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九章 盧炯的底細

與自己的兄弟西去洛陽的旅程正好相反,酈食其要去的地方是在大陸最東方的海濱之地。

千帆盡過,百舸爭流。

臨淄的繁華,與自己當年離開稷下學宮之際相比,好像更上一層樓了。

隨著中原戰事頻仍,遠離紛爭的齊國腹地應該是僅比大昭國內稍遜一籌的安全地帶了。

而相比於凡事都會被昭律管得嚴嚴實實的昭國,齊國更加看重商業的政策,以及更為寬鬆的環境,讓它成為了遠比其他國家更適合從事商業活動的地方。

畢竟除了少數軍火商人,大多數的商業活動,還是需要一個更為安全的外部環境的。

在扶蘇麵前打過包票能夠完全解決三個難題的酈食其此時隻被安排負責了第一個看起來難度最低的問題——防止齊楚合盟,背棄大昭所訂立的國際秩序。

齊楚之前就曾有過會盟以抗衡大昭的先例,兩國的這一次會盟也曾逼迫扶蘇放棄了直接進攻大梁的戰略,半是被迫地與趙魏簽訂了和約。

時過境遷,楚國已經歸降了大昭,齊國也加入了大昭的會盟,甚至還曾不遺餘力地聯合攻伐過楚國。

但兩國未必就沒有繼續合作的意圖。

雖然此時的合作對於齊國而言,利益並不大。

因而帶著扶蘇的信件,酈食其一路東往,來到了臨淄。

“我說,你不去跟著蒙家小子打情罵俏,一直跟著我是啥意思?”

斜靠著船舷,酈食其一邊捏著牙簽剔著牙縫,一邊調笑著身邊從彭城起就跟得緊緊的盧炯。

盧炯滿麵羞紅,然而畢竟都被調笑了一路,多少也有了點抗性,害羞歸害羞,還是能正常說話的,“哼,想不通你如何說服齊王置身事外,我怎麽能就這麽放了你走?”

“扶蘇都放心讓我去辦了,你有什麽不能放心的?”

“嗬,真要放心你,為什麽要我跟著?要真放心你,為何不直接讓你將你所說的三個禍患一並給除了,然後給你封個大官兒當當?”

“小妮子嘴皮挺利索,說得好像跟著我,是扶蘇的意思似的。”

酈食其嘴角扯得極開,看似笑得歡快,但實際上眼底一閃而逝的陰霾,還是說明至少盧炯的後半句話說到了點上。

畢竟酈食其所說的三個憂愁中,就屬齊楚背盟可能性最低。

因而解決起來也最簡單,同時,就算解決不了,也未必就會真的產生直接的禍患。

隻將此事交由酈食其來解決,其中至少可以看到兩層夠意思。

第一層,自然就是初次見麵,信任不夠。若是酈食其心懷不軌行亂事,也造不成如何嚴重的後果。

而第二層,則是將這次的出使作為了一次考驗。

先讓你解決最容易的事情,若是事情做得順利,那再說接下來給你更重要的責任。若是事情不順,或者不那麽順,接下來的事務恐怕就沒有參與的餘地了。

一直仔細觀察著對方細微表情的盧炯當然沒有錯過對方眼底一瞬間的陰霾,見狀笑道:“被我說中了?”

酈食其並未直麵回答:“畢竟隻是路上偶遇之人,太子對我並不十分放心也是有的。”

沒等盧炯奸計得逞的笑容從嘴角蔓延開來,酈食其就反唇相譏了,“可若是他真的信任你,又怎麽會不告訴你詳情,逼得你隻能跟在我這個糟老頭子後麵吃屁?”

“誰跟著你後麵吃……吃那什麽了!”盧炯羞怒不已,為酈食其這為老不尊,心眼極小的家夥怒火高熾。

“至於什麽扶蘇讓你跟著我,就更是無稽之談了。”酈食其絲毫沒有在意盧炯的怒意,這又不是他第一次惹怒對方了,“恐怕你跟著我,是怕我對齊國不利吧。”

盧炯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真正的慌亂,“你不要胡說,我與齊國有何關係?”

“你範陽盧氏與薑氏係出同源本就不是什麽秘密,哪裏需要我來胡說?”酈食其從倚靠著船舷改為趴在其上,將麵目轉向了前方即將到達的碼頭,“而在田氏代齊之後,薑氏幾乎為之鏟除,而盧氏卻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

不去看盧炯臉上的青白之色,酈食其哂笑道:“此中情由如何你自知道,難不成你盧氏還真的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不成?”

盧炯咬了下嘴唇,恨恨道:“當日先祖所為雖是為保全家族,但所為確是有差,我不會做辯駁。”

沒有為對方看似大義凜然的推托之詞動容,酈食其嘴角諷笑的意味更濃,“將一切推到先祖身上倒是簡單得很,卻也不見你盧氏百餘年來對薑氏有過任何補償。”

“哼,田氏主政,換了你酈食其,就會做出何等不同之事嗎?”

酈食其定定看著盧炯,表情滑稽,直把盧炯看得渾身不適,“你好好說話,這麽盯著我作甚!”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小妮子哪一點嗎?”

“少胡亂放屁!”麵對酈食其,盧炯總是很難保持大家風範。

“老夫就喜歡你很少掩飾自己的惡,至少大多時候還是誠懇的。”酈食其將用完了的牙簽隨手拋入水中,“的確,換了我酈食其,所為當然不會有何不同。何必要為已經被掃入了故紙堆的薑氏去賠上自家兒郎的前途呢?

“這本是無可厚非。我不過隻是討厭那些明明一肚子男盜女娼卻非要給自己立牌坊的人罷了。”

盧炯知道對方是真心在誇自己,但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覺得高興。

似乎被這麽個混不吝的家夥誇獎,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但能夠被這樣傲視王侯的人誇獎,又似乎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是齊王,還是田雋?”

沒等盧炯考慮清楚,酈食其的問話,就讓她的臉色更白了。

“你在說什麽?”

“不用裝糊塗,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船隻即將靠岸,酈食其似乎也失去了繼續逗弄對方下去的耐性,“是誰將你派到荀子身邊的?

“或者我應該問成,是誰讓你接近扶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