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零章 脫衣舞

對於扶蘇的提議,冒頓這裏當然沒有異議。

他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一向對揣摩他人人心隻能頗為得意的冒頓,在經過幾天與扶蘇的交鋒之後不得不承認,扶蘇甚至比他自己,有時候看起來還要了解他的想法。

不過,這種感受雖然讓他心中十分別扭,但卻不是他等得不耐煩的原因。

真正讓冒頓等不下去的,是從王庭傳來的消息。

就在午膳開始沒多久,一條八百裏加急的簡短口信傳到了冒頓耳邊。

口信隻有短短幾個字,卻讓冒頓險些沒拿穩手中的酒爵:左賢王反了。

左賢王攣緹智牙師是頭曼單於的兄長,也就是冒頓的伯父,是頭曼僅剩的幾個兄弟中最年長的一位,一向在匈奴人中威望顯著。

因此冒頓在弑父自立之後的第一時間,就派出自己最信賴的使者攜帶權杖去到了智牙師的部族中,將其敕封為位次隻在自己之下的左賢王,以換取對方的支持。

令冒頓感到驚喜的是,智牙師很痛快地便接受了冒頓的敕封,似乎對兄弟的死沒有表示憤怒的意思。

現在冒頓知道了,對方隻是在等一個冒頓放下戒備的機會。

而如今冒頓遠赴陰山簽約,國中必然空虛,正是智牙師反叛的好機會。

一旦智牙師成功攻破王庭,那麽即便冒頓得到了大昭的敕封和認可,也將失去他還沒暖熱的單於之位。

畢竟,大昭不可能支持一位連自己的地盤都被人剝奪了去的單於。

對大昭而言,他們隻需要重新換一個簽約人,再重新敕封一次即可。

但雖然此事緊急萬分,冒頓依然穩穩地吃完了這一場相比較他人,對他而言尤為漫長的午膳而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急迫感來。

甚至一直就在他身邊的呼衍牙欒,乃至對麵的扶蘇,都沒有看出他的異常來。

隻有在簽字之時,冒頓仍是難免急切了些,將毛筆壓得稍重,將墨渲染開了些許。

但這仍然沒有引起扶蘇的警惕。

畢竟,對一個草原蠻子而言,能夠用毛筆寫明白自己的名字,對他而言已經是難得了。

更何況,扶蘇自己寫字也沒好到哪裏去,勉強也就比狗爬好上一絲。

但也好得有限。

簽約完成之後,自然是要設宴慶賀的。

但冒頓卻沒有那個時間了。

每駐兵在外一刻,他的王庭就多一分被攻破的危險。

冒頓覺得自己幾乎已經能看到火燒到了自己的眉毛的樣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必須盡快離席,但卻不能引起其他人,尤其是扶蘇的警覺。

冒頓不認為,狡詐如狐的扶蘇會輕易接受他簡單的離席理由,而一旦為扶蘇知道了匈奴有變,他絕對不會放棄趁火打劫的機會。

於是,扶蘇就看到了很刷新三觀的一幕。

堂堂匈奴單於,名義上整個草原的主人,當著無數賓客的麵,開始跳起了脫衣舞。

是真的脫衣舞。

匈奴人的服侍比中原要簡單許多,沒有那一圈一圈,少了侍女服侍根本穿都沒法穿的內裳外袍。

這也就意味著,脫起來十分方便快捷。

於是冒頓隻是簡單地一抽一拉,整個上半身的膀子就明晃晃地露了出來。

扶蘇正在與李清說這話,一見此情此景差點沒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

你能想象一位滿身傷疤的肌肉漢子學著女人在場間搖曳生姿麽?

不止是扶蘇,匈奴這邊同樣也為此震驚不已。

呼衍牙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趕忙衝上前去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為冒頓裹上,然後強自拖著自家單於向扶蘇連連道歉,隻說單於是太高興了,多喝了兩杯。

耍酒瘋的,扶蘇也見過幾次,但這次確實有些有趣。

不過他也沒多想,酒品非人品,人在喝醉的時候做出什麽來都不足為奇。

於是扶蘇隻是笑著擺擺手,讓呼衍牙欒趕緊把冒頓帶走。

要不然明早冒頓醒來,可能就要把所有人都記恨下。

呼衍牙欒滿頭大汗,卻還不忘連連用蹩腳的大昭話說著感謝,然後大聲以匈奴語怒喝還目瞪口呆著愣在原地其他侍從們上前來幫著一起將單於攙扶回去。

冒頓雖然年輕,但是力氣奇大,喝了酒之後更是強了幾分,呼衍牙欒一個人還真控製不住他。

扶蘇看到匈奴眾人手忙腳亂地將冒頓架了出去,笑著搖搖頭,沒想到一代雄主竟然也有這麽有趣的一麵。

然後轉過頭來,扶蘇又嚴格告誡幾個看好戲看得興高采烈的,“今日之事,隻在帳中發生,出去之後就當從未發生過,可都記得?”

眾人雖都是嘻嘻哈哈的,卻也都理解扶蘇這麽吩咐的原因,紛紛稱是。

想想若是他們自己,出了這麽大的糗,恐怕也會恨上在場的所有人。

而在另一邊,出了大帳之後沒多久,一離開主帳的視線,呼衍牙欒就聽到了背後傳來一聲沉穩的嗓音,“放我下來。”

聽到是冒頓的聲音,呼衍牙欒忙轉過頭去,卻見冒頓雖然渾身酒氣,但眼神卻清澈如故,又重複了一遍,“我沒喝醉,放我下來。”

眾位侍從將信將疑,將仍舊衣衫不整的冒頓放到了地上。

果然,冒頓並未有之前的搖晃,站立得穩穩當當。

“單於這是……”冒頓身上的酒味刺鼻不已,任誰來看都是醉鬼無疑。

“酒是我自己偷偷倒身上的。”冒頓脫掉了本就淩亂不堪的上衣,直接將呼衍牙欒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穿了起來。

冬夜的氣溫很低,冒頓凍得直打哆嗦,但眼中的神光卻一點沒弱。

呼衍牙欒見狀,立刻明白了冒頓是在裝醉,然而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竟讓冒頓不惜於如此。

腦海中一瞬間蹦過了無數想法,每一個都讓他不寒而栗。

然而冒頓沒有多言,而是抬手止住了呼衍牙欒即將問出口的問題,“先離開這裏。”

看來是不能透漏給大昭方麵的緊急事件。

大昭營寨中來來往往的巡邏士卒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一群人,投來的目光隻是稍稍停留,便又諾了開來。

這兩日裏,來往的匈奴人不知凡幾,早已見怪不怪了。

於是,本應回到營寨中專為匈奴使節留出營房的冒頓卻並沒有回去,而是換了侍從的衣服,假稱要往出送信,連夜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