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諫議大夫

蘇夢澤看著眼前構成未知機械的簡單線條,皺眉不已。

“非是不信公子,”小心琢磨著措辭,墨家下一任巨子指著扶蘇畫的幾幅圖紙疑惑道,“隻是墨子六十餘篇,臣不敢說精研卻也是通讀過的,不知此物何名?”

六十餘篇?不是足足有七十一篇麽?扶蘇雖有疑惑卻並未多想,隻當後世記載有誤,沒想過是蘇夢澤在此後添上了幾篇。

扶蘇一副痛惜對方學藝不精的樣子,若無其事道:“起重機。”

見蘇夢澤仍一副懵懂樣子,扶蘇撇撇嘴,又接著為其引導,“滑車你總曉得吧?”

蘇夢澤被扶蘇看得羞紅了臉,趕忙點頭,“曉得的,曉得的。”

哪裏隻是曉得,蘇夢澤曾經大力改良過用於攻城的器具——巢車,就是一種軍事方麵的滑車,可見其在這方麵的造詣頗深。

隻是如今被扶蘇的鄙視先入為主,讓他對自己的所學失了信心,隻能小心求教。

“嗯,那還不錯。”看著蘇夢澤越發紅潤的臉頰,扶蘇決定不逗弄對方了,“此物其實與滑車並無多少區別,都是以滑輪來減輕人力,搬運重物所用,所不同之處隻有兩點。”

扶蘇手指點了點圖紙,將蘇夢澤的目光吸引到戰國版起重機的首尾兩端,“一個是在其頂端加上了懸臂,以實現重物的四周搬運,而非僅止於上下。

“另一點,在於其下增添了可以於軌道上通行的車輪,如此便可以方便移動位置,不必多次拆卸。”

見蘇夢澤聽得連連點頭,扶蘇又翻出另外一張圖紙,“此物名為火車,其實就是軌車的變種,不過是將多個軌車車廂連在一起增加了運量。此外因為自重過大,不能在普通木質軌道上通行,我為其設計了青銅車軌與車身。”

因為有軌車在前,蘇夢澤很快理解了加長版軌車的原理,這樣可以減少大量的人力畜力資源。

道理很簡單,但在習慣了類似馬車這樣的單車廂的時代,多個車廂的構想雖然簡單,卻依然突破了一般人的思想藩籬。

除了車軌以外,為了減少壓強,扶蘇還為其設計了配套的枕木與充墊物,以及進行固定的螺釘與螺母。

除了軌道的質地不是鐵的,其餘基本與現代鐵路並無區別。

蘇夢澤細細看過圖紙,基本領悟了扶蘇的意思,隻有一點不明,“公子為何稱其為火車?火在何處?”

扶蘇絕不會承認這是個BUG,故作深沉地笑道,“因為……此物原本是設計來運送深山中難以開路運輸的木材的,木材有生火隻用,故而稱其為火車。”

雖然有些強詞奪理,但蘇夢澤對此也不過是稍有好奇,因此並未深問,隻聳聳肩,覺得公子起名的功底相比其奇思妙想隻能說是很一般。

“我已與國尉那邊打好了招呼,你要人要物都會立刻滿足,”看著蘇夢澤眼睛放光地將圖紙收攏起,扶蘇鄭重說道:“我隻有一個要求,五天之內必須做出來樣品。”

蘇夢澤將胸脯拍得震天響,“公子盡管放心就是,無論是起重機還是火車,都有現成部件可用,不過隻是略作改良而已,做個樣品而已並不困難。”

扶蘇點點頭,這也是他為何拿出這兩件東西來的原因,就是因為很好做。

除了這兩樣可用當時就做出來的東西,扶蘇還有一件絕對可以打動始皇的壓箱底寶物,不過此物要做出來可就不是三兩天的事情了。

送走了蘇夢澤,扶蘇今日還有一人要見。

此人在扶蘇心中的作用,不會下於被其稱為“一人可頂十萬勞力”的蘇夢澤。

白澤今日身後難得地沒有跟那位話癆童子。

因為他知道以自家弟子對扶蘇的崇拜程度,一見上公子的麵恐怕就會替自己將一切都答應下來。

幸虧童子雖然機靈,卻也猜想不到先生今日下班後竟會去見偶像,輕易就被白澤脫了身。

隻是一想起日後必然會有的一番秋後算賬,白澤就是一陣頭疼。

這份疼痛在見到扶蘇之後就達到了頂點。

與扶蘇及作陪的樗裏偲互相見禮之後,白澤再拜之後坐到了相對於樗裏偲所坐的另一邊。

早有樗裏偲在此前打過招呼,因此扶蘇便未想著試探,他沒有太多時間,“扶蘇今日請大夫過府一敘,此中情由想必已由子偲提過。”

白澤當然已經知道扶蘇的目的是想借著他諫議大夫為國奏事的職權,成為長公子一係的喉舌,但他對此並不感興趣。

“若公子看重的不過是白澤身居的諫議大夫一職而已,請贖白澤不能從命。”

這與說好的不太一樣啊。

扶蘇右眉微不可查地一挑,沒有去看樗裏偲,而是對著白澤問道:“大夫若是不願如此扶蘇也不勉強,隻是請問為何大夫今日還要赴約呢?”

“不知白澤是否還有機會問公子一個問題。”

不想做小弟,還想問問題?哪有這麽好的生意。

“請問。”沒辦法,名士多奇誌,若是因為對方不肯為自己效力就表現得不夠大度,是會為人詬病的。

“多謝公子不計白澤的違逆。”白澤嘴上說著抱歉的話,表情卻完全沒有歉意,“澤是想問,公子為何要在此時推行新法?”

“昭法失之嚴苛,扶蘇此為隻是為生民計,為國家未來計。此前扶蘇已在朝會奏對中說得很清楚,大夫還有什麽疑問嗎?”

白澤搖搖頭,“沒有了。”

白澤並不在意扶蘇隻是為了沽名釣譽而以新法來換取士人民心,他甚至會因此覺得扶蘇的手腕值得佩服。

但是他不能信任一個滿口胡言的偽君子。

即便自家弟子事後再怎麽生氣,白澤都不會將身家性命托付給一個將自己當白癡的家夥。

“觀大夫表情,似是不以為然。”扶蘇猜到了對方如此情狀的原因,出聲問道。

原本白澤已經準備拂衣而去,雖然對方所為令人不齒,但畢竟長公子的身份在那裏,他並不打算與其撕破臉麵。

但既然對方做出如此自以為是的表情,況且也已經說到了這裏,白澤便重又坐了回去。

大不了,這大昭的官,不當了便是。