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收緊的套索(今日第三更,求一下票票和收藏)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在荊軻心中,這八字的評語,送給秦舞陽恐怕再合適不過。

秦舞陽又犯事被抓了。

荊軻真想書信一封告訴鹹陽令陳康,這人我們燕國使團不要了,您看著處置吧。

可他不能。

若荊軻是個燕人還能如此做,可他一個魏人,如果對燕人見死不救,使團中的燕人恐怕當時就要造反。

可憐他一個提三尺劍縱橫天下,甚至敢於讓天子也見識匹夫一怒的大劍客,就這麽成了秦舞陽的保姆。

保姆就保姆吧,隻要能完成太子丹與好友所托,再大的屈辱他也忍了。

然而直到被請進了鹹陽令署,看著周圍增加了數倍的守衛,荊軻才發覺,此次恐怕不是陳康一兩句陰陽怪氣的折辱就能過去了的。

荊軻暗自提了提心神,與陳康見禮。

陳康不苟言笑地回禮之後,就向荊軻問了一句讓他瞠目結舌的話:“秦舞陽當街殺人之事,荊少府可有何要對本官說的?”

“若是沒有……”陳康對終於流露出驚訝之色的荊軻冷然一笑,“那本官就要依律……”

“陳鹹陽且慢!”

荊軻終於反應過來,他不能不問個清楚。

秦舞陽雖然暴躁易怒,但也知道太子丹所托之重,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做出此等壞事之舉。

“荊少府請說。”陳康本就要等著荊軻來問,以此將秦舞陽之事攀扯到燕國使團身上,自然不急著宣判。

“秦舞陽雖魯莽,但不是凶殘之人,荊軻不知此事脈絡,還請陳鹹陽告知。”

“這樣啊……”陳康故作沉吟,“好吧,那本令就先與少府說一說吧。少府先請坐。”

荊軻心中焦急,卻也隻能謝過陳康,依言坐下,等著陳康慢慢說來。

“今日本官得報,貴國使團副使秦舞陽,與人當街發生口角爭執,一怒之下將人打死。於是本官派人追索,在驛館門口將其抓捕歸案。荊少府居然對此全然不知嗎?”

當街殺人,還在驛館門口被抓?

荊軻真想打開秦舞陽的胸口看看他的心思!

然而,荊軻機敏地察覺了一絲不對勁。

數日之內,秦舞陽連著兩次都是與人發生口角,這隻是巧合嗎?

而且,為何這個鹹陽令非要等到自己前來才告知此事,還在堂上安排這麽多衛士?

荊軻敏銳地從陳康看似平淡的陳述中抓住了重點,“陳鹹陽方才是說,秦舞陽是在驛館門口被抓的?”

“不錯。”陳康眼神略有閃爍,荊軻的機敏讓他有些警覺,“前去捉人的差吏親眼看到他從驛館出來之後,才動手抓捕。在他逃回驛館之前將其拿下了。”

“這恐怕不對。”荊軻開始有些明白了陳康的意思,什麽“從驛館出來”,又是“逃回驛館之前”,他這是擺明了想要往使團身上潑髒水!

無論如何,荊軻都不能任由對方汙蔑。

“請問鹹陽令,是何人對秦舞陽進行的抓捕,秦舞陽現在又在何處,何不讓他們都出來,當堂對質呢?”

“對質怕是做不了了。”陳康笑得燦爛,但是語氣中的森森寒氣讓荊軻汗毛倒豎,“秦舞陽已經認罪,但他在牢中對王上口出不敬之語,已被割去舌頭了。”

荊軻須發皆張,拍案而起,隻戟指著陳康良久,卻半晌無言。

陳康冷眼看著荊軻作色,絲毫不為所動。場間眾衛士卻被荊軻殺氣所激,紛紛抽刃而出,邁步上前,隻等荊軻怒而拔劍。

荊軻胸口起伏不定,他突然明白為何方才上堂之時,甲士並未讓自己交出佩劍。

好算計!可是為何?

自己隻是一個前來會盟兼道賀的使團主使而已,昭國為何自上而下俱要與自己為難?

荊軻想破腦袋怕是也想不到,在他還未接受太子丹重托之前,就已經被人記在心上了。

他想不明白此中關節,卻也想得通透自己萬不可在堂上拔劍。荊軻冷哼一聲,放下了手臂,“我能否見秦舞陽一麵?”

“不能。”雖然吃驚於荊軻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製怒,陳康也並不打算讓已經議定的流程再起波瀾。

在問對方之前,其實荊軻已經知道了答案。陳康割秦舞陽之舌,顯然就是不想讓他多嘴。

於是荊軻並未多做糾纏,“陳鹹陽若無其他事,荊軻能否告退?”

“請。”陳康突然又變得好說話了。

荊軻一走,果然又見扶蘇溜了出來。

陳康揮手讓堂下

陳康對扶蘇,自然不比在荊軻麵前的冷淡,互相見禮過後就笑道:“見了荊軻方才動靜,才知公子為何對他如此看重了。”

扶蘇“哦?”了一聲,以作聞詢。

“此人臨刀兵而不變色,當不是懦弱之輩,然而連續受大辱而能製怒,所求必有大事。”

扶蘇這才第一次正視這位此前一直在自己麵前表現得……

說好聽點是盡心相助,說難聽點就是卑躬屈膝的鹹陽令。

其實也是扶蘇被韓非子、百裏俜、尉繚子這些大脾氣的大才給欺負得有些“賤骨頭”了,潛意識覺得如果對自己和顏悅色的,如果不是熟人,十有八九就是沒有才幹的。

他也不想想,堂堂大昭長公子,貴為儲君。想在昭國為官的士人,除了性格實在別扭的,能真都對他橫眉冷對麽?

扶蘇隻是點點頭,略微表示讚賞,又得了陳康再三保證,便回府去了,還有個小孩子等著他。

當扶蘇回到家中,就見魏無月在給豹梳頭。

說來奇怪,無論扶蘇怎麽勸都勸不動他去洗澡的豹,卻十分聽魏無月的話。

或許是年齡相近?

總之一回來,就見洗得幹幹淨淨的豹穿上了魏無月小時候的衣服……

等等,無月的衣服?

扶蘇哭笑不得,“無月,你不要胡鬧了。”

不料,魏無月才是更為不滿,“扶蘇哥哥才是不要胡鬧呢,人家一個姑娘家,非要被安排去與侍衛同住。”

扶蘇愕然。

就見魏無月將豹的頭發盤好,轉動他的肩膀給自己看。

豹洗得白生生的臉蛋配上染紅的雙唇,確實有了女子的嬌媚。

可是,曾被豹壓在身下的扶蘇的確難以相信,那樣一個有著強大爆發力和隱藏能力的暗殺者,竟然是個小姑娘?

扶蘇突然有些不忍了。

說來奇怪,同樣是少年,如果是個小子,扶蘇自問可以毫不猶豫地安排給他各種艱難的任務。

可是換成一個小姑娘,扶蘇卻突然覺得不太應該。

是大男子主義作祟?

扶蘇說不明白。

隻是此前決定的一件事,如今看來或許要有變了。

豹敏銳地察覺了扶蘇的眼神變化,以為對方因為她是女兒身而不滿,趕忙將唇上的色彩用手臂擦去,又將無月好容易收拾好的頭發打亂。

“女……可……”豹胸膛起伏,顯然心緒大亂,魏無月不知道她這是怎麽,隻能求助地看向扶蘇。

扶蘇歎了口氣,“我知道,女子也可以。”

看到豹逐漸回複了正常,扶蘇心中又加了一句:有些時候,女子行事更為容易。

魏無月不知道扶蘇哥哥與小姑娘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她隻是覺得小姑娘有些可憐,想幫助她又不知如何下手。

扶蘇看著無月閃著星星的大眼睛,按了按有些發脹的額頭,這還真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啊。

魏無月突然“呀”的一聲驚呼出聲,“我還給扶蘇哥哥準備了禮物!”正咋呼著要拋開的無月突然感覺手腕一緊,原來是被豹拉住了。

看著無月和豹可憐兮兮的小眼神,扶蘇笑容古怪,這麽看自己幹啥,“跟著唄。”

看來沒有玩伴的日子也讓無月很煩悶,有這麽一個年齡相近的小妹妹也不錯,還可以讓無月教教她說話。

暫時放下對豹的安排事宜,扶蘇還要處理一下春狩之後遺留的政務。

春狩的魁首不出意外的確被嬴騏爭得,即使後來李信成功捕獵了一頭大蟲,然而那頭巨熊的優勢是壓倒性的。

嬴騏所獲除了原本就定好的食邑獎賞,更有扶蘇的隨身玉玦。

剩餘的事務主要集中在狩獵後用度的清算、核對等,已經對此熟門熟路的扶蘇並未用太多時間就處理完畢。

此後就是軍務。

身為監軍,扶蘇需要對糧草、器械、兵員等出征前的相關事宜進行監察,遇到有不妥當之處,還要與各級將官核實。

這才是政務的大頭。

但其實也是最不用操心的。

王翦宿將,出兵前的準備工作對他而言已經如同呼吸般簡單,其餘幾位副將也都是經驗豐富之人,不太可能有大的紕漏。

昭軍出戰之時,在主將的身邊往往會有八位甚至更多的副將,朝堂上隻會指派第一副將,其餘人選需要主將自行挑選。

扶蘇決定之後先去兵器作坊視察一番,然後再去糧倉轉轉,這份工作差不多就可以交代過去。

此時扶蘇突然想起了一個名字:蘇夢澤。

這位墨家高徒此前與自己有過一麵之緣,此次倒是可以趁著考察兵器作坊的機會與他再有交流。

將兩件事剛記在竹簡上,就見魏無月嬉笑著碰上來一個陶盆,身後自然跟著小尾巴豹。

扶蘇將案上的竹簡挪了挪,給陶盆騰出來一塊地方。

於是魏無月就小心地將一盆黑糊糊的黏稠**端到了扶蘇跟前。

“這是什麽?”扶蘇用長柄勺舀動著詭異的**問道。

“米粥!”魏無月得意洋洋。

“好……”豹也隨聲附和。

我信你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