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五章 深巷急襲

薑崇稍顯驚訝,然後果然點頭,“公子所料不錯,的確是薛地。”

楚薛接壤,雖然離熊啟遇襲的地點還有數千裏之遙,但要說扶蘇認識的人,除了齊楚之地外,也就隻有薛地還有一個了。

薛地離彭城不遠,難怪薑崇遇襲之後還能順利趕到彭城求救,倒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薛地,是薛侯靳尚的封地。

要說是熟人的話倒也算不上,隻是在當日還是公子之身的扶蘇第一次赴楚之時,的確曾受過靳尚的一些幫助。

當日列國謀昭,扶蘇與甘茂臨危受命,分別溝通南北,破壞了或許是最後一次合縱的機會。

而當時扶蘇也對靳尚能夠對楚王造成的影響頗為驚訝。

說起來,靳尚其人或許是在亂世之中以底層貴族之身往上爬的典範了。

要做到在這個時代裂土封侯,可遠不是他區區一介平民子弟所能仰視的成就。更何況,靳尚的出生地可是血統論最為鼎盛的楚國。

雖然同為羋姓,但靳尚並非是如黃歇、屈原那般的大族出身,靳氏能夠為他提供的幫助是極為有限的。

有人總以靳尚憑借上好的皮囊,利用鄭袖的寵愛而對其不齒。

雖然扶蘇也對靳尚這種行為頗為無感,但要知道,能夠被鄭袖看在眼中,可遠遠不是一副好皮囊就可以的。

要論皮囊,不提年齡偏小的宋氏璞玉,楚國泱泱大國,要找出幾個帥哥還是很容易的。

至少走到上大夫這一步,靳尚依靠的,幾乎完全是自己的能力,以及一些鑽研的本事的。

而在六國伐楚之際,整個楚國的大小氏族都在這一次針對整個楚國的浩劫中遭受了重創,無論是人力還是土地都受到了幾乎前所未有的致命打擊。

然而靳尚,隻有靳尚,巧妙利用了黃歇與鄭袖在楚王離世,新王未登基之際的混亂和機遇,成功封侯,甚至在伐楚之戰中及時作出了最正確的決定——向齊國投誠,從而在急於展現自己實力的齊王田建手中,保留了極大的自主權。

因而要論戰國末期獲利最大的個人,應當說是非靳尚莫屬了的。

作為時刻默默關注著張良的扶蘇,自也知道其實自從齊楚聯合伐燕之時,張良就以客卿的身份,待在了靳尚身邊。

可以說,靳尚能夠在各國征伐的戰國最混亂的時代能夠明哲保身,甚至裂土封侯,與張良是絕對分不開的。

若是真如薑崇所言,海賊與薛地有關,那麽熊啟事件的背後,很難說不會有張良的布置。

“酈商目前到哪兒了?”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扶蘇轉頭問向了樗裏偲。

“按著公子的吩咐,酈商會先去洛陽編一個大商的身份。”樗裏偲想了想回道,“比我等早走一日,又是快船,此時可能已經到了濟水。”

那就是已經過了薛地。

薑崇未曾與酈商兄弟有過謀麵,此時見太子提及旁人,也並未插話,隻等扶蘇重新將視線遞了回來。

“先生請繼續說吧。”

答應了一聲,薑崇繼續娓娓道來,隨後終於說到了暗巷遇襲一段。

“當日,我遠遠跟著那夥前來探查的賊人一路北上,直入了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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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數日,最遠時候距離賊人有半日路程的差距,幸而薑崇極為擅於追蹤,而且對方並未對自己的蹤跡太過謹慎,才讓薑崇沒有完全追丟。

脫掉路上買來的蓑衣連著幾枚銅錢隨手扔給路邊的乞兒,在對方的千恩萬謝中,薑崇扭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雨過後的濕潤空氣。

抬頭去看,前方兩人在繞過一個街巷之後再一次失去了蹤影。

不過薑崇並未匆忙跟上。

從入城到現在已經半個時辰,兩人在城中各裏繞來繞去已經走了幾圈。若非是在逛街,定然就是在試探是否有人跟蹤。

原地又等了片刻,直到天色又黑了幾分,薑崇才放輕腳步跟了上去。

遠離了主街的幽深小巷之中頗為靜謐,街巷兩邊高牆聳立,將本就西陲的夕陽更是完全遮擋住了。

小巷又深又黑,伴隨著逐漸黑透的天色,氣氛變得越發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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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有些不對,我決定暫時退出巷子,再從別路追蹤。”

薑崇的警惕性的確很高,讓被他的描述代入情景的扶蘇等人稍微舒了口氣。

“然而就在我準備轉身之際,異變陡生。”

薑崇再次下意識地按了按肩膀,讓扶蘇明白過來,這便是傷痕的由來了。

“細微的破風聲突然在牆頭響起,出手之人應當是埋伏已久,就等我露出破綻。

“街巷太過黑暗,來不及判斷暗器來勢,我隻能盡力後仰倒地,希望能夠躲過。”

薑崇說得輕巧,但那等暗巷之中驟然發生的驚險刺殺,即便隻是事後旁聽,仍令扶蘇脊背發涼。

“雖然盡了全力,但暗器來速實在太快,又正好抓住了我將轉未轉之際的片刻破綻,故而我並未能全部躲過。”

雖說是占了偷襲的便宜,但能夠一次重傷薑崇這等好手,對方的刺殺本事也足以令人歎為觀止了。

“幸而對方似乎對自己的出手極為自信,我竭力躲過致命一擊後隨即裝死倒地,對方卻沒有再補上一下。”

說到當時的凶險情狀,扶蘇都聽得毛骨悚然,但薑崇卻語氣淡然,仿佛自己的死裏逃生不過是如同一次簡單的踏青而已。

似乎是遲遲都沒能從當時的凶險狀態中恢複過來,薑崇說完了良久,包括一向多嘴多舌的張蒼在內,場間的幾人都沒有主動接話。

“襲擊你的暗器,可是一柄大椎?”最後還是扶蘇打破了沉寂。

提起滄海君,扶蘇最深刻的印象當然是博浪沙刺殺,還有他那柄留名千古的,差點一椎給大秦帝國砸出個大結局的大椎。

“不是。”薑崇搖搖頭,否認了扶蘇的猜測,“我事後檢查過,那人所用的是一杆短槍。”

說著,薑崇伸手比劃了一下大概長度,約莫二十厘米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