗簾陰影所籠罩的是一個紅木神龕,因為太昏暗了,所以看不太清楚具體的模樣,但隱約可以看見供奉著一副畫像,畫像被白紗籠罩著。

這個神龕以前森澈也看到過,隻是沒有特別注意。森澈雖然好奇心強烈,但是打小就隻對新派、西式的東西感興趣,尤其崇尚“科學”,對於神神叨叨的道教傳統文化不感冒,因此哪怕神龕籠紗這麽神秘,她都沒有去探究過。仔細一想,誰家會把神龕罩起來呢?又為什麽罩起來?莫非上頭有什麽無法示人的畫麵?

神龕一般供奉的是神靈或者先,那麽風家供奉的是什麽呢?

外婆家、森澈母親連帶著父親都信奉基督教,家裏怎麽會有這種傳統神龕,怎麽想都透著一股違和之氣,森澈越想越奇怪。

另一邊風心也已經回到到了自己的老家,那是豪華氣派的古風建築,雕梁畫棟,足見此家族當年的輝煌,不過也有一些敗落的跡象了,就算翻新也無法修補的那種敗落感。裏麵的人不多,有也十分沉默,越發顯得宅子空曠寂寥,陰森莫名。

風心倒是還有著少年郎特有的開朗活潑,在宅子裏飛奔,跑到了主屋,衝裏頭喊道:“爺爺,您看孫子我給您帶來了什麽驚喜!”

從主屋裏走出一個穿著朱紅色唐裝的老人,橘灰寸頭,堅毅的臉上滿是溝壑,冷斥道:“咋咋呼呼,成何體統!”

“爺爺你看這個,看完你保證不生氣!”

風心向祖父遞交了一張紙。

剛毅老人看著紙上的文字,笑容逐漸狂熱,喃喃自語: “怎麽可能……天哪,這是天無絕人之路啊,原以為我們風家要徹底斷掉傳承了,結果竟然……這一定是血統侵染,是老祖宗的保佑!阿心你做的很好!”

黑皮橘發的少年因為被誇而笑得牙不見眼,一派天真無邪。

他遞給老人的卻是森澈的體檢報告。

真實的報告,非人血統項目赫然寫著44.3%。

極度高危的血統,卻叫本應該十分沉穩的老頭高興得幾乎要手舞足蹈。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老人冷靜下來,深陷的眼眶裏是陰鷙的冷光,“擇日不如撞日,我也很久沒有看望我那個不聽話的妹妹了。”

森澈回到房間之後,還想著之前在外婆房間發生的,神情恍惚地收拾行李,把衣服都掛到衣櫃裏,衣服都被拿出去之後本應該能看到下頭藏著的請神石,結果空空如也。

森澈恍惚的神情褪去了,變成一種清醒的震恐。她渾身發冷,感覺空間都扭曲了,像是有保鮮膜一樣東西擠壓著她的麵頰,帶動了空間的扭曲,也讓她感到深深地窒息,心髒沉沉地墜入了黑暗的深淵……

她不知道該恐懼把自己的師父兼救命恩人弄丟了,還是恐懼把神似邪神召喚物的晶體弄丟了,不管哪一樣都能充分說明事情的嚴重性。

弄丟了?不可能。她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吧東西放在衣服後麵,這之後才喝了酒。被偷了?誰?順風車的司機?不可能,那司機隻是普通人。路上誰碰過行李?誰可能碰到?誰?

她腦裏的警鈴炸響,伴隨著一個名字震耳欲聾:許果。

除非學校裏有漫畫裏那種飛天神盜,那小偷隻能是許果,隻有許果有機會碰到請神石。

這個可能性比單單東西丟了更可怕,就好像你隻是站在天台找東西,結果你朋友在你後麵推了一把一樣。森澈紅了眼,卻顧不上去感受這被背叛的傷感,她得想辦法弄回請神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