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母子何以貴(新的一周,求一下票票

昨夜裏,甘茂建議嬴政正式立儲的談話,自然被牢牢鎖在了深宮之中,當場的宮人無人敢於泄露半句。

即便並無刻意安排也沒有任何關係。

莫說是遠在數千裏之外楚國戰場之上的扶蘇,就連隻隔了數百米的華陽宮中,對此也是聞所未聞。

這日清晨,華陽宮中,住進了兩位有些特殊的客人。

前任楚王的寵姬,以及她懷中抱著的,熊槐最年幼的,甚至還未正式起名,隻以乳名“阿滿”喚之的兒子。

除非極為喜愛,古人很少會在小孩子渡過夭折率最高的幼兒期就為其起名的。

鄭袖住在華陽宮的安排,自然是昭王政親自下達的,為的,大概是因為華陽夫人為楚人出身的緣故,希望由她來照顧鄭袖,或許更為妥帖。

但實際上,華陽夫人對鄭袖的觀感,是很差的。

在華陽夫人看來,把持楚國朝政多年,並於靳尚相勾結的鄭袖,正是楚王背離與昭國的盟好,轉而勾連齊國,導致如今兄長熊橫寄人籬下的罪魁之一。

看起來,很少將心思放到小事上的嬴政,並不清楚這一點。

或許即便是清楚,也並不以為意了。

“見過姐姐。”懷抱嬰孩的鄭袖當先行禮如儀,絲毫看不出她當年在楚國宮廷中的傲氣。

雖然理論上是華陽夫人的嫂子,但實際年齡稍小,而且人在屋簷下,鄭袖便主動以妹妹自居,大概也有討好對方的意思。

顯然,鄭袖是知道自己是並不受華陽夫人待見的。

若有選擇的餘地,她定然不會前來自討無趣。

“起來吧。”華陽夫人放下手中的碗筷,並無起身還禮的意思,隻隨意擺手示意對方坐下。

“用過早食了嗎?”不等鄭袖回答,華陽夫人便直接吩咐下人道,“為鄭夫人再上一份吃食。”

鄭袖不明華陽夫人所為何意,輕聲答道:“不必勞煩了,來前已經用過了的。”

“無妨,那便陪我再吃兩口便是。”

由不得鄭袖反對,宮人便又利索地為她添上了碗筷餐具。

眼看拒絕不得,鄭袖隻好起身謝道:“多謝夫人。”

因為懷抱著嬰兒,鄭袖取食極為不便,華陽夫人見狀十分不悅,吩咐宮人道:“愣著作甚,還不快上前幫鄭夫人抱著小公子?”

鄭袖趕忙放下剛剛拿起的筷子,搖頭拒絕道:“不必了,不必了。”

本就是為了此事才與其多話的,否則華陽夫人哪會親自見這個掃把星,此時更哪裏容得她再拒絕。

昭王不好強行從母親懷中奪去嬰兒,怕落得天下人口實,她一介夫人,做來有何妨?

況且身為姑姑,關愛年幼的侄兒,將其接來善加撫養,天下人說破嘴去,也無法說出她什麽錯處。

鄭袖這才知道,昭王政將她送來華陽宮的用意。

不是沒考慮過昭王會強行做出讓她母子分離的事來,但她以為那至少要到伐楚之戰塵埃落定之後,才會見分曉。

更沒有料到華陽夫人竟是如此一點時間都不耽擱,她人剛到宮中,便要動手搶了。

能夠從一介亡國民女執掌楚國宮廷,鄭袖自然並非真的是外人眼中的柔弱女子,此時關係到她與兒子的未來生死存亡,立時便發起了狠了,死死抱著孩子不撒手。

鄭袖眼中神情怨毒,狠狠瞪視著要上前搶奪的宮人,卻終究不敢真的將怨毒的視線投向真正下令的那一位。

被鄭袖突然發狠的神情所嚇,同時擔心不小心傷害到重要的楚國公子,宮人一時之間大為踟躕,竟被嚇阻在一臂之外,一時不敢上前。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平日裏養你們何用!”

此時發話的,自然不是正在享用早晨美食的華陽夫人,而是一位年齡頗大的老嬤嬤。

若是趙靈兒在旁,便會認出,這位嬤嬤便是當日華陽夫人派去長公子府裏,幫她安胎,同時作為監視的那位。

早有夫人的示意,此時又被嬤嬤言語所激,宮人們再無顧忌,兩個上前分別按住鄭袖的肩腿,一個趁勢上前奪過被突然的嘈雜變化惹得大哭不止的公子阿滿。

眼見唯一的倚靠被奪走,鄭袖目眥欲裂,眼中淚水噴薄而出,被按著不能動彈的身體劇烈抖動,表情哀怨地看向華陽夫人求情,“請夫人念在楚王的份上,成全我們母子團圓吧!”

“哼。”華陽夫人對鄭袖如同喪子哀犬般的悲鳴並無半分憐憫,隻有冷哼。

這等禍國殃民的賤婦,居然還有臉在本夫人麵前,提起楚王?

“熊華!”鄭袖眼看求情無用,孩兒又在大哭之中離自己漸行漸遠,絕望哀傷之下將心中對於華陽夫人的畏懼拋諸了九霄雲外,竟是直呼起夫人的本命來。

“你身為楚國王女,卻蒙騙自己的王兄,將其囚禁在異邦不知生死,如今還要將他的親子奪走!他日百年之後,你有何麵目麵對楚國列祖列宗!有何麵目麵對楚國千裏河山!”

“放肆!”

嬤嬤哪裏能容鄭袖如此辱蔑主子,目光發狠,挽起袖子快步上前,作勢就要劈手掌嘴。

被死死按住在地的鄭袖此時滿臉淚水,麵對滿臉凶相的嬤嬤,沒有半分畏懼。

“住手。”不等巴掌落下,華陽夫人仍然雲淡風輕的話語又輕飄飄地落了下來,“畢竟是兄長的寵姬,不可肆意侮辱。”

熊華?已經多少年沒有聽人說起過這個名字了。

於是幾乎是怔愣了片刻,華陽夫人才想起鄭袖說的是誰。

“唯。”雖然領命退下,嬤嬤仍是表情凶狠地瞪視著鄭袖不放,似乎隻要夫人稍稍鬆口,她便會立刻上前完成方才未盡的事情。

但鄭袖此時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她身上,而是昂然對上了華陽夫人終於看了過來的眸子。

“若非當年我一人孤身入昭,以一句話存了大楚社稷,楚國早二十年就沒了,還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

對於鄭袖的發狠質問,夫人顯然沒有如何上心,她對楚國的功績,哪裏用得著一個鄭袖承認,或者質疑?

更何況,如今的她,相比於楚國的王女身份,更重要的,當然還是大昭的華陽夫人,以及長公子扶蘇的母親。

天下人都以為扶蘇是子以母貴。

華陽夫人對此卻是嗤之以鼻。

用不了多久,天下人都會明白過來。

她華陽夫人,才是母以子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