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裏的氛圍幾乎是凝固的,無比尷尬。

許果笑得有些不由衷:“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哈……”

許果以前和森澈的關係很好,她們的床連在一起,好多心理話和秘密都和對方說。

但現在不一樣了。

許果也恨森澈,但是跟黎瞬那種簡單的恨不一樣,黎瞬恨森澈是因為後者砸碎了召喚物,導致真恍獻祭自己去召喚,而森澈知道他們在嚐試召喚邪神這件事是因為許果,因此許果的恨中夾雜了愧疚。與其說因為那件事憎恨森澈,比如說是嫉恨她曾經得到過真恍的愛。

森澈抿著嘴,站在玄關處,一副隨時準備逃跑的姿態。她很害怕看到故人,那是和過去的自己相遇,也是和悲傷的記憶重逢,那些讓人喘不過氣的東西會再一次如潮水般湧來,淹沒她……

她對許果的感情很複雜,許果是昔日好友,是跟她一樣喜歡真恍的人,也是讓她感到愧疚的人。‘她那麽喜歡真恍,還為了真恍來哀求過我,真恍被我害死了,許果……一定恨死我了吧?’她想。

真恍墜樓那日的,人群中憎恨的發言,她還記憶猶新。雖然她不清楚是不是許果說的,但許果當時的眼神是痛恨的,像個死了伴侶發瘋的母獅。

葉枝看了一眼她提著的手提箱,“拿著很累吧,趕緊把行李放下,我們好好敘敘舊。”

葉枝是真心想跟森澈敘舊的,她覺得命運既然把森澈送到她們的眼前,那就一定有什麽意義。

森澈確實也不想一直提著東西,把箱子放在距離自己近卻沒有被人占的桌子上。

寢室是四人間,統一下麵是桌子,上麵是床鋪。

這時候寢室的第四個成員終於登場了,終於不再是老熟人,而是森澈不認識的大美人。

此人身高一米七出頭,穿著高定紫灰西裝裙,一頭煙紫色玉米燙,水晶紫大美瞳,香芋紫口紅,歐美係妝容,妖豔非常,像個搖滾明星。她氣場跋扈,一進門就高聲道:“你杵這幹嘛?擋我路了!”

森澈有些不爽,卻還是立即讓開了。

讓開之後,緊隨著大美人進來的還有一個少年。少年的五官跟大美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幾乎一模一樣,氣質卻截然不同,可以說毫無氣場,存在感薄弱,甚至有些病懨懨,灰色碎發,灰色眼眸,拖著行李箱,提著大包小包,明顯是給大美人送行李來的。

大美人使喚著少年,“衣服都拿出來,掛上衣架。洗漱用品給我放去衛生間。桌麵和床麵都給我打掃幹淨,哦,對了,最後要把床墊被子什麽都給我收拾好。”

少年低著頭唯唯諾諾,“知道了,姐姐。”

雖然場麵不是很和諧,倒是也熱鬧了許多。

不過森澈還是不想在這地方久呆,迅速退回到玄關處,“我想去——熟悉熟悉校園環境。”

“森……”葉枝想要攔她,後者卻已經一溜煙跑了,倉皇的像隻受驚的小貓。

葉枝跟許果麵麵相覷。

那邊姐姐使喚著弟弟,自己坐著像個大小姐,悠然的聽著歌,玩著手機,刷這段視頻,對寢室裏的其他人顯然是不關心。

葉枝看著許果開腔了:“沒想到你也是靈能者。”

許果和少年團的大家都還保持著聯係,平時也會在朋友圈發動態,但怎麽看都是普通的女孩子,愛發美食、社交和學習。

“不算吧。”許果說,“我其實沒什麽靈能,靈感也很弱,隻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不過阿瞬說,隻要夠努力夠聰明,好好鑽研神秘學的話,也能進入龍大。”

龍大,龍洲大學,所有東方靈能者夢想之地。

“那可是很辛苦的。”葉枝道,“以前以為‘少年調查團’不過是過家家,沒想到大家都走上了這條路……”

“這可能就是命運吧。”

許果之所以來特訓營,也是因為跟森澈、黎瞬這樣的靈能者接觸多了,對“那個”產生了好奇。所有的久別重逢都被埋下過伏筆,命運牽引著群星歸位。

另一邊,森澈繞著學校的圍牆走了一遍,發現這裏簡直是圍城!

被那種壓抑又尷尬的氛圍壓迫的想要逃跑的森澈卻在沒有找不到出路,憤怒到踹牆。她爬牆翻-牆的能力也不弱,卻對這六米多高的牆表示無能為力,心中憤怒地嚎道:這是瑪利亞之牆嗎?是要防備進擊的巨人嗎?!

雖然是依山而建,可靠山卻是陡峭的懸崖,這讓爬山這項技術沒有了用武之地。森澈曾離家出走,為了防止被路人目擊路徑,就選擇了一座山,不走正道,直接從土坡爬上去,手腳並用那種,如果不是到了山頂,發現下麵是個山崗,意味著要再怕三次,她就成功了。

校園挺大的,她走了一圈,再加上踢踹,突然就累了。

她頹然地在草叢邊的路緣上坐下,用手蓋住臉,任由悲傷從靈魂中穿過……雖然悲傷,人卻逐漸平複了下來。

這會兒逃跑肯定是不合適的。

她雖然確實很難以忍受那種氣氛,但是來特訓營是為了學習駕馭靈能,是為了將來上龍大,這是實現理想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失去了這個機會,可能就跟“真實的世界”失之交臂了。從理性的角度來看,她不能放棄。

森澈現在心中就一個念頭,“成為保護人類的優秀調查員”,為了實現它,她願意放下或放棄一切。這念頭如此強烈,以至於蓋過了她想死的、想逃的念頭,蓋過了一切。

她是因為這個執念才活下來的。

“第一節 的話,按照國際慣例。”叼著煙的流氓教師懶洋洋地宣布,“自我介紹。誰下來呢?啊,就從第一排靠窗的開始吧。”

如果是以前的森澈,大概會很期待這個環節,並且會在輪到自己的時候來一番浮誇的發言,類似於“我叫森澈,森林裏的清澈河流的意思,我的理想是成為天下第一的調查員,保護人類拯救世界,讓我形成人世間最強韌的壁壘,對付那些邪惡的神祇吧!”

現在的她卻興趣缺缺,甚至有些不想介紹自己。

一堆老熟人,還有什麽好自我介紹?

昨天那個室友的名字確定下來了,叫“秋伊人”。

“秋”這個姓氏引起了森澈的關注,遠在青川的前同桌就是姓秋,聯想到秋水口中的秋姓術士家族,不由的讓她懷疑這人跟秋水有什麽親屬關係。

秋伊人很有大小姐風範,起來發言囂張狂妄,“我是秋伊人,秋家的嫡長女,既然都在一個班級,也是緣分,以後你們隻要不跟我作對,遇到問題,都可以來找我。秋家,我說了算!”

嫡長女……這老掉牙的詞匯是怎麽回事?大清複辟了?森澈感到迷惑和不適。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古老的術士家族,千年來都保持著“優良”的傳統,以嫡為尊,以長為先。

那個曾給秋伊人打下手的少年則是完全不同的發言風格,“我我叫秋憐人,憐惜的憐,我是秋伊人的弟弟。”

一看就是雙生子,可姐弟倆卻是如此的不同。

這更叫森森澈不解,如果是按照封建規則,且他們是親姐弟的話,那這男孩應該是所謂的“嫡長子”,地位應該比“嫡長女”,那為什麽會是一副卑微的樣子?

其他人並未引起森澈的興趣,她有些犯困了。輪到她自己的時候,她就報了個名字,酷到沒朋友。

黎瞬低聲罵了句:“裝。”

自我介紹結束之後,班主任李栩宣布,“上午就這樣了,下午有入學測試,請大家做好身心準備。”

入學測試?!

森澈懵了。

這玩意兒還有入學測試?測什麽?語數英?不對,肯定是跟靈能掛鉤的,那麽是靈能的輸出?她現在輸出還很不穩定啊怎麽辦?

迷茫之餘還有些小興奮,這不就是典型的X點文情節嗎,一個大水晶球或者其他測驗物,路人甲挨個摸了沒大反應,主角一摸,光芒大盛,甚至五光十色,甚至爆掉測驗物。

不行,好緊張。

不過不用擔心,到時候肯定能爆seed!畢竟我是誰?天選馬猴燒酒!

森澈的中二之魂熊熊燃燒。

她沒理解班主任口中的“身心”準備。

下午,測驗,學校並未發放考卷,而是讓學生們挨個去了醫務室。

醫務人員對他們做了詳盡的醫學觀察,甚至還用上了電極去檢測腦波。

森澈懵懵逼逼地坐在那裏,滿腦袋貼著電極。

“精神值還挺不錯。”一個女性醫務人員說,“76。”

“不是說受過重大心理創傷嗎?”另一個醫務人員表示疑惑。

女性醫務人員因此問森澈:“你回想一下最讓你難過的場景,仔細回想那個畫麵。”

森澈很容易就回到了真恍墜樓的場景之中,駕輕就熟,畢竟她的PTSD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依舊是痛苦的,但是沒有動搖她的精神和意誌。她似乎還能感覺真恍在離別前是祝福她的,希望她能堅持自己的道路。

“最低值是63,合格,沒有瘋癲跡象。”男性醫務人員宣布。

女性醫務人員又引導說:“想象一下最令你振奮的場景,同樣認真仔細地幻想。”

森澈想到的是自己弑神屠佛的高燃畫麵。那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發生的爽文場景,成功引燃了少年人的熱血,她連血壓和腎上腺激素都飆升了。

女醫師並不隻是簡單的說話,還用上了一定的催眠技巧,不然她不會這麽輕易地幻想出畫麵來,更不可能因此有這麽大的反應。

“88.”男性醫務人員驚訝,“可以說是天生的調查員了。”

森澈美滋滋。

最後女醫師取了她的血,讓她出去叫下一個同學,至於報告結果,要等通知。

血樣報告幾個小時就能出來,第一個看到森澈血統檢測結果的醫師臉白了,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再配個閃電的話應該會很應景,他喃喃道:“這……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